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便于指挥对保加利亚的作战,朱可夫专门在司令部所在的大楼里增设了两个办公室,一个是给海军总司令库兹涅佐夫上将的,一个则是留给空军的。
办公室设立的第二天,我就奉朱可夫的命令,去将一份文件送给库兹涅佐夫。我走到他的办公室门口时,见摆在门口的那张桌子后面是空着的,值班军官不知去什么地方了。见到这种情形,我微微皱了皱眉头,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一走进房间,我就发现里面有人。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背对着我,坐在一个方凳上,而库兹涅佐夫正站在他的身后为他敷药。我只看了一眼,便再也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只见那个男人的后背上,到处都是长短不一、颜色深浅不同的伤疤。
库兹涅佐夫听到有人进门,连忙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一回头,正好看到我在呆呆地凝视他光着膀子的部下,便冲着我笑了笑,解释说:“奥夏宁娜同志,这是我的副官谢尔戈少校,由于天气太热,他身上有几个伤口感染了,我正在给他上药呢。”说完,库兹涅佐夫继续用紫药水为副官涂抹背上的伤口。
我走到他的背后,仔细地查看这些伤口,发现几乎是弹片伤,便好奇地问:“少校同志,您是怎么负伤的?”
背对着我的谢尔戈少校听到我在问话,连忙侧着脸回答说:“将军同志,我以前是黑海舰队的,在保卫塞瓦斯托波尔的战斗中,我所在的军舰奉命用炮火封锁海面,不让德国人的登陆舰登陆。在炮击的过程中,敌人出动了飞机对我们的舰队实施狂轰滥炸。我就是在敌人的轰炸中,被敌人的炸弹炸伤的。”
虽然谢尔戈说得轻描淡写,但我心里却很清楚,当时的战况一定是惨烈无比。海军的官兵们为了掩护在岸上作战的陆军,冒着敌人的狂轰滥炸,继续顽强地炮击着德军的登陆部队,其伤亡必然异常惨重。
我盯着他的伤口看了一阵后,终于憋出一句话:“少校同志,你是好样的。”
“将军同志,您过奖了。”谢尔戈谦虚地说道:“我这样的算不了什么,比我表现突出的海军官兵多不胜数。记得我们在运送塞瓦斯托波尔的守军撤离时,发现航道上满是德军布置的水雷。而当时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扫雷舰来清除水雷,几十名水兵不顾天气严寒,义无反顾地跳进了海里,用自己的双手拉住水雷,以确保我们的船队能顺利通过。”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水兵跳进海里,用手来固定水雷的事情,便关切地问:“后来呢,这些水兵都脱险了吗?”
“是的,他们都成功脱险了。”当我听到这里,刚在心里暗松一口气时,却听他继续说道:“但是由于在冰凉的海水里泡得太久,不少人都被冻伤了,甚至还有两个战士把手脚都切除了。”
库兹涅佐夫给谢尔戈上完药以后,笑着说道:“你小子运气还不错,幸好伤口都在背上,要是在脸上的话,以后估计找老婆都不容易。”
“总司令,”谢尔戈在库兹涅佐夫的面前丝毫都不拘束,他一边穿军服一边笑着说:“就算要找老婆,也要等到战争结束以后再说。”
库兹涅佐夫扭头望着我,关切地问:“奥夏宁娜同志,这么多伤疤没吓着你吧?”
“这怎么会呢?”我笑着摆了摆头,说道:“从战争爆发到现在,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前线渡过的,我身上的伤疤也不少呢。”
说完这番话以后,我忽然想到在网上流传的几句话,便随口说了出来:“伤疤是战士的勋章,水兵收获了这些大大小小的伤疤,犹如一枚枚闪光的勋章,诠释着最强的水兵精神。”
屋里忽然变得寂静无比,除了我们三人的呼吸声外,什么声音都没有。我看到两人都用一副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我,心想自己不会是早上洗脸没干净吧,还抬手在脸上抹了两下,但两人依旧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热,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库兹涅佐夫将军,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啊?”
“伤疤是战士的勋章!……”库兹涅佐夫将我刚刚有感而发的话重复一遍后,激动地说:“丽达,请允许我以后像朱可夫他们似的称呼你为丽达。你刚刚所念的诗真是太棒了,后面还有吗?”
“后面?!”我的眼珠转了转,觉得好像当年在网上就看到这么几句,如果让我现在就编的话,我还真编不出来,于是我只能摇摇头,带着遗憾说道:“没有了,就只有这么多。我也是看到谢尔戈少校背上的伤疤,随口说出来的。”
“少校,你听到了吗?”库兹涅佐夫冲着谢尔戈说道:“这可是丽达亲自为你和我们的水兵战士所做的诗啊,你都记下来了吗?”
谢尔戈点了点头,肯定地说:“记下来了。”
“既然已经记住了,那你抽空给奥克佳布里斯基和戈尔什科夫两位将军打电话,”库兹涅佐夫吩咐自己的副官说:“一定要把这首诗等在我们海军的内部刊物上,我要让黑海舰队和多瑙河区舰队的每一位官兵,都会背诵这首诗。”
正当谢尔戈拿笔在记录命令时,库兹涅佐夫又接着说:“不,仅仅这两个舰队还不够,还要给波罗的海舰队和太平洋舰队打电话,让他们的刊物也刊登这首诗。”
听到库兹涅佐夫所发布的一系列命令,我不禁冷汗都下来了,他这么搞,不是存心让我下不了台么?我连忙冲着他摆了摆手,说:“将军同志,我就是随便那么一说,您可千万别让杂志刊登啊,否则一定会被别人笑话的。”
“谁会笑你呢,丽达。你就放心吧,这事由我来负责。”库兹涅佐夫说完这句话以后,发现了我手里拿着的文件,便将话题一转:“你是给我送文件来的吗?”
“是的,将军同志。”见他主动将事情接过去,我的心里也暗松了一口气,连忙将手里的文件递了过去,同时说道:“朱可夫元帅让我问问您,对保加利亚临时政府这两天的表现,有什么看法吗?”
库兹涅佐夫快速地浏览完文件上的内容后,随手往他的办公桌上一扔,没好气地说:“丽达,你回去告诉元帅,就说莫拉维耶夫政府的声明,就是一个骗人的谎言。根据我们刚刚收到的情报,在保加利亚的港口里,依旧停泊着德国人的军舰。敌人停泊在港口里的潜艇,仍旧和以往一样,继续威胁着我国船只在黑海航行的安全,和我军濒海侧翼的安全。”
“将军同志,我同意您的意见。”我等库兹涅佐夫说完后,也主动地谈了自己的看法:“根据陆军的侦察,在保加利亚境内,躲藏着成千上万从罗马尼亚撤退下来的德军官兵。再加上你们海军获得的情报,所有这一切都迫使我们加速做好部队在保加利亚境内作战的前期准备工作。”
我离开库兹涅佐夫的办公室,回到了朱可夫所在指挥部,见他正在和托尔布欣研究目前的形势,还隔着老远,我就听到他洪亮的声音说道:“……托尔布欣同志,请恕我直言,你们对当面的敌情研究得还远远不够。由于保加利亚不知什么原因,没有积极地参与到对我国的战争中,严格地说,它在形式上不算是我们的敌人,因此我们对保加利亚军队的了解,就远不如对***德国那么清楚。
根据这两天反馈的情报,保加利亚大部分的军队,配置在他们国家的中部和西部,还有相当数量的兵力在希腊和南斯拉夫。至于在保加利亚的北部地区有多少部队,你们到现在都没搞清楚……”
托尔布欣在遭到了朱可夫的批评后,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后,回答说:“元帅同志,请您放心,我会立即派出更多的侦察人员,对保加利亚北部的兵力分布情况实施侦察,以纠正我们在前期工作中存在的错误状况。”
“托尔布欣同志,我再一次提醒你,战役的准备工作是不允许被拖延的。”朱可夫等托尔布欣说完后,专门强调说:“我们必须在9月4号前确保部队的准备工作全部就绪。”他扭头看到站在一旁的我,随口问道,“你和库兹涅佐夫都谈了些什么?”
我将库兹涅佐夫交给我的情报,递到了朱可夫的手里,说道:“这是海军的最新侦察情报,据可靠消息,保加利亚的港口里,依旧有大量的德军舰船存在。”
朱可夫看完库兹涅佐夫提供的情报后,随后朝桌上一扔,“托尔布欣同志,保加利亚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了,敌人‘南乌克兰’集团军群被我军击溃的部队,在通过保加利亚境内撤退时,没有遭到当局的任何阻碍。另外,根据库兹涅佐夫将军提供的情报,有几十艘德军的舰艇还停放在保加利亚的港口。”
他用手在地图上重重地点了几下,语气严厉地说:“除此之外,德国人还在索菲亚、斯利夫尼察和布雷兹尼克等地区进行集结。德国保大使对临时政府宣称,德军近期内不准备离开保加利亚。
参谋总部提供的情报中提到,最近***德国可能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会保加利亚发生政变,并将保加利亚绑上他们的战车,强行拖入反苏战争。”
托尔布欣等朱可夫说完这番话以后,表情严肃地说道:“朱可夫同志,本来我还想告诉您,在9月4号前完成战役部署,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听了您刚刚所说的这番话,我意识到假如再拖延下去,我们将在保加利亚和德国人耗费大量的时间,因此我赞同您的话,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全部的战役部署。”
托尔布欣说完后,便吩咐站在一旁始终没说话的参谋长比留佐夫:“参谋长同志,立即给三位集团军司令员打电话,让他们想尽一切办法,也必须在今晚12点以前,完成全部的战役部署。”
看到比留佐夫转身欲离开,他又在后面补充一句:“提醒他们,这道命令不容更改。”
等比留佐夫去联系三位集团军司令员的时候,朱可夫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他冲托尔布欣点了点头,满意地说:“托尔布欣同志,见你能用这么积极的态度,来对待即将发起的保加利亚战役,我感到很满意。”
“需要立即将我们调整过的作战计划,上报给最高统帅部和参谋总部吗?”托尔布欣迫不及待地问道。
“暂时不用。”朱可夫摇摇头,说道:“等你们的一切部署都完善后,再向上报告。我相信到时不管是参谋总部还是最高统帅部,都会对我们新的作战计划感到满意的。”
“元帅同志,”等朱可夫说完,托尔布欣又小心地问道:“您觉得将战役进攻的发起时间,选在哪一天最合适?”
朱可夫想了想,随后回答说:“为了搞清楚保加利亚临时政府的真实态度,我们有必要再等待几天。这样吧,我看就将进攻时间定在9月10号吧。”
“我们还等待什么呢?”托尔布欣有些不解地问:“既然我们已经知道莫拉维耶夫政府的声明,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那我们还等待什么呢?”
“托尔布欣同志,别忘记了,在保加利亚境内还有支持我们的游击队。”朱可夫神情自若地说:“既然我们在进入保加利亚国境时,能得到他们的帮助,我们的进攻就能事半功倍。”
“保加利亚人民会起来支持我们吗?”托尔布欣半信半疑地问道。
朱可夫点着头,无比自信地说道:“会的,我相信他们一定会起来支持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