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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他晚上喝了酸酸甜甜的酒饮,莫名想吃东西。

杨老板让人递甜点单给余旸:“随便点,最好提提意见。”

这些人性格开朗,自来熟,余旸很快适应了,边吃甜点边听他们聊天,原来郑栖之前在比赛时认识杨朗,二人个性相投,关系很不错。

只是这些年杨朗慢慢退出赛场,老婆也在当地开了家美容院,生活趋近稳定,他才想着经营酒吧。

郑栖说‘挺好’,不自觉看了余旸一眼,眼角带点淡笑。

生活挺无常,最特立独行的郑栖反倒早婚,不过看他们俩这种状态,想必日子不会过得很差。

中途余旸去了趟洗手间,杨朗问到郑栖愿不愿参与酒吧经营,他缺个合伙人。

余旸出来时正巧听见郑栖说:“最近基地训练挺忙,7月份要带人比赛。”

杨朗对于他当教练一事心照不宣,语气很轻:“有事就跟兄弟开口,别害臊——”郑栖笑了,视线停在酒杯上,缓慢地点头。

火苗骤然亮起,杨朗拢住火光,等抽上烟,他慢条斯理地转了转头,又徐徐吐出眼圈:“你不像我,我们家那小东西,爸爸前、爸爸后,整天粘人,有机会你还是要想做的事。”

“嗯。”

郑栖应声。

“叔叔阿姨怎么样?”

郑栖说:“挺好。”

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余旸才感觉郑栖和他们交情不浅,至少不是同学聚会上那帮踩低捧高的人。

那天同学聚会,其实余旸也为郑栖感到难过,但是照现在这个情况看来,郑栖真正的朋友都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也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都锦上添花,那叫什么好朋友。

但杨朗有句话叫余旸记住了,他不知郑栖现在心里怎么想的。

夜里12点多,周围不好打车,余旸叫的代驾还没来,天空黑黢黢的,他俩等的无聊,就在附近转悠。

“喂!”余旸学郑栖,拍他的左肩,却出现在他右边。

郑栖找了一圈才发现他:“怎么了。”

余旸跟在郑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一蹦一跳,“没事,就是喊喊你。”

“喝多了?”郑栖用手背贴住他的额头。

“我又不发烧!”余旸挥开他的手。

郑栖说:“妈说不能让你喝太多,容易头脑发热。”

余旸哼道:“我经常头脑发热呢。”

比如喜欢郑栖这件事。

郑栖见他站都站不稳,不知是困还是真的喝得有点多,照理说郑栖没给他点高度数酒,总不至于喝这么点就上头,但余旸在他身边蹦跳几下,又险些趔趄,他不放心地用手臂夹住余旸的脑袋。

“喂——”余旸的手像八爪鱼一样挥动,“你卡住我脖子了。”

郑栖勉强松开一些,谁知余旸作势要逃离,他又收紧臂弯,余旸在他怀里乱喊乱叫。

“好好走路,”郑栖看着他,“摔倒就不松开。”

余旸小心翼翼地发誓:“不摔倒。”

说着,他还努力睁大眼睛,头顶月亮很圆,但怎么有两个啊,余旸‘噎’了一下,再定眼一看,终于是一个了,他清醒了些。

确定他能自己走,郑栖才松开手,他看了看手机:“代驾还有十分钟到。”

也不知余旸听没听进去,跟在郑栖身后,脚下踢着什么,像是石子轻擦地面的声音。

俩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郑栖时不时侧过身等他,听见余旸嘀嘀咕咕:“什么都不跟我说,还说我不是外人,*…………%¥¥#……”后面几句郑栖没听明白。

“什么?”郑栖单手揣裤兜里,立在月光下,静静地看着余旸。

余旸忽然仰起脸,大声说:“你跟别人讲,都不跟我讲!”

“什么。”

郑栖笑了,觉得余旸生气起来很特别,他今天穿了件休闲外套,头发看上去乱糟糟的,但摸上去很软,也很多,郑栖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

余旸灵活地躲开,不要他碰。

他走累了,不想走了,指着郑栖:“你——”他打了个嗝儿,接着说:“站住!”

“好。”

郑栖耐心地站在原地。

“我问你!”余旸要举起他的右手,“对着月亮发誓!”

好,对着月亮发誓,郑栖配合地伸出手。

余旸吸了吸鼻子,像是呼吸不过来:“你自己说——说——你到底喜欢做什么事。”

原来是这件事,郑栖收回手,将手抄在口袋里,偏头说:“余旸,你很烦欸。”

但他的语气很沉,像海绵跳进大海里一样的力度,眼角带点无可奈何,甚至开始倒退行走。

余旸要抓住他,郑栖不让,他就很生气:“你很机车欸!”

第15章 快签字

郑栖双手环胸,继续倒退行走,可是低头时忍不住笑了。

月光很淡,清浅地落在郑栖身上,影子斜投在地面,余旸慢一步、快一步要踩住,郑栖好像发现了,时而往左躲开,时而加快步伐后退,故意不让余旸得逞,但每当余旸离他很远,他又慢下来等。

即使这样抓不住他,连他的影子也追不上,余旸仍满心欢愉——因为郑栖真的离他很近,只要能望着他,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下去,好像也可以。

过了一会儿,他们俩玩得有点累,郑栖转过身正常行走,余旸虽然晕乎,直觉却告诉他不想这么早回家,一回到家,郑栖就很少做他自己,更像是在承担丈夫的责任。

“累吗?”郑栖回过头问。

余旸笑了笑,摇头,下意识地放慢脚步。

饶了一大圈回来,街市冷清,零星有年轻人的笑闹声,手机在口袋里震,掐掉,又打来,到最后实在架不住夜晚寂静,郑栖听到余旸的手机‘嗡嗡’直响,应该是代驾。

“怎么不接。”

余旸低着头,脚下轻轻踢着什么,“不想这么早回家。”

也许是听出他话里有情绪,郑栖停下脚步,短暂地回头看余旸,余旸迎上他的目光,下一秒立刻笑起来——郑栖背对着他,身形高大,双手抄在口袋里,但右手臂呈现微微打开的弧度。

他像飞鸟一样扑上去,撞得郑栖步伐不稳,挽住他那一瞬,郑栖很自然地收回手臂。

是老公吧,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像恋人。

余旸终于接电话,远远地望过去,有人在他那辆奔驰旁边,他就朝对方挥挥手,代驾在电话里解释:“抱歉来晚了,路上有点堵——”幸好来晚了,余旸将车钥匙递给他,跟郑栖一起坐在后排。

“请系一下安全带。”

代驾回过头提醒。

平时余旸一般坐驾驶室,不习惯扣后排安全带,摸黑半天找不着锁扣,郑栖拿过他手中的安全带,带子却卡住一半,他只好俯身过来,放回安全带,再扯出来,长度刚刚好,‘咔哒’一声,服帖地系在余旸身上。

余旸闻到郑栖身上温热的气息,下一秒,他坐回原处,也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都说系完安全带,俩人会分隔成安全距离,不用借着灯光看,余旸感觉郑栖离自己很近,稍微一偏头就能靠在他肩头。

车子驶离高速时,路过一段隧道,光线揉进车窗,忽明忽暗,余旸微微睁开眼,看见郑栖在打盹儿——他又戴上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从余旸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下颚线。

快到家时,余旸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我想学车!”

郑栖睁开眼,眼里全然睡意,很显然他刚才并不是真的睡着,“什么车?”他指了指挡风玻璃:“你不是会开车吗?”

“我说机车!”余旸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就训练基地那种。”

郑栖没说话,用一种‘不是吧’的表情看着他,反正就很匪夷所思。

车子开始减速,进入别墅区,余旸怕回到家后就没机会说了,语速超快:“我很认真的,”眼看车子要停在自家门口,他磕磕巴巴道:“我知道很多车型,之前都有认真做功课……”然后他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不达目的不罢休,郑栖听得头晕,代驾好几次想说目的地已到达,都没机会插上一句。

“行行行。”

郑栖怕代驾为难,看着余旸:“但有些话得说在前面——”余旸深呼吸:“你说。”

代驾从驾驶室出来,弯腰在车窗前,话是对郑栖说的,至少他看起来比较清醒:“麻烦您给我一个五星好评,谢谢了!”

郑栖点头说‘好’,直到代驾走了,他才对余旸说:“不能走捷径。”

“训练很枯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不行。”

“没问题!”

郑栖解开安全带,像是想起什么:“要服管。”

拽上天的选手,郑栖一个也不带,经他带的车手,要么低调务实,要么极有天赋,这两种人都挺好相处。

想到这里,郑栖目光迟疑,他不知道余旸属于哪种类型,不过转念一想,余旸今天可能喝多了吧,突发奇想也未可知。

谁知要下车前,余旸‘哗啦’一下从包里扯出什么东西,连笔都准备好了:“签字!”

一听到‘签字’两个字,郑栖手腕哆嗦了一下——上次听见这俩字儿,是余旸妈妈卖掉整栋楼,在公证处办理相关手续,红戳‘哐哐哐’盖完,余妈妈大手一挥,对郑栖说:“签字!”说着,她见郑栖毫无反应,她就帮忙递来印泥,将郑栖的大拇指按下去,“大功告成!”

郑栖半天没反应过来,拇指肌肉记忆还停留在几个月以前。

原来有其母必有其子是真的。

很快,余旸俯身向前,抬起手腕按了什么,车厢内灯光亮起,郑栖定一眼看,是训练基地的学员合同,上面红戳都盖好了,真不知谁给余旸盖的,乙方处落着‘余旸’两个字。

余旸讪讪地说:“上、上次去基地——”郑栖看着他,没说话。

原来早就想好了,是在找机会说。

瞧见郑栖一言不发,余旸摇晃郑栖的手臂:“你别生气,我真的会认真学,我知道学赛车很危险,要经过严格训练……”

“谁给你盖的章。”

不用问,肯定是阿朗。

郑栖就是觉得邪乎,余旸看着内向,却一下子就能跟他周围的朋友混熟,还能拿到盖好章的合同。

还挺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