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景和如何敢接。乾元帝起先将景宁从广明殿挪出来,是为着景宁伤了腿粘着昭贤妃不肯放,后头便是叫昭贤妃养熟了,“母子”两个离不开,乾元帝也就顺势将景宁留在了合欢殿,又有意无意地在外朝格外夸赞了昭贤妃的慈母风范,将丧母的皇五子视如己出。这会他若是敢说出昭贤妃不该教养景宁这话,只消把这话往乾元帝跟前一递,多半立时招来乾元帝厌恶。
景和那等机变,自然不能接这个话,反笑道:“昭母妃这是说哪里话来。儿臣虽愚钝,却也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以昭母妃的性情,五弟的心性自然是无疑问的。”这便是说,景宁年纪极小,心性还未长成,如白纸一般,养在哪个的身边自然随着哪个的性子多些,以昭贤妃是心计手腕,景宁耳濡目染,哪能有纯良性情。
玉娘听着这话,不独不怒,反抚掌而笑,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说得极好,二皇子果然深有感悟。”她身上的宫装是新制的,袖阔数尺,这一抬手袖子顺着手臂就滑了下去,露出一截玉臂来,腕上悬着一只白玉镯。以乾元帝对玉娘的宠爱,能到玉娘面前的都是极品,这只玉镯有如凝脂一般,正是最上品的羊脂玉,可叫她肌肤一称,竟显着玉色微微泛黄起来。她笑罢便站起了身,她这一起身,景宁自然不能再坐,一样起身。玉娘素指虚虚撑在桌面上,流眄双眸在景和脸上一扫:“承二皇子吉言。”景和叫玉娘一看,脚下不由自主地退了步。
玉娘看着景和退开,转身就往蓬莱阁外走,景和便道:“儿臣恭送昭母妃。儿臣祝昭母妃日后事事顺遂。”这话儿是指着玉娘从前计算周全,凡事能抢在他的前头,日后未必了,是以玉娘便站住脚回首看了景和眼,微微颌首,只道个好字便回身去了。一旁服侍的宫娥太监们捧着拂尘、香炉、漱盂、罗帕、茶具等急忙跟上,不过片刻,蓬莱阁中只余景和与他的随身内侍两个。
景和扶窗看下去,却见昭贤妃一行人逶迤下得渐台,才一到地面,景宁便跑了过来双手一张将昭贤妃的腿抱着,扬起了脸说了几句,昭贤妃脸上隐约可见笑容,轻轻在景宁头上抚了抚,这才携了景宁上得软舆,摇摇晃晃地去远了。景和叹息了声:“昭贤妃如今将五弟视如己出,若是五弟有个万一,可不要伤心坏了。”他身后的内侍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低声道:“殿下说得是。”
是么?未必。这女子,貌若梨花,心如蛇蝎,又肯临机应变,再是猝不及防的事,也能叫她顺势而为谋些好处去,这份聪明可是难得的很了。只不知她养了这些日子的景宁忽然没了,她是不是也能得些好处去,还是会为着这个讨人厌的孩子伤心流泪?景和微微地叹了口气,他不是个蠢人,她又这样聪明,若是联手而为,什么后位,什么太子,探囊取物尔,到时各取所需,岂不美哉。
又说玉娘携景宁回在合欢殿,软舆还未停稳,就看珊瑚急匆匆迎出来,看着玉娘就道:“阿弥陀佛,娘娘,您可回来了,公主看着您不在,哭了好一会子呢,保姆们都哄不住。”
原是玉娘要带景宁出去时,景琰正睡,自然不好带出去。他们去了不久,景琰醒了,遍寻玉娘不见,她是叫乾元帝纵出来的性子,哪里肯答应,也是她还不足一岁,说不来自家意思,却会把小手指着殿外,意思是要出去。保姆与宫人们都知乾元帝爱重这个女儿,连着皇子们都要靠后,略有个差池,一家子都活不成,昭贤妃不在,哪个敢出头带她出去。是以只肯围着哄,只景琰到底极小,虽已能开口喊爹娘,正是不懂事的时候,又是叫乾元帝捧在手心的,性子上来哪里肯答应,正闹得服侍的人头痛,昭贤妃恰回来了。
景宁在玉娘身边住了这些日子,因玉娘容貌即美,行止又温柔,景宁早将玉娘看得仿佛亲生母亲一般,只喊“母妃”,连着景琰也视做亲妹,这会子听着景琰哭,忙拉了玉娘道:“母妃,快点儿,妹妹哭呢。”
到底景和才说过那话,玉娘垂目看了景宁眼,蹲下身道:“妹妹哭了,你要怎么样呢?”景宁想了想,道是:“儿臣把这个给妹妹,花好看,妹妹也好看。”玉娘垂眼看着景宁手上从未央宫中摘得的那朵白玉珠帘,脸上便现出了一丝笑容来,道:“那阿宁亲手给妹妹好不好?”景宁握着花枝点了点头,玉娘这才起身,携了景宁款步回殿。
景琰正叫保姆们围着哄,看着自家母亲从殿外进来,眼中还含着泪就就笑了开,叫着娘,张了手朝着玉娘扑。这也是玉娘与景琰母女得乾元帝偏爱,只叫景琰如民间一般,管玉娘叫娘,管他叫爹,仿佛民间夫妻父女一般。
又说景琰出生时就看得出容貌极似乾元帝,唯有双眼似玉娘,可养了这些日子,连着眼睛也渐渐地似了乾元帝去。乾元帝的样貌生得颇俊雅,年轻时更好赞一句丰姿秀逸,生在女孩子身上,更是柔和,景琰生得肖似他,自然也是粉团儿一个。便是玉娘对着乾元帝依旧心结深深,看着景琰这样,也自心软,探手将她抱了过来。
景琰因张眼不见母亲,自觉委屈已极,是以一到玉娘怀中,两只小胳膊就将玉娘的脖子紧紧抱着。玉娘身边的景宁将手举得高高地,要将花递给景琰。不想景琰虽还不足一岁,却是天分聪明,看着这个哥哥是和母亲一起从门外进来的,知道他们两是个一块儿出去,的便将脸扭了开去,嘟了小嘴,手却抱得更紧了些。殿中服侍的诸人险些笑出来,只碍着玉娘,到底不敢。
景宁听着景琰不理他,倒是锲而不舍,转到另一边又将花往上递:“妹妹给。”景琰看了会,到底还是伸出手将花接了,依旧不肯放松玉娘,将个小脑袋搁在玉娘肩上。她虽是才醒不久,却是闹到现在,这会子呆在母亲怀里,倦意便不可抵挡地涌了上来,双眼渐渐阖上,不过片刻便睡熟了,就有保姆过来轻手轻脚地从玉娘手上接过景琰抱到景琰自家的寝宫去了,景宁依旧缠在玉娘脚边,也是玩了一会,到底年幼体弱,静下来就觉着倦,头一点一点的。也是景宁身边的人叫玉娘敲打过几回,又看景宁虽没了亲娘,母族又不显,却得昭贤妃的心,再不敢怠慢,不待玉娘招呼已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将景宁抱走了。
看着两个孩子都出去了,玉娘方回内殿沐浴更衣,梳洗毕,这才靠在美人榻上,金盛已捧了桂圆金橘蜜茶来,玉娘接过喝了口,问道:“你瞧着二皇子这是想做什么?”好端端地来说那些话,几乎就有摊牌的意思,陈淑妃母子的处事从来谨慎,不然也不能叫自家吃了次暗亏,虽那回自家顺水推舟,将高氏踩了下去,又借此算计了李氏一把,到底亏还是吃了,到如今也没找回来。这样的人,哪里是肯轻易破脸的。
渐台上,金盛也是服侍在侧的,将昭贤妃与皇次子景和的话都听在耳中,早有话说,这时听着玉娘开口,小心地向前一步道:“依着奴婢浅见,娘娘不妨细想想,二殿下那句‘这样小年纪,是贤是愚,是善是恶,您知道么?便是凌才人之死,若是有人生了恶意,昭母妃又待如何?’”
玉娘听着这话,原本歪着的身子坐直了些,冲着金盛微微一抬下颌,意思便是叫他说。金盛又把腰弯低了些,轻声道:“奴婢以为这是二殿下在毛遂自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我是思想宝宝之母 扔的一颗地雷。
☆、第177章 下绊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景和递了橄榄枝,阿嫮看不上啊。
玉娘听着这话,转眸将金盛看看看,嫣然道:“若不是我知道你的忠心,还要以为你是二皇子的人。”金盛哪当得起这句,当时就跪倒在地,叩首道:“奴婢对娘娘一片忠心,再无二意。”玉娘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忠心,不然也不能与你说这句。”却不叫金盛起身,自己侧了螓首将景和今日那番做派又仔细想了回,眉尖细细蹙起。
景和若真是自荐,必是她推景和做得太子,景和那头出力,帮着她登上后位。说来以景和的才智,做个太子也是值当的,若是推他上去,倒也不难。可推了他上去,陈淑妃岂肯再居妃位?便是陈淑妃能忍一时之气,等着景和践祚,还能放过她这个站着太后位的不成?这等计较明明白白地放在眼前,她便是再蠢十倍,也不能信这个。景和年纪虽小,却是计较过人,哪会不知她不能相信他,为何还来说这话?
金盛说得那番话,看着昭贤妃皱眉思忖,心中惴惴,却是不敢开言,只将头低得愈发深了。
玉娘正想,就看珠帘一掀,绣出云龙的石青袍角闪动,却是乾元帝走了进来。乾元帝看着金盛战战惊惊地跪在玉娘榻前,一面道:“你这奴才做了什么惹得你们娘娘生气?”一面走到玉娘身边坐下,将要起身的玉娘按着,笑嘻嘻地道,“我听着你今儿带着皇五子出去了,惹得阿琰哭了场”
玉娘听着说话才惊觉乾元帝到了,忙站起身接驾,又瞥了眼金盛道:“你下去罢,日后仔细当差就是。”看着金盛跪安,方向乾元帝道:“圣上还说呢,这孩子真是。妾出去时,她才睡下,妾以为不要紧,哪知道妾一走,她倒是醒了,保姆们都哄不住,妾回来了才算完。倒象知道妾带了阿宁不带她一般,都不理阿宁了。”
乾元帝听着玉娘含笑带嗔地说话,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了些笑,握着玉娘手道:“咱们的孩子,自然是聪明的,只可惜是个公主。”玉娘听着这话就斜睇了乾元帝眼:“妾才知道,您从前都是哄妾的。”乾元帝听着这话,又气又笑,咬牙道:“好没良心的孩子!我对你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倒说我哄你。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哄你了,若是有理还则罢了,若是没理,看我怎么治你。”说到最后一句时,口角已带了笑意。
玉娘便道:“您说公主也喜欢呢,这会子又可惜阿琰是公主。”乾元帝听了,弯腰将玉娘的鼻子轻轻咬了口,又在她腮边一香,方叹道:“傻孩子,你可真当我哄你了。”说着又将玉娘抱在膝上坐着,“从前我说的等你生了儿子,再给你们母子前程的话,莫不是你忘了?皇五子虽和你亲,到底不是你生的。”玉娘颦眉道:“妾只怕没这个福气。”乾元帝薄怒道:“放屁,有我呢,再大的福气你也有。”玉娘扯着乾元帝袖子道:“便是妾日后得了儿子,他几个哥哥都大了,妾怕,妾怕讨拖累圣上。”说着一滴泪就落在乾元帝袖子上,才洇开又落下了一滴。
乾元帝最见不得玉娘的眼泪,看着她落泪,心上早软了,从玉娘手上抽了帕子替她拭泪,又将她按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玉背道:“真是个傻孩子。怕什么呢,我不抬举他们就是,倒是你,早些生个儿子,再大的福气你也有。”托起玉娘的下颌在她额头亲了亲,又将她抱着,说些话来哄她。玉娘俯在乾元帝怀里,口角泛了一丝笑影。
却是景和今日这番做派引得玉娘心惊。她与陈淑妃母子交手几回,虽仗着先下手为强赢得多,可景和这样小年纪,却能步步紧逼,哪一日她略有疏忽,只怕就要叫他咬着,以景和能为,这一口咬上必是伤筋动骨。这还是景和身上没领着实差,若是叫他领了实差去,手上能用的人脉更多,到时为着太子位,层出不穷地生出事来,自家只怕应付也来不及,又哪里来的时间钉死护国公?
若是李源一家子已同当年的沈家一样也就罢了,可如今的护国公李源虽叫眼前这人薅了实职,可还好端端地在呢!玉娘想着在这里,心口又钝钝地痛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抬手捂住了心口。
是以她今日借着乾元帝自家提起儿女的事,便将话引了过去。也是她摸准了乾元帝性子脾气,不过几句话就哄得乾元帝十分心痛,只怕玉娘与那个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儿子日后叫那几个成年的皇子欺负了去,次日在朝上,先将谢显荣从吏部侍郎的位置上遣任大理寺少卿。
掌刑曰士,又曰理,是名大理。大理寺,主管审核各地刑狱重案,秦汉为廷尉,北齐为大理寺,历代因之。大殷以前,大理寺所断之案,须报刑部审批,至大殷,刑部断案之后,送大理寺复核,为“审谳平反刑狱之政令”。
大理寺设大理寺卿一名,左右少卿各一名,吏部侍郎是四品上,大理寺少卿是从三品,看来谢显荣只升了一级,可四品与三品之间彷如鸿沟一般,多少人一世也越不过去。而谢显荣年不足三十,已登高位,自是前程可观,只怕不到四十就能登阁拜相。
谢显荣在吏部侍郎任上,也是勤勉公事,从无差池,可看着他从中榜眼到如今位列三品,明白些儿的都知道,这是着他是那位昭贤妃的哥哥的缘故,这是当今要给昭贤妃做脸。
而昭贤妃另一位兄长谢怀德,娶妻当时,乾元帝更特旨允谢怀德用四品仪仗,只怕谢怀德三年庶吉士任满,立时能得四品实差。再想一想梁氏来历,她的曾外祖母是平安大长公主,大长公主虽早些年就薨了,可她的儿子临安候金奋韬还好端端地呢,背后更连着宗室。有了层干系,临安候日后还能不在宗室里替昭贤妃说几句?当日乾元帝赐婚,只怕就是冲着这层。
乾元帝为着给他的昭贤妃长脸撑腰,也算是尽心,可这样的作为,看在其余妃嫔的家人眼中,哪个脸上不是火辣辣的?从来没得宠得势的还好些。李皇后与高贵妃的家人们最是难忍。
护国公李源夫妇算是风光了大半辈子,唯有当年乾元帝登基时,因不喜太子妃李氏,迟迟不肯立后,也是在李源夫妇的计算下,踩着沈如兰一家子的尸骨如了意,不想临老临老在个妖精一般的小女子身上栽了大跟头。
百年的国公府,李源在朝中也不是孤立无援的,颇有几门姻亲,玉娘受的几次弹劾,多半儿就是出自李源一系,便是前一回参劾谢逢春,也是李源在背后指使。不想乾元帝护得实在是护得厉害,甚至可说,外头参得越狠,乾元帝护得越周全。便是要拿那昭贤妃家人生事,也不知哪个指点的,谢逢春竟是晓得往家乡去信,禁着族人拿他名头生事,更故意在公堂上炫耀,又有宋家倒霉在前,哪个敢生事,是以倒是都乖觉得很,一时也寻不着下手的由头。
况昭贤妃极会做人,在宗室面前从不曾拿捏着宠妃的身份,十分和气知礼,如今宗室里虽有觉得乾元帝“宠妾灭妻”的,可对着那等温柔软绵的举止,所谓的“伸手不打笑脸人”也生不出气来。
李源只在外头走动,要寻谢显荣谢怀德兄弟短处,唐氏整日在家,将玉娘恨得磨牙,又懊悔当日那小妖精还是个小小采女的时候,没将她除了,非要留着与高贵妃作对,如今高贵妃是压下去了,还压得翻不了身,可皇后一样几无立椎之地。偏小唐氏是个不会开解人的,竟是在背后嘀咕道:“如今已是这样,若是叫那个昭贤妃再生个儿子还得了?”这话自是不可避免地传入了唐氏耳中,唐氏将小唐氏叫来,骂了一顿,心上却是以为然,一般地发愁。
而高鸿高鹏兄弟两个,眼看着谢氏兄弟外加个齐瑱,在朝中十分风光,将自家兄弟比得光彩全无,嫉妒难言,竟是慢慢想着了高贵妃从前提的往宫中送天花的事来,到底知道兹事体大,若是拆穿,只怕是性命不保。
不想徐氏却是个女中诸葛,咬牙道:“我倒是有个计较,只不知娘娘肯不肯听。”高鸿忙问究竟,徐氏就冷笑道:“昭贤妃那个狐媚子何等狡猾狠毒,咱们娘娘的大皇子虽叫当今圣上关了,可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错,不过是好个男风罢了,日后气消了再叫放出去也容易。何况还有三皇子呢。那贱人自家膝下无子,抢了人家的孩子来养,看我们娘娘两个亲生的,如何能忍?她在圣上跟前进谗言,将娘娘母子分离,就是明证。”
高鸿听着徐氏洋洋洒洒一篇,只不说她的计较,他原是心上烦闷,如何不恼,将桌子一拍道:“你啰嗦这些做什么?实话讲来!”徐氏将他瞪一眼,道:“你倒是拿个得用的主意与我瞧瞧,只会在这里横,快别叫我好笑了!”高鸿叫徐氏这句堵得胸闷,只得道:“是我方才心急了,与你赔个不是,你说罢。”
徐氏方才道:“那贱人即恨我们娘娘,自是盯着我们娘娘的一举一动。我们不如干净东西过去,假托是种了天花的,故意漏给她知道。她得了这个信儿,哪有不出手的。待得她往圣上跟前一告,圣上必定要查。查得东西是干净的,她至少是个攀诬的罪名。到了那时,圣上哪里还会以为她是纯良的。”
高鸿听了徐氏这段计较,眼都亮了,捧着徐氏的脸就是一亲,笑道:“好夫人!若是娘娘能翻身,你居功至伟。”
☆、第178章 杯羹
高鸿与徐氏两个计较已定,又知自家妹子不是个有个胸有丘壑的,那昭贤妃又精得出鬼,两三个高贵妃捆一块儿都斗不过她。只怕告诉了高贵妃实情,到时露出马脚,莫叫昭贤妃看出破绽,便是当今圣上,平日也是个明断的,到时功亏一篑,反倒误了自家卿卿性命,是以商议好了,将高贵妃瞒住,只说递得是天花。就有徐氏递帖子进宫,与高贵妃商议,何时将东西偷送进宫,又如何安置就
这时乾元帝携昭贤妃往西山大营的旨意也出来了,宫中的妃嫔们自是妒恨难言,这回倒是不敢摔东西了,前头李皇后的例子还在呢,她都叫乾元帝明晃晃地给了个没脸,旁人怎么敢往枪口上撞,是以宫中瞧着外头倒是风平浪静,内里将昭贤妃怨得咬牙切齿的多,几乎就没不怨的。
便是高贵妃从前得宠时也没随着乾元帝往西山大营去过,看着玉娘这是第二回去了,哪能不气恨,正在自家寝殿将玉娘咒骂,听着徐氏到了,忙起身出来,将徐氏拉进了寝殿,轻声道:“嫂子,你怎么这会子才来!”
徐氏进来时脸就绷得紧,只一看便是心上有事的模样,高贵妃瞧着徐氏模样,就把眉皱了:“可是欢哥媳妇还不肯罢休吗?都叫欢哥过去赔罪了,还要怎样!”徐氏先向左右扫了眼,道:“请娘娘将左右屏退,妾有话与娘娘说。”
高贵妃叫徐氏今日的做派搅得有些糊涂,倒还肯依言,挥手令左右退下,方道:“嫂子如何说这个,叫人听着,倒像我们心虚一般。”徐氏扯了嘴角一笑,暗道:若不是如此做张做致,又怎么引昭贤妃那只狐狸入毂呢?口中却道:“娘娘,是有大事哩。”说了凑在高贵妃耳边低语几句。无非说的是,东西俱已齐备,只待娘娘吩咐,何时送进宫来。
高贵妃听着,脸上忽然一笑,贴在徐氏耳畔道:“这便是天爷也瞧不惯那狐媚子了。”徐氏看着高贵妃这个模样,心上一跳,又想起来前高鸿与她的说话,便笑道:“娘娘这话是,昭贤妃恶行多端,总有报应的一天。”高贵妃笑嘻嘻地道:“十日后圣上要带她出宫哩,岂不是妙?”就将乾元帝要携玉娘往西山大营的事说了。
这话一讲,便使徐氏便想着另一桩事来,心上也跳得快了些,忙轻声道:“如今她掌着宫务,她这一走,哪个看着宫里?娘娘可是贵妃,殿下之后便是您了。”高贵妃听说,眼角一跳,冷笑道:“圣上一开口,多少人都往前奉承,只望分一杯羹哩。如今那狐媚子叫人捧得仿佛在云中,得意非常,只是不肯吐口。”
徐氏便将自家计较与高贵妃细说,原是徐氏以为,这回昭贤妃出宫,必定使人代掌宫务,依着品阶论,不过是高贵妃与陈淑妃两个,余人皆可不论。陈淑妃素来为人和软,品阶又次于高贵妃,自是不敢挡在高贵妃面前,只消高贵妃去一遭,开出口来,只消陈淑妃不乐意,昭贤妃还能越过高贵妃将宫务往九嫔手上递?便是她愿意,乾元帝也不见得能答应。
且以徐氏计较,高贵妃这回若能掌宫,到昭贤妃归来,大不必急着将凤印归还,左右两个都是妃子,论起品阶来,贵淑贤,贤字可是在最末,便是额外加了个昭字,至多也不过与贵妃并肩,只论起资历来,贵妃伺候圣驾已有十六七年,哪是昭贤妃可比?若是昭贤妃使人来要,或是与乾元帝说,岂不是能坏了她楚楚可怜的模样?
高贵妃听着徐氏分说,脸上也亮了亮,又切齿道:“莫岂不是要我也去奉承她?!若是她不肯,我又拿着什么脸面对人?!”徐氏微笑道:“娘娘只管往前去,若是她不肯,咱们也有说道哩。依着品阶,娘娘在诸妃之上,她昭贤妃不肯给贵妃娘娘您,无非是怕日后拿不回来,恋栈权位之心,昭然若揭,圣上喜欢的无非是她的‘纯善’,看着她这样,只怕也要失望的。”高贵妃听在这里,脸上才露出喜色来,方向徐氏道:“这真真是天赐良机。”若是叫她代掌宫务,徐氏进宫携带些什么也便宜是其一,更好往各处安插些人手。
徐氏也是心生欢喜,又怕高贵妃叫昭贤妃冷遇,忍耐不住,破了脸,便道:“娘娘想一想大殿下,三殿下,便是那狐媚子给娘娘没脸,也请忍了这一时。”高贵妃笑道:“我省得。若是这回能成,那事儿且缓一缓,没自家给自家惹事的。”徐氏也就笑着答应:“娘娘放心,妾与您哥哥省得。”姑嫂两个隔了这些日子才有了一丝欢喜之情。
次日高贵妃依着徐氏的话,往合欢殿与玉娘说话,进得正殿,就有太监传报进去,里头自是下了请字。高贵妃便徐步往内,只见合欢殿比之从前更锦绣辉煌,里头又坐了许多美人,环肥燕瘦,各擅胜场,一个个笑语晏晏地奉承昭贤妃,瞧着如众星捧月一般,都是乾元帝的妃嫔们。
诸妃们瞧着高贵妃进来参差不齐起起身参见,玉娘高坐首位,只巍然不动,高贵妃眼内便似扎入了一根针一般,险些儿连笑模样也挂不住,只淡淡地道:“坐吧,我来与贤妃说说话儿,没的倒叫你们拘束。”
玉娘等着高贵妃过来,看她走在宝座前,方才起身,与高贵妃笑道:“贵妃可是稀客了,快请坐。”高贵妃看玉娘“姐姐”也不唤一句,心上愈发不喜欢,到底不肯忍耐,与玉娘分宾主坐了又笑道:“贤妃妹妹脸若桃花,看得我们这些人好生羡慕。”她这声妹妹一出口,底下十数位妃嫔顿时一片肃静,齐齐把眼光看向昭贤妃。论着年纪,高贵妃长了昭贤妃十多岁,叫声妹妹也使得,可如今的昭贤妃隐隐然是后宫第一人,这妹妹地叫着,只怕人家不肯答应哩。
果然,昭贤妃悠悠然地道:“我初初见着贵妃时,贵妃当真是面若芙蓉,明艳动人,一见难忘。”一面儿说着,一双横波目在高贵妃脸上扫来扫去,掩了红唇一笑,她这番举动直叫高贵妃脸上的浅笑险些挂不住。
高贵妃也自知颜色大不如前,一则是昭阳殿连着出事儿,不免心力交瘁;二则,也是失了宠,没了乾元帝贴补,便是玉娘不曾克扣她的分例,供给也是远不如她得宠时。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高贵妃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几下里一并,颜色自然比不过从前。高贵妃每每临镜自照,也觉韶华已逝,这会子被昭贤妃当面叫破,又叫她拿眼不住地瞧,又恼又羞,愈发觉着眼前这张粉白的笑脸格外可恶,恨不去将昭贤妃的脸撕个稀烂,到底还知道些利害,忍气道:“到底老了,比不过贤妃妹妹正当韶龄,杏靥桃腮,花娇柳嫩的,将我们这些人比得都没地站了。”
叫着妹妹,还好说高贵妃依着她早进宫,可最后那话分明是指昭贤妃独霸圣恩,这话虽是在座所有人的心思,到底畏惧昭贤妃圣恩了得,这会子得罪了她,回头她在乾元帝跟前哭上一哭,只怕乾元帝的训斥就要跟着下来,当时都站了起来。不想那昭贤妃脸上毫不动容,反笑盈盈地道:“你们若是无事就下去罢,贵妃来寻我,说话又这样客气,想是有话要说呢。”
有了玉娘这话,底下那群美人顿时做了鸟兽散。高贵妃哪想着昭贤妃竟视她为无物,又含沙射影地说她有事相求,险些儿发作,到底还记着来意,终究忍下气道:“我听着贤妃妹妹要随扈往西山大营去?”玉娘将高贵妃看了眼,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来意,却闲闲道:“贵妃莫非没听着圣上旨意?”
高贵妃叫玉娘这话一激,险些儿又要发作,可她能在李皇后掌权时期做得那些年宠妃,虽如今叫眼前这昭贤妃压得喘不过气,也是有些心机盘算的,脸上还是带了些和气笑容,慢悠悠地道:“正是听着了,才过来看看贤妃妹妹的。贤妃妹妹可不要这样盯着姐姐,虽你我品秩并肩,到底姐姐早进宫那些年,又长你那么多,你在姐姐心里,跟自家妹妹差不多,是以有几句话要说,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玉娘含笑道:“贵妃心善,我也是尽知的。即是为着我好,我岂有辜负的道理,还请赐教。”高贵妃便道:“如今贤妃妹妹掌着宫务,井井有条,宫里宫外就都夸着昭贤妃是个能干的。只是你这一出宫,少则半月,多则月余,这宫务交予谁可要想好了。顶好是宫里的老人,又要沉稳,又要镇得住的,不然贤妃妹妹离宫这些日子惹些事来,倒是叫人说你识人不明,若是因此把从前的好处都勾到了,未免可惜。”
话说在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高贵妃要借着玉娘离宫染指宫务。实情论着资历份位,她倒是在陈淑妃之上,且以陈淑妃往日“光风霁月”的性情,高贵妃又哪能将她看在眼中,是以过来暗示一回,必是以为有她高贵妃开口,就是她再要叫陈淑妃接,陈淑妃也不敢,宫务只好落在高贵妃手上。
玉娘便轻叹道:“到底是贵妃,我记着我才进宫时,护国公夫人难为我,还是贵妃出的头。”说着侧首对了高贵妃一笑。
高贵妃听在这里,脸上的笑不由自主地淡了淡,暗道:“我若是知道你是个狐媚子,当时就该撺掇了唐氏那个炮仗将你治死,哪里会落到如今这个境地,指不定我的景淳如今已做得了太子。”
☆、第179章 毒计
作者有话要说: 高贵妃听着玉娘提起从前,索性借势道:“不想贤妃妹妹倒是肯个记得人好处的。只这空口白话的哪个不会呢?”玉娘听说便笑道:“不知贵妃要什么样的好处呢?”
从来妃嫔们说话总是含蓄着,便是打脸也不肯直接招呼的,不想这位昭贤妃竟是不肯按着常理行事的,前头还是转弯抹角地说话,忽然赤果裸地就揭破了高贵妃本意,高贵妃这里猝不及防,仿佛劈面着了一掌般,脸上的笑一时便挂不住,顿了顿方道:“我能要什么好处?无非是替妹妹担忧,妹妹离宫这些日子,宫务难不成还在殿下手上吗?”
玉娘便叹息道:“原来是这个。贵妃如何不早说呢?倒要绕这些圈子。”高贵妃听玉娘这声口,仿佛是答应了的意思。想来也是,陈淑妃素来是个不管事的,难不成真还给皇后去?交了她与陈淑妃还有取回来的由头,可宫务原就是皇后分内的事儿,交予了她,哪里还拿得回来,这般算来,除着她还有哪个?高贵妃想在这里,脸上略见一丝得意,因笑道:“那妹妹是答应了?”
玉娘含笑道:“贵妃怕是忘了。”高贵妃听着这句,眉头一挑,刚要开口,便听着玉娘道:“殿下养病之时,圣上下旨着我与淑妃协理宫务,因淑妃身上不好,是以才有我主理,如今我出去了,自是淑妃主理。若是贵妃有心襄助,淑妃那般和气的一个人,想来也不能推的。”
(上接作者有话说)
这话说得高贵妃脸上勃然变色,忽地站起了身,指了指玉娘,胸口起伏不定,半刻才道:“好,很好。”玉娘只端坐不动,淡淡地道:“猫儿狗儿的都爱往我这里跑,一回不成再来一回,有了这样的深情厚谊,我哪能不好呢?”高贵妃听见这句,脸上一片铁青,瞪眼瞧着玉娘,半刻才道:“原来如此,竟是我来错了!”忽然地转身走了出去。
玉娘瞧着高贵妃的身影,口角带出一抹笑来。那只黑猫带来的不白之冤是高贵妃的锥心之痛,从高贵妃的心思来看,她的失宠,皇长子景淳的被圈,都是由此而来。她昭贤妃受了两次惊吓,险些动了胎气的,自然是个委屈的,那做出这番事的还有谁呢?
却是玉娘想着,她所有计较与手段,都是在乾元帝偏向她的时候才能回回奏效,这才能将李皇后与高贵妃都压下。若是分别了月余,指不定生出什么事来,与其到时再做计较,倒不如先做提防,是以乾元帝要携她去西山大营,玉娘自要跟随,只她这一去,宫权总是要移交出去。李皇后第一个不能,余下的唯有高贵妃与陈淑妃。
若是交予高贵妃,以高贵妃的性子,宫务在她手上这段时候,多半儿会各处安插些人手,且以陈淑妃的能耐,只怕到时看着是高贵妃的人,实则却是她陈淑妃的人。且她回来若是不收拾,白叫人插了钉子,若是收拾,前后两番动静,瞧在乾元帝眼中,虽高贵妃有多事之嫌,自家也未必落好,又是何必。还有一桩,若是到时高贵妃以她旅途劳顿,不肯立时将宫务交还,她要还是不要?
可若是将陈淑妃推出去,一则,陈淑妃素来是个“光风霁月”,为着这个名头,陈淑妃也不能在代掌宫务期间作出什么大事来;不独不会作出什么事来,反会将宫务打理得不功不过,待得她与乾元帝一回宫,立时便会过来将宫权缴还,以显示她淡泊;二来,以高贵妃的性子,素来瞧不上陈淑妃的,哪里肯叫陈淑妃轻松?以陈淑妃,又怎么肯叫高贵妃在她主理宫务其间生出事来?
只以高贵妃的心机手段,哪里是陈淑妃母子的对手?是以玉娘今儿特意与高贵妃周旋了这些时候,说了那许多废话,便是为着要将这事引出来,又装作她疑心是高贵妃所为,好激怒高贵妃。高贵妃的手段不过是后宅妇人争宠的能耐,并无长远眼光,倒是她的嫂子徐氏,还有些谋略。高贵妃这一怒,多半儿要与徐氏商议的,故此,玉娘又故意说了那句引人深思的话,想来有了徐氏,她不在宫里的这些时候,李皇后与陈淑妃也不能寂寞了。
高贵妃哪里知道玉娘这番计较,从合欢殿出来,坐在肩舆上,身子都微微发抖,一路都是把帕子遮了脸,回在昭阳殿,整张帕子都湿透了。陈女官与宫娥来搀扶时,高贵妃身上都是软的。
陈女官哪里想着高贵妃不过出去了趟,回来竟是这幅形容,只以为在昭贤妃那里吃着什么苦头,忙劝道:“娘娘,如今那位势大,圣上都要容让几分,便是她说着什么,您也不要与她对嘴,不然叫圣上知道了就有不是。”高贵妃摇了摇头,将陈女官的胳膊紧紧抓了,咬牙道:“怨不得她会在圣上跟前进谗言分离我们母子!她一直以为是我!”
这话虽是没头没尾,可陈女官还是听明白了,脸上也变得白了,急道:“那位的心眼可是不大的,这如何是好!”高贵妃急道:“请我嫂子!请我嫂子!”陈女官忙取了昭阳殿腰牌要出宫去,无如司马门守门的黄门只道是:“天色已晚,这一来一回的,宫门怕已下钥了,还请女官明儿再来。”直将陈女官挡了回去。
陈女官无可奈何,只得回来与高贵妃实情说了,高贵妃又气又恨又怕,先将玉娘的话与陈女官说了回,说道:“这个贱人,不是自夸聪明,怎么就瞧不出这是有人嫁祸!什么一回不成再来一回,便头一回是我,第二回我再用那猫,岂不是不打自招么!这些也不明白,只盯着我不放,也亏她有脸得意!除着在圣上那里撒娇害人,她还会什么!也只有我们那个糊涂的圣上,才当她是个好的”骂完哭几声,又恨起主使人来,咬牙道:“要叫我知道是哪个害我,我只叫她知道我的手段!”
陈女官在一旁又是递茶又是递帕子,好容易看着高贵妃不哭了,方道:“奴婢以为,那两只猫儿,未必是一个人。”高贵妃一面把帕子拭泪一面道:“这话从何说来?”陈女官道:“奴婢也是叫娘娘方才那话提点的。娘娘说得好,头一回圣上已经疑心娘娘了,娘娘若是故技重施,岂不是不打自招,恕奴婢冒犯,娘娘哪里是这么笨的?而那嫁祸的,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未必不能想到这里哩。赏花宴以及椒房殿的事,娘娘忘了不成?左右有前一回的人与娘娘挡在前头呢,哪个能疑心到她!”
高贵妃听在这里也不哭了,陈女官这些话叫她把前后都串了起来:赏花宴时,宫务还在李皇后手上,她若是要安排什么,便宜已极。而事后景淳事发,绿竹那个妖孽原是堵着嘴的,是李皇后非要绿竹与景淳对质,才惹得景淳一时冲动将绿竹杀死。最后绿竹在外头的一家子也都死于非命,护国公府那是百年的国公,要灭绿竹一家的口,可说是轻而易举。如此看来,第二回,正是李皇后所为,且也达成了所愿,如今她可怜的景淳叫乾元帝关在了掖庭,虽不至挨冻受饿。可景淳有了这样的罪名,日后又拿什么与人去争大位?高贵妃心上自是将李皇后恨毒。
可第二回是李皇后所为,那头一回呢?高贵妃坐直了身子拉着陈女官道:“你说头一回是哪一个?”陈女官道:“以奴婢看来,那头是不能的,在宫中哪个不巴望着皇子皇女?且她几乎专宠,也两年才怀上,哪里肯拿着孩子冒险的,余下的,奴婢也不敢说。”
高贵妃听到这句,心上不由自主地浮起个名字来,高贵妃一想着这个名字,想一想她素日为人,身上都冷了起来。当时就站了起来,道:“快!我要去合欢殿。”才说得这句,忽然就一笑,向陈女官道,“她还以是她是好人呢?我又何必去提点她,只叫她自家吃亏去,怨不得人。”陈女官也笑道:“正是娘娘这话。”高贵妃抬手抚了抚鬓,又笑道:“明儿请我嫂子进来。”陈女官应声称喏。
只说高贵妃只为看破了陈淑妃与李皇后的计谋得意,陈淑妃那里也接着了玉娘的信,要她日后代掌宫务。接了这信,陈淑妃一时也有些惊疑不定,因看天色尚早,陈淑妃便叫了心腹太监将景和叫了过来。
景和如今已颇有些少年人的模样了,一身皇子常服,更增些神韵,陈淑妃见着儿子这般形容,已是心生欢喜,看着景和跪下请了安,忙道:“我的儿,咱们母子之间,你这是做什么。”景和道是:“儿子请罪。”陈淑妃听了没来由的这句,便道:“你做什么了?”
景和不紧不慢地将他在蓬莱阁与玉娘的说话与陈淑妃交代了。陈淑妃听到后头,脸上已白了,抓起茶盏朝着景和就要掷过去,可一瞧着景和面如傅粉,眉目似画,到底是亲生骨肉,哪里扔得下手,便朝地上一摔,恨声道:“你这般做,将我这个母妃置于何处?你做得太子之后,难不成还要我与她这个皇后磕头问安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