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观察所里,举起望远镜朝远处望去。前面的高地,比我所在的高地矮了将近三分之一,这样就能清晰地看到山顶上的炮兵阵地,以及该高地前面的开阔地。此刻开阔地上有几处燃烧的火堆,隐约可以看出是被我军击毁的坦克或装甲车。
一辆满载着弹药的卡车,开到了高地的山脚下停下。车一停稳,驾驶台的车门打开,从左右各下来一个人,快步走到车厢旁边,就把弹药箱往下搬。我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两人,看清楚其中一个人就是运输队队长莫罗卓夫中尉。
见到莫罗卓夫在亲自搬运弹药,我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把望远镜又移到了山顶的炮兵阵地。从炮位部署的位置来看,该连原来应该有九门炮,而此刻还完好无损摆在阵地上的反坦克炮,就只剩下了五门。
停在山脚下的弹药车,炮兵阵地上的人显然也看到了,只见其中一位军官模样的人挥了挥手,于是便有十几个人快步地跑下山,抬起莫罗卓夫他们摆放在地上的弹药箱,又小跑着返回山上,将一箱箱的炮弹分发到各个炮位。
这时,观察所里电话铃声响了,巴斯曼诺夫拿起电话听了一阵后,说了句:“我知道了。”随后便搁下了电话。
我继续用望远镜观察着对面山坡上的炮兵阵地,同时头也不回地问道:“少校,出什么事情了?”
巴斯曼诺夫连忙来到了我的身边,向我报告说:“司令员同志,山顶的观察哨报告,敌人的的进攻又开始了。”
我听到他这么说,连忙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的角度,朝更远处望去。只见在开阔的大平原上,德军的坦克像小甲虫一样一辆接一辆出现了。坦克的后面,可以看到排成了散兵队列的步兵,正端着武器不紧不慢地朝前走。
我看了一会儿,放下望远镜对巴斯曼诺夫说:“最多不超过一个营,你们能挡住吧?”虽然我是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问的,但心里对他们能不能挡住德军的进攻,心里还是一点谱都没有。
听到我的问题,巴斯曼诺夫用肯定的语气回答说:“放心吧,司令员同志。别看前面高地上的人少,但却有完善的防御工事,我相信他们一定能顶住敌人的进攻。”说到这里,他放低声音,像是对我说更像是自言自语,“就算他们挡不住,不是还有我们吗?哪怕我们只剩下一个人,也绝对不会让敌人从我们阵地上通过的。”
德军坦克还隔着老远,高地上的炮兵连就开炮了。随着炮位上腾起的一团团白色的烟雾,炮弹呼啸着出膛,飞向了远处的坦克。由于距离太远,第一批的炮弹全部落在了空地上,除了一发在坦克的旁边爆炸外,其余的落点距离目标都非常远。
看到高地上的火炮开火,行进中的坦克短暂地停顿了片刻,也开炮还击。片刻之后,高地上腾起了十几道黑色的烟柱,甚至还有几发炮弹越过了山坡顶,落在了两个高地之间爆炸。
没等硝烟散去,山顶上的炮阵地再次开火射击。虽然这次依旧没有命中德军的任何一辆坦克,但落点明显比第一轮准得多,几乎都落在了离坦克十来米的地方爆炸。
我军的炮击刚停止,德军坦克便又停下还击,前方的高地顿时被一团团的硝烟所笼罩。等到硝烟散去,我看到有一门大炮已被炮火掀翻,几名伤员正在翻倒的火炮旁痛苦地挣扎着。炮兵指挥员除了让一名卫生员过来救治伤员,继续指挥剩下的火炮朝德军的坦克开火。
我见到这种情形,连忙把巴斯曼诺夫叫过来,焦急地问道:“少校,你们驻扎在前面高地上的那个步兵连里,有卫生员吗?”
“有啊!”巴斯曼诺夫开始没明白我问这句话的目的,朝前方瞅了一眼后,立即就说道:“司令员同志,我全明白了。我这就给前沿的那个连长打电话,让他派卫生员去帮助受伤的炮兵弟兄。”
巴斯曼诺夫的电话打过没多久,我就看到有背着医药箱的卫生员,冒着敌人的炮火,跑向被摧毁的炮位,去救助受伤的伤员。
山顶的炮兵阵地被笼罩在一片硝烟之中,可是我们的炮兵弟兄还在顽强地战斗着,很快就有不走运的坦克,被我们的炮火击中,停在原地燃烧起来。
虽然我们炮兵在不停地开炮,但由于德军的坦克数量太多,还是让他们冲到了山坡脚下,而那些一直跟在后面的步兵,也在坦克的掩护下,朝我军阵地发起了进攻。顷刻之间,山坡上便到处是密密麻麻的戴着钢盔的德国兵,朝着烟火缭绕的阵地爬去。
巴斯曼诺夫看到这种情况,皱着眉头对我说:“司令员同志,敌人这次冲锋所投入的兵力比上一次多了至少一倍。可惜阵地上除了少数的轻机枪外,就没有什么重武器了。否则德军这么密集的队形,只要用迫击炮一轰,重机枪一扫,就能让他们伤亡惨重。”
对于巴斯曼诺夫的遗憾,我只能报以苦笑。如果不是武器有限的话,我也想给新编团配上足够的迫击炮、重机枪以及人手一支突击步枪。但为了支援近卫第67师的反击,该团仅有的几辆新型坦克,我也让谢杰里科夫带走了。此刻面对德军的凶猛进攻,只能依靠三营指战员的顽强战斗意志了。
德军的步兵刚接近半山腰,从阵地里便飞出了成片的手榴弹,落在密集的队列中爆炸。就在他们被炸得晕头转向的时候,阵地上的部队果断地发起了反冲锋,打得敌人连滚带爬地退了回去。
如果不是我军在冲锋的过程中,遭到了德军的坦克炮火拦截的话,所取得的战果还要大得多。不过前沿的这个连长也算机灵,一见到部队遭到敌人的炮击,立即命令所有的人撤回阵地隐蔽,避免了更多不必要的伤亡。
见到德军的又一次步兵冲锋被打退,我刚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听到巴斯曼诺夫大叫一声:“不好!”没等我搞明白怎么回事,就看到他冲到了观察所的门口,冲着外面的一名战士喊道:“快点,去发空袭警报,敌人的轰炸机出动了。”
听到空袭警报,我的心里不禁一哆嗦,连忙朝空中望去,只见远处真的出现了德军的飞行编队,四架飞机为一组,至少有七八组,正朝着我们这边飞了过来。
很快,敌机就飞近了,开始一架接一架地向前面的高地俯冲,将携带的炸弹一颗接一颗地投掷下来。每投下一颗炸弹,高地上就腾起了一大团火光和硝烟。功夫不大,整个高地都陷入了火光和硝烟之中,就如同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
此时,原本被打下高地的敌人趁势又涌了过来,很快就向山坡上冲去。见此情形,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虽然嘴里什么都没说,但我的心里却意识到高地可能保不住了。目前我所在的阵地上虽然有两个连的兵力,却没法派他们去增援,因为这里到对面高地中间这几百米,都是无遮无拦的开阔地,没等他们跑过去,不是被德军的坦克炮火消灭,就是被德军的飞机炸得灰飞烟灭。
“司令员同志,”我听到旁边的巴斯曼诺夫咬牙切齿地说:“敌人又增兵了。您瞧瞧,远处至少又出现了五六十辆坦克,和超过一个团的步兵。”
从硝烟的缝隙中,我通过望远镜清晰地看到了远处正隆隆驶来的德军坦克部队,和后面密密麻麻的步兵队形,心情越发变得沉重起来。我的心里明白,随着德军增援部队的到来,前面高地的陷落只是迟早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放下望远镜,扭头对站在旁边的巴斯曼诺夫说道:“少校同志,让阵地上的指战员们做好战斗准备。等前面高地的战士们拼光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
巴斯曼诺夫等我一说完,就立即抓住我的手朝观察所外面拖,同时嘴里还说道:“司令员同志,趁现在敌人还没有攻过来,您先走吧!”
我用力挣脱了他的手,怒气冲冲地对他说:“少校同志,作为你们的司令员,在目前这样危急的情况下,我能先离开吗?那样不就是临阵脱逃了吗?”
“司令员同志,”巴斯曼诺夫这位昔日的警卫营长居然板着脸对我说:“您是集团军司令员,您的责任是指挥部队打击德国人,不是在这里白白地送掉性命。”说到这里,他扭头冲站在门口的三个跟我一起来的警卫员吼道,“你们都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把司令员同志带走。”
跟我来的几名警卫员,居然很听巴斯曼诺夫的话,他们上来抓住我的手臂,也把我往外拖,同时劝说道:“司令员同志,少校说得对,您没有权利在这里冒险,还是跟我们离开这里吧!”
他们要拉我离开,但我却不肯离开。正在争执不下时,屋里的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巴斯曼诺夫拿起话筒听了片刻,然后扭头冲我兴奋地说道:“司令员同志,第33坦克军军长别雷上校到了,正在指挥所里等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