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月知他是惹眼人物,尤其是那些男的女的各路或好奇或欣赏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后,心中越发闷闷不乐,于是刻意坐得远了些,陈续注意到她的动作,不语,只又朝她身侧挪了挪。
人来人往,时不时有人凑到陈续身边说点儿什么,待一拨人走了,他往身侧一看,蒋明月正低着头发微信。
于是一个大脑袋挡住了蒋明月所有视线,她立时捂住手机,问道,“你干嘛?”
陈续看到那上面的备注,问,“于瑞迎?同学?高中那个?”
他几乎是贴着蒋明月的耳边说话,亲密的举动引来不少注目,莫倾瞧了她们俩好一阵,那一刻才敢确定陈续喜欢着蒋明月的事实。
曾听他的大学室友周宇琛说陈续一直不喜欢陌生的人贴他太近,连拍一拍他的肩膀都要提前知会,又想到在那段短暂的恋爱中两人屈指可数的肢体接触,甚而上次在她亲了他之后他颇僵硬的擦拭的动作。
莫倾眼睛发涩,但仍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坐在一块儿的人。
陈续的一边坐着他要好的朋友席云,俩人扯天扯地胡诌了半天,席云才推了推陈续问道,“边上那美女谁啊?一晚上了,慕你的名而来的小姑娘们眼睛都红了。”
席云确实好奇地不得了,忍不住视线便要滑到蒋明月身上,陈续仰头饮下杯子里一点酒,忽然去抓蒋明月的手,笑嘻嘻地骂道,“关你屁事。”
当下,便了然了,见者有人祝贺有人嫉妒有人哄闹,莫倾因为那交握的手而心神震荡,眼泪几乎就要滑出来了,急急地离开座位,拉着身边的一个女孩进了舞池。
蒋明月尴尬极了,余光又看到莫倾匆匆的背影,甩了甩他的手就想跟过去,反被陈续按下了。
这一举动被边上一八卦者看见,“哎哎哎,陈总、陈老板、陈律师,假的吧,人都不肯给你牵。”
陈续无动于衷,跟她十指交扣道,“给我点面子,嗯?”
因周边似乎全是他的同事,蒋明月压下那阵尴尬,悄悄地合上了五指,陈续看着她的手指覆在自己手背上,低低地笑开。
很久,莫倾才回来,直直地朝陈续走过来,在他的左侧站定,拍了拍席云的肩膀, “借我坐会儿。”
席云扬了扬眉,对于这样的场面,他向来乐意见到,于是乎陈续那带有警告意味的眼神便直接被无视了。他绕到蒋明月身边的空座上,目睹她迅速地挣开陈续的手,然后装腔作势地拿起面前小杯的鸡尾酒抿了一口。
陈续的手突然一空,眉头拧了拧,刚要瞪她,便听见轻悠悠的声音,“上次你说,你没有喜欢的人的。”
她的声音其实不大,但是耐不住有人想听,蒋明月听到那几个模模糊糊的字时一下子愣住了,本只想抿一抿的,忽然呛了一大口,但是她不敢咳,憋得脸红,鼻子红,席云见状,嗤笑一声,抽了张纸给她。
“谢谢。”她接过面纸,低低地咳了好一阵才缓过起来,才抬起头来,又看见席云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怎么了?”蒋明月问。
席云摇了摇头,心里叹了口气,在她耳侧不紧不慢地开玩笑,“你不着急?陈续要被人挖走了啊。”
蒋明月晃了晃脑袋,轻轻地说,“没事儿,不是我的才会被人挖走。”
这句话席云并没有听清,可惜再问她又不肯说了。
一拳之隔,陈续偏着头看向莫倾,他也并不隐瞒,点了点头,“嗯。”
“我还有可能吗?”她坐得离他近了些,毫不理会众人好奇的眼神,这晚来前她问过陈续公司的同事,知他会来,特地穿了一条吊带短裙,此刻香肩微露,曲线曼妙,一双长腿斜放,若有若无地贴着陈续的大腿外侧。
她假装刚才什么都没看见,欺骗自己还有可能。
灯光忽明忽暗,陈续挪了挪腿,面上不动声色,“对不起……”
众人一声惊呼,把蒋明月吓了一跳,直觉让她看向陈续那边,莫倾的红唇刚刚离开他的脸颊,那会儿灯光变地暗了,蒋明月并没见到那微红的暧昧的印子,她的心在昏暗中重重地跳了跳,想说点什么,却忘记开口。
席云对那诡异的一幕亦十分无语,原以为身旁的这位正宫必然要大发脾气,可她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拿了另一杯酒面无表情地喝光。
陈续第一时间将人推了开,又朝后看了一眼,视线跟蒋明月相碰,又被她迅速躲开。
他心里腾上一股无名火,语气又冷又硬,“我有女朋友了,你这样做不合适。”大概是从他口中直接听到了这一消息,莫倾知道再也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了,眼中有一点点湿意,“对不起……”
那会儿大家都很尴尬,在热闹中或迅速离开是非之地,或扯着嗓子以各种职场八卦和笑料企图掩盖,不久,那出闹剧的阴影才在大家心中散去,蒋明月连灌了自己几杯酒,冷静下来之后发觉莫倾走了一步连她都看得出来的死棋。
如果换作是她呢?算了,她根本没有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如果此刻四面楚歌,她的选择一定不是破釜沉舟杀出重围。
陈续从卫生间洗完脸出来之后,人又不见了,他心中本来就有气,找不到蒋明月怒火烧地更旺,席云见他有炸药点燃的趋势安慰道,“她说在外边等你。”
火冒叁丈大手一挥,“谁说我要找她?”
于是一屁股坐下来,又喝了开来。但这顿酒也并不痛快,他耳边一直有人聒噪地说:“你这人真没眼力劲儿,人都过来还不懂得闪。”
陈续撑着头想了片刻,才回忆起来这句话说的是莫倾,忍了一会儿,他说,“我怎么知道她要亲我?”
席云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人对你痴心一片,念念不忘多久了,你转头就找了别人,说得过去吗?那是你初恋吧?跟着你考北京去了,你回来干活,人家也屁颠屁颠跟过来了,陈续,你真没良心啊。”
“她不是我的初恋。”听见这一句,席云大为惊讶,“那你高中还跟谁谈了?”接连追问,陈续都不肯答了。席云思来想去,没个头绪,见他没有起身的意思,忍不住提醒道,“说是这么说,但是你还在这儿待着?她等很久了。”
陈续的眼神暗了暗,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她走了。”
“不能吧,人都说等你了,诚实守信,幼儿园老师教的。”席云推了推陈续,又被他不耐烦地甩开。
“陈续,咱俩打个赌。”
“什么?”
“就赌那姑娘在不在外面,我就不信她幼儿园老师没教她要诚实守信!”席云斩钉截铁,陈续也笑了。
“妈的,要是真没教她呢?”
“那我只能为祖国的花朵们感到忧心了。”
陈续直起身来,跟众人道了别,席云亦步亦趋,“二百吧,输了我给你二百。你输了,你跟我说你初恋是谁。不亏吧?”
“打发叫花子呢?滚。”
他一脚抬起来,席云跳了开,“两千,不能再多了。”
俩人齐齐走出去,陈续快速扫了一圈,没见着熟悉的人影,冷笑道,“两千。快点儿。”
席云不甘心地望了一圈,垂头丧气地把手机掏了出来,“这人不行,我跟你说,不诚实不守信的女孩儿咱不能交,换一个吧。”
陈续低头点了支烟,席云转完账,心痛地简直要滴血了,“回家回家!气死我了。”
蒋明月远远地看着那两个人,其实她早就走了的,只不过气呼呼地走了一段后又心有不甘地折回来,等在大路口,一边等着一边猜他会不会因为没见着自己已经离开了。
那段时间也不算太漫长,她跟瑞迎打了通电话,她们许久没有好好聊天了,这次也一样,因为蒋明月一心二用。
等到风都变得凉起来,她的手臂上起了一阵阵小疙瘩,正预备离开时他才出现。
席云和陈续向外走着,拐了弯,席云便看到了不远处坐在石墩子上的人,他激动地几乎要跳起来,“还我!”
陈续被那响亮的一声吓了一跳,“操。还你什么?”
他顺着席云抖成帕金森的手看过去,安静地注视了一会儿,掐了烟,快步走了过去。席云站在原地,忍不住喊,“转钱!”
蒋明月被声音吸引,望了过去,恰好对上陈续虎视眈眈的眼神。
“你……”她被粗鲁地提了起来,烟味和酒味萦绕在她四周,蒋明月有些眩晕,还没看清他的表情,双唇便被他堵住。
有一阵长长的口哨声灌进蒋明月的耳中,她醒了神,竭力挣脱了他紧扣的手,鼻腔里都是他的味道,她立即道,“臭死了。”
陈续也觉得不太舒服,微喘了两口气,沉沉的眸子挂在她身上,“你怎么没走?”
蒋明月不语,眼睛看着他的脸颊一侧,陈续若有所悟,手用力地抹了抹,“我擦了。”
她低着头,仍没有说话,陈续再沉得住气,也被这静默扰地难以心定。“我听见了,”她忽然说,似乎是有些尴尬,眼睛转到他肩上,又挪了开,“是上次我先走的那次?还是你们在商场那次?你说你没有喜欢的人。”
陈续提了口气,心有点不安,去抓她的手,“是上回咱们一起的那次。她醉了,我送她回家时候她问的。”
“哦……”蒋明月点了点头,“走吧,你送我回家。”
他静静地站着看了一会儿,发觉自己从她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来时才认命地领着她往前走了一段,拦了出租车,两人一起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