厉铮穿着一件样式普通的围裙,袖子挽起,手上还拿着锅铲,他的身后是一口噗嗤噗嗤冒着香气的锅,属于烧肉的勾人香味,就是从锅里传出来了,那个闻起来十分美味的烧肉,也是由饕餮做出来了。
林禺懵了,微张着嘴巴看着厉铮,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吓傻了?”厉铮纳闷:“我只是让你喊我一声哥哥,又不是要吃了你,怎么连这都能吓到?”
“……”
一人一鸡缓缓地瞪大了眼睛,然后猛地回过神来,转身一溜烟儿地跑出了厨房,很快没了踪影。
厉铮:“……”
厉铮郁闷地扭头:“我有这么可怕吗?”
“他和你还不熟,你别吓唬他。”白泽说:“赶紧做完,你大哥快要回来了。”
厉铮乖乖应答,继续做饭,口中还不甘心地小声嘀咕:“那小子粘你粘得那么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昨天晚上还一起睡觉了呢……真是,他明明都知道我只是吓唬吓唬他,干什么这么怕我……大哥那么凶他都不怕,竟然还怕我?!”
饕餮凶名在外,在不知情的人的印象中,其他凶兽加起来都比不上它一个。
白泽摇了摇头,没有拆穿他。
晚饭时,林禺和自己的小鸡仔,又战战兢兢地坐到了离厉铮最远的位置,这一次知道了家里的主厨是可怕的凶兽饕餮,一人一鸡吃饭的表情痛苦异常,仿佛吃得不是美味的烧肉,而是剧毒的毒药。厉铮更是郁闷,被白泽瞪了好几眼,这才没有发作。
又学了一晚上的拼音,到了睡觉时间,林禺又抱着小鸡仔去敲白泽的门了。
这一次,他躺在白泽旁边,被子拉过下巴,挡住了大半张的脸,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外面。他抓着被子,不好意思地问道:“可以给我说说关于厉铮先生的事情吗?”
“你想要知道什么?”
“他……他真的和传说中的那样那么可怕吗?”
“你觉得他可怕吗?”
林禺想了想,摇摇头。就他自己亲眼看到的,饕餮虽然总是拿‘吃了他’吓唬他,可是也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从来没有付诸行动,看上去也很听白泽先生的话。只是他对饕餮的印象根深蒂固,有可怕的故事在先,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放松不了警惕,更何况,和宗先生以及白泽先生比起来,饕餮的性格实在是太恶劣了!
“故事毕竟只是故事。”白泽道:“他很想和你好好相处,但是他就是这么个性子,所有不好的话你都别听,只挑他的好话听就可以了,他说得越可怕,就越想和你亲近呢。”
林禺……实在看不太出来。
“你现在不信,等你和他相处久了,就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白泽慢腾腾地摸着他的头发:“别太相信外人口中的故事,他们都只看结果,而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难道还有内情?
林禺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见白泽不是很想说的样子,又将自己的好奇心收了回去。
“白泽先生……”
“嗯?”
“那他……吃过人吗……”
“……”
林禺拉高被子,将自己的整张脸都盖住。
小鸡仔蹲在他的脑袋边上听得入迷,猝不及防忽然眼前一黑,它急得啾啾叫,扑楞着翅膀想要从被子里面挣扎出来。
林禺又连忙伸手掀开被子。
就在这时,他听见白泽说:“吃过的。”
林禺手一颤,刚掀开的被子又掉了回去。
第5章
一家五口都是妖兽,而宗方又在妖兽管理司工作,大致认清了常用字之后,林禺便进了白泽的书房。
爷爷给他讲的故事里面,白泽是通晓万物的神兽,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不知道的。白泽博学多识,家里的书房有无数个书架,摆满了藏书,全都是他一个人的,闲暇的时候便会搬把躺椅在落地窗前,随手抽出一本书来看,一看就是一整天。
林禺给自己找了条小马扎,放到了躺椅的边上。
身为一个刚知道自己身份的妖兽,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关于妖兽的一切,如今他认了字,能看懂书上文字的内容,也终于可以翻开白泽给他的书了。
“你爷爷给你讲的故事,大部分都来自这本书。”白泽给了他一本大部头,封面上面写着四个字:《妖兽大全》。
“白泽先生也在里面吗?”
“几乎所有的妖兽都在里面。”白泽指了指书封上面的出版社名字:“妖兽管理司,现世里所有妖兽只要一出生便会登记在案,除了像你这样的黑户之外。妖兽管理司几乎掌握着所有妖兽的信息,他们编的这本书是最权威的,你可以拿这本书来认妖兽。”
林禺点点头,又问:“什么样的妖兽会没有出现在里面?”
“不方便让人知道的,要么一出世就造成毁天灭地的灾难,现在连名字都不能提起,要么已经无迹可寻,谁也不知道它们的消息。”
“那白泽先生知道吗?”
“我知道的。”
“那……我也会在里面吗?”林禺捧起小鸡仔,仰头问道:“还有它,它也会在里面吗?”
“会的,现在还存在现世里的妖兽,都能在这里面找到。”白泽说:“虽然我看不到你的真身是什么,但妖兽管理司势力遍布全世界,不论哪里,只要一有异动,就会立刻发现,如果出现了新的妖兽,他们不可能不会知道的。”
“那妖兽管理司,会知道我是什么吗?”
林禺一直在好奇这个问题。他是爷爷捡来的人类,现在却变成了妖兽,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办法变回“原形”,看看自己真正到底长什么样子。都说妖兽的长相不是人样,那他不是人类的时候,又会长成什么样子?会像是爷爷那样吗?
这个问题就算博学如白泽也没有办法告诉他。
他知道世界上所有妖兽的事情,他的眼睛能看清所有妖兽掩藏在人类外表下的真身,唯独林禺,他看到的就只有雾茫茫一团黑气。
一定是曾经有什么厉害的人,设法掩盖了林禺的真身,不想让别的人发现。他不知道,就连妖兽管理司也没有办法,宗方现在都还在为林禺的身份证明忙活着,因为真身那一栏迟迟没有答案,连林禺的存在都无法记录进管理司的档案里面,也是因为身份证明迟迟没有解决,他原本让林禺去上小学的打算也不得不往后移。白泽猜测,或许养大林禺的爷爷应该知道一些,但是那位妖兽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连白泽先生都不知道,那他的身份一定很神秘。林禺早有准备,见他答不出来倒也不是很失望,翻开妖兽大全的第一页,和小鸡仔一起看了起来。
正如白泽说的,妖兽大全里的记载很全面,凡是能找到的妖兽,不管有没有听过名字的,全部都记载在了里面,大到如饕餮白泽这样无人不知的凶兽神兽,小到只能寄居在人类家中生长的,几乎没有在里面找不到的。
林禺还在里面找到了爷爷。
配图是一只陌生的妖兽,和爷爷长得很像,林禺扑过去努力辨认了一下文字内容,各种形容都和他所知道的爷爷外形十分符合,他跟着白泽认了爷爷的名字。
叫做狌狌。
身形像是猴子,只有双耳是白色的,能像人一样直立行走。
妖兽大全上的记载并不多,只有寥寥几句话,配上照片让大家认识一下,也就完了,关于爷爷的介绍,甚至还不如林禺自己了解得多。
虽然图片上的狌狌并不是爷爷,但林禺看着它,还是红了眼眶,他深吸了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指着图片给小鸡仔看:“你看,我爷爷就是长这个样子的。”
“啾~”
察觉到他的情绪很滴落,鸡仔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蹦跶着跳上了他的肩膀,贴着他的脑袋,伸出一对小翅膀抱住了林禺的头,小脑袋凑过去蹭了蹭,像是安慰地“啾~”了一下。
林禺抹抹眼睛,连忙翻了好几页,随手翻到了饕餮的那一页。
可怕的凶兽透过照片瞪视着书外的人,隔着照片仿佛就能感受到他凶狠的气势,似乎只凭着眼神就能将他吞噬殆尽,林禺乍一对上它的视线,顿时被吓了一大跳。他去看关于这个可怕凶兽的介绍,名字是两个字,笔画很多,他并不认识。
鸡仔也跟着看过去,对上凶兽的视线,顿时被吓得汗毛直立,惊恐地“啾”了一声,脚一软,咕噜咕噜从林禺的肩头滚了下去,正好落在了照片上的凶兽大张地嘴巴里。
鸡仔一低头——“啾!!!!!!!”
林禺连忙将它抱了出来。
白泽凑过来看了一眼,顿时笑了出来:“这是你三哥。我记得,当初妖兽司那边的人来要照片时,他还特地去拍了一组照片,然后从里面挑出了最满意的那一张,说是这张比较酷,比较符合他的气质。”
什么气质?吓人的气质?
林禺欲哭无泪,连忙把这页翻了过去,有这个意外,他倒是把饕餮这两个字记下来了。
鸡仔缓了很久才缓过神来,恹恹地趴在林禺的怀里,黑豆眼跟着林禺翻书的动作左右看,直到林禺翻到了某一页,它才忽然振奋了起来,开心地仰头啾啾叫。
林禺翻书的动作停了下来,低头问:“你是想要看这个吗?”
“啾!”
鸡仔跳到了书上,脚丫子得意地踩着上面的图片,十分骄傲地啾:这个是我哦!我就是长这个样子的啾!
林禺猜测:“你是喜欢这个妖兽吗?”
“啾啾!”不是的啾!是给你看看我的样子啾!
林禺猜不出来,只好又去问了白泽上面妖兽的名字。
“它叫凤凰,是很少见的神兽。在记载中,它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白泽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挺胸骄傲的小鸡仔,想起它平时趴在林禺身上睡得香甜的样子,再想起它整只鸟都扎进盘子里吃东西的样子,硬生生将后半段话咽了回去。“它很少见,几乎没有人见过它的样子,就连妖兽司也没有人见过它。虽然有记载,但是很少会有人见过它的样子。”
林禺看书上关于凤凰那段文字的插图,它是唯一一只没有照片的妖兽,只放了一张插画,上面的凤凰有着华丽明艳的羽毛,一毛一羽都透露着高贵气息,虽然没有见过本尊,但仅看着插图,林禺就能想象真正的凤凰究竟有多厉害了。
鸡仔胸挺得愈发往上,恨不得仰头仰到脚底,就差扑棱翅膀在房间里飞一圈,昭告所有人,它就是那么牛逼哄哄的神兽!
白泽:“……”
“我也会是这么厉害的神兽吗?”林禺期待:“那个凤凰这么厉害,我以后也会这么厉害吗?”
凤凰是世间少有的神兽,其厉害程度也是很少有妖兽能比得过的,就算是饕餮和凤凰比,也不一定能比得过它……白泽又看了一眼小鸡仔,在心中把刚才的话咽了回去。他还没见过成年状态的凤凰,也不确定凤凰真正的武力值有多高,但如果幼年状态的凤凰,饕餮一只手就能捏死。
“会有的。”白泽艰难地从小鸡仔身上移开视线,诚恳地道:“你看起来比凤凰厉害多了。”
任何意义上的,两人都是幼崽,林禺光块头就比凤凰大了不少,更何况这只凤凰幼崽还莫名得十分粘林禺,护短又小气,要是林禺想对它做什么,它也绝对不会反抗。
小鸡仔拍着翅膀啾啾叫:不行哒不行哒!我要比林禺厉害,这样才能罩着他啾!
林禺欣喜地将它抱了起来:“要是我比凤凰还要厉害,以后就可以保护你,不用担心你被厉铮先生做成爆炒鸡丁啦。”
小鸡仔浑身一僵,想起来饕餮支配的恐惧,嘤嘤嘤地蹲在林禺的手心上瑟瑟发抖。
“说起来,你是在哪里碰见它的?”白泽指着小鸡仔问:“它可不常见,在这之前,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它呢。”
“连白泽先生也没有见过?”
“是的,刚开始见到你带着它过来,我还吃了一惊,你们看起来感情那么好,是从小就生活在一起了吗?”
林禺失落了下来:“不是的,它是我在朱流山上捡到的。”
白泽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那天晚上,我偷偷摸摸从家里跑出去,然后就在山上捡到了它,白泽先生你看,它那么小,身边也没有父母在,我担心它会出意外,就想着将它抱回去,让爷爷养它……”提起这个,林禺的情绪越发低落:“后来……我还没来得及回去,朱流山就起火了,那场火特别大,我也不知道从哪里起的,只记得整座山被火光笼罩……我们运气好,在逃命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山洞,因为回去的路被大火堵死了,我就带着它在山洞里躲了一晚上,后来再出来的时候,朱流山就没了……”
朱流山变成了一块焦土,他什么都没了,就带着这只捡来的小鸡仔,被宗先生带了回来,和小鸡仔一起住进了这个家,现在还有了白泽先生这几位家人。
小鸡仔伸出翅膀抱住他,又安慰地蹭了蹭:没关系没关系,还有我呢啾!
“可能是因为一起躲了大火的缘故,所以它才和我这么亲近吧。”林禺摸了摸小鸡仔的毛,很快又振作了起来:“白泽先生,你看,虽然现在我还找不到爷爷,但是又有了它,我们都是从朱流山出出来的,这样我想念朱流山的时候,它就可以陪我了。”
“啾啾!”没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