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天怎么也想不明白,刚刚跟他说完‘不能辜负这两年的努力’的人,现在已经坚决的弃赛走了。
他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
脑子里想的不是苏糯为什么会弃权,而是
苏糯竟然也会有那么急的时候?
张帆在那么多人面前拦住他,提醒他节目马上开始,他出场的那一场最多还有10分钟就要开拍。
话里的意思谁都明白。
只要现在走了绝对是赶不上比赛的。
没想到。
苏糯干脆果断的选择了弃权。
毫不犹豫。
放弃他为之奋斗了整整720个日日夜夜的梦想。
和苏糯相处的两年,对于他的性子,林夏天自认为还是有所了解的。
对万事万物似乎都不太上心,个性冷淡又隐忍。
却又对唱歌有着奇异的执念,为了能站上舞台,他没日没夜训练。
如今,这个让他们等了两年的机会终于出现了,也抓住了。
他却放手了。
第八章
正午时分的阳光亮的刺眼,苏糯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阴冷黑暗的无尽悬崖,从心底里冒出的凉意冻得他抑制不住浑身发抖。
那个让他每时每刻想起来都想虔诚叩拜上苍。
让他即使捧在手心里,都要僵着臂膀小心翼翼,唯恐伤到分毫的宝贝。
现在,被人废品一样的扔在地上。
深黑色的爪子,隐隐能见到渗出的血迹,奶白的腹部,横着一块乌青泛紫色的淤痕,触目惊心。
苏糯双眸剧烈颤动,眼眶倏然染上血色。
默默!
他恐惧又胆怯地叫它的名字,却发现根本无法成音。
只听到难听的沙沙声,从自己嗓子里发出来。
苏糯拖着颤抖的几乎无法平稳站立的双腿,踉跄着跑到它面前。
却突然腿一软。
脱力般地跪倒在地板上,膝盖砸出扑通一声钝响。
他却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苏糯颤抖着伸手想抱起它,却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它满身伤痕,奄奄一息,旧疾未愈又添新伤。
他用力咬紧牙,竭力控制自己发抖的指尖,一点点,顺着脊背,轻轻地,把它托在了手掌上抬起。
像是捧着一碰就碎的稀世珍宝。
然后,缓缓地俯下身,胸口起起伏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哽咽的嗓音里是无法言说的温柔疼惜,轻声呢喃“默默,别怕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别怕,我在。
身后传来悠闲的脚步声。
和裴祁然憎恨又夹杂着快意的笑声“要怪就怪它运气不好,没有跟一个好主人。”
“没想到你真回来了啊,你想听细节吗?我来给你讲讲?”
他的语气突然畅快起来“肚子上的伤,是我拿皮鞋踹的。”
“爪子上的伤,是我拿皮鞋踩的。”
“哦,对了,它为什么会在地上呢?”
“让我想想奥——刚刚拿起来没抓稳,啪嗒一声,就掉地上了。”
他故意放慢语速的一句句话,像一把把尖锐的刀子一样,一刀一刀,捅进苏糯最柔软心脏里。
刀刀见血。
苏糯死命地垂着头,像一把绷紧的弦,死死压抑住自己。
他僵硬着侧过身子,想要绕过他。
裴祁然却以为他要回演播厅,就在身形交错间他突然后退一步,向后靠在门框上,挡住去路。
一手撑住另一边门框,轻笑道“既然选择回来了,节目结束前,你都不用再回去了。苏糯,我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原来也不过如此,为了这么个东西,你就能不管不顾地跑回来,是我高看你了啊。”
声音突地拔高“从进公司起,你就什么都要跟我抢,主唱,寝室,公司关注,所有好的你都要跟我抢,你凭什么!你只不过是从乡里来的没爸没妈的孤儿,你哪里来的资本高傲,你拿什么跟我比!不要说我今天伤了它,就算我弄死它扒了它的皮你又能拿我怎么——”
苏糯终于抬了头。
满身戾气,眼底血丝交错,死死的看着他。
像是从泥沼里爬出来的孤狼。
裴祁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骤然消声。
眼底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惊惧。
他小心翼翼把怀里的小狗安放在床上,轻轻的吻在它额间落下。
像是羽毛抚过一样的温柔。
转身瞬间,周身所有温柔暖意顷刻褪尽。
绕过床沿,走到还挡在门边的裴祁然面前,对着他的脸狠狠的砸下去。
苏糯嘴唇微动。
一字一句,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慑人的寒意,让人如坠冰窖。
“你——找——死。”
客厅的椅子轰咚一声倒地,裴祁然呆滞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还击。
意识到挨了打他气急败坏,暴跳如雷,起身就想打回去。
苏糯已经迅速扑过来压到他身上。
他虽然比苏糯高壮,但男生的体重怎么也不会太轻,他用力一推也没把苏糯掀下去。
他干脆躺在地上,对准苏糯的脸。
抡起胳膊,一拳,用力击打过去。
地板上两个男生厮打在一起。
裴祁然刚开始还能硬气反击,到后来已经筋疲力尽,却无意间看到苏糯平静无波的脸。
心里突然慌了,恐惧感驱使他开始小声求饶。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握紧的拳头又一次用力砸下来。
他终于感觉到怕了。
苏糯他。
根本就是个疯子!
除了把他掀在地上那一拳,苏糯的每一拳,都落在了腹部。
一拳一拳,对准同一个地方。
狠狠地砸下去。
他的所有反击,苏糯不偏不躲。
每一次反击,却都像是一粒沙子落进茫茫沙漠中一样,引不起半分波澜。
他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像是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无论他做什么。
下一刻,总会有一个拳头,不偏不倚落在腹部的某一处。
到最后。
只能感受到钻心的疼痛沿着腹部漫延到全身。
自己却已经无力反击。
苏糯就像狩猎的狼,用尖锐的牙齿,死死地咬住猎物,睁着血红的眼紧盯猎物,等待着猎物血流干。
不死不休。
顾琛缓过来的时候,裴祁然已经在哭喊求饶了。
他定定地噙着少年的身影,无法挪开视线。
他看到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柔软甜糯的小奶猫一样的少年,像是只愤怒的小豹子,亮出尖牙不管不顾要把猎物撕碎。
他回味着刚刚少年落在他额上的,那个湿热的吻。
他能感受少年掌心柔软的温度,和耳边温热的话语。
也能感受到少年浑身尖锐的戾气。
他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个人,为了他,敛了周身戾气,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他,为了他,抛弃所有追求和梦想,不惜伤了自己也要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