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灯光昏暗,月色穿窗而过。
赵榛已想不起酒桌上的情景。他只记得满屋的浪笑声,一张张兴奋得有些扭曲的脸。
头胀欲裂。
恍惚中,卷起弥天的风雪。
冰冻的土地上,滚动的车轮吃力地碾压过。寒风刺骨,衣衫褴褛的一群人,像随时会被风吹走的一堆枯树叶。
女真的骑兵。
皮鞭落在瘦骨嶙峋的身体上,惨叫声不断。
片片雪花。
女人的衣服被撕扯,金兵狞笑着把她往树丛中拖。
女人死命挣扎,凄厉的哀叫声让人心颤,可那群人却似麻木了一般,无人理会。
小水坑。
月光。
亮晶晶的水面。
一团火在口中燃烧着。
“水,水!”
赵榛的嘴唇蠕动着,发出呻吟一般的喊声。
冰凉的水缓缓注入口中,赵榛一阵咳嗽,身子猛地抖了一下。
“哎呀!”一声娇叱的惊呼。
水杯从雪白的手间滑下,滚落在床边的地上,顿时摔成了好几块。
赵榛陡然一惊,酒意去了大半。睁开眼看时,发觉自己正卧在一个女子怀中。身形如柳,容颜俏丽,正是昨晚的少女。
赵榛虽不粗壮,但那少女身子瘦小,怀里抱了这样一个男子,显得很是吃力。就这一会儿,鼻间已有了汗意,平平的胸脯起伏着,微微喘息。
那少女看赵榛定定的瞧着自己,脸不觉红了。她微微低了头,露出粉白的一段脖颈,口中喃喃低语道:“小官人喝得大醉,奴家......奴家.....”
那少女却再也说不出话,头低得更低,那一片粉白泛出几丝红意。
赵榛望着少女娇羞的模样,甚是惹人爱怜,心中一荡,握住了她柔弱无骨的手。
那少女欲待挣脱,却又觉不妥,只好怔怔扭过头去,任赵榛的手揉搓着。
赵榛轻声问道:“可否告知在下小娘子尊姓大名?”
少女的头几乎要埋到胸前了,娇滴滴的声音答道:“不敢劳烦官人,小女子名叫小怜!”
“小怜?”赵榛心头一动,随即想到:“瞧她一副楚楚可凉的模样,可真不委屈了这名字。”
赵榛起了身,趿拉着鞋子,走到桌前。一把抓起桌上的茶壶,仰起头,壶嘴对准了嘴巴,咕嘟嘟喝了下去。
大半壶凉茶下肚,胸中的燥热减了不少。风从窗外拂过,身上立时感觉清凉。
周围静寂无声。
月光照着窗前的地面,朦胧的一片白。
小怜已将地上的碎片捡起,丢在门口的角落里。她回到床上,用布单裹了身子,瑟缩着靠在床的最里面。
赵榛吹灭了桌上的灯,房中顿时暗了下来。
夜半三更。
从半敞开的窗户望出去,一轮圆月高悬在天。清辉如银,风里有唧唧的虫鸣。
片刻的灰暗之后,小半间房都浸在朦胧的月光里。
赵榛重又躺下,腹中涨满了茶水,头还是晕乎乎的,像打翻了一盆浆糊。
他闭上眼,感觉身子一会在牢中,一会在船上,一会却是在漫天大雪的路上。好久才清醒过来,身子底下是踏踏实实的床板。
他忽的想起小怜来。
转头去看,见她裹在布单里,双手抱膝,呆呆地出神。
她的半张脸对着赵榛。似乎察觉到赵榛正看着她,不由侧过脸来。一双黑亮的眸子恰与赵榛的眼睛相遇,眼神里说不出是不安还是愁苦。
赵榛伸出手,小怜先是愣了一下,怯怯地将身子依了过来。
赵榛将小怜搂在怀中,感觉一团冰凉。
小怜的身子轻轻抖动着,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怀中的躯体渐渐变得温热起来,少女幽幽的体香充斥鼻尖。赵榛心神一荡,身下硬了起来,不由抱紧了小怜。
小怜觉得背后忽然一阵火热。她扭动身子,想要回头看看,刚好和赵榛碰了个脸对脸。
赵榛的唇寻找着,终于触到了小怜微凉的唇。他先是轻轻碰了几下,接着发狂一般吻了起来。
小怜叫了一声,身子也软了下来,嘴唇不由自主地迎了上去。
少女温热的口中发出梦魇一般的呻吟,愈发让赵榛热血上涌。他松开了手,去解小怜的腰带。
小怜的手摸索着拉住赵榛的手,似在抗拒。赵榛却感到了绵软无力,这越发刺激了他。
他终于将小怜的衣服一件件脱下,玉瓶一般的身体呈现在眼前。赵榛的喉咙吞咽着,眼睛里也起了火。
小怜的手不再挣扎,一任赵榛粗野抚摸着她光润的身子。
赵榛没想到脱去衣服的小怜完全不似外表的瘦弱。她的身子光洁匀称,凹凸有致,挣脱开束缚的双乳像一对白鸽子,翘起的臀部浑圆结实。
朦胧中,赵榛的眼里闪着野兽一般的光。他几下扯掉了自己的衣衫,急不可耐地将小怜压在了身下。
他的身子滚烫。多少日子以来的惊恐、孤寂和屈辱,似乎都要在这一刻发泄出来。
胸中似有一个火球,着急地找寻着出口。赵榛满头大汗,月光斜照着水润润的脊背。
胸膛忽然一团潮湿。赵榛停了下来,低头望去,惊奇地看见小怜满脸是泪水。
赵榛像被迎头浇了一盆凉水,一下子冷了。他沮丧地从小怜的身上滑了下来,颓然躺倒在旁边。
欲念像潮水,来得快,退的更快。赵榛如在云端。
小怜满脸惶恐,手忙脚乱地爬起身,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啜泣着说道:“官人息怒,都是奴家的不是!官人莫怪,官人莫怪!”
赵榛心里一软,双臂一伸,将小怜揽入怀中。两具赤裸的肉体紧贴在一起,此刻赵榛却是欲念全无。
他一手扯过布单,将两人的身体盖住。
小怜轻声抽泣着,眼泪又将赵榛的胸前湿了一大片。她慌张地抹着,却将眼泪和鼻涕抹作一团。这下小怜越发害怕,那双手都不知往哪里放了。
赵榛忽觉酸楚,却笑着说道:“小怜,别哭了,看你的鼻涕都出来了!”
小怜缩着身子,口中直道:“奴家该死,惹小官人生气了!”
说罢,两眼可怜巴巴望着赵榛:“奴家还是头一回,心里害怕得很,还望官人莫要动怒!”
赵榛抚摸着小怜光滑的背,柔声说道:“我哪里会怒?都是我不懂得惜香怜玉,惹哭了娘子。”
小怜肩头抖动,轻声抽泣起来。
夜风卷起纱幔,窗外月色依旧明亮。
赵榛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小怜梨花带雨的脸上:“离天亮还早,就躺着说说话吧!”
小怜还要说些什么,却被赵榛将口捂住。
原来小怜本是两浙东路衢州人氏,出身官宦人家,不幸父母早亡,只剩孤身一人,只得寄居姑母家中。
姑父曾在东京为官,后来外放扬州,小怜便随了姑母一家人去往扬州。
姑父、姑母家只有一个女儿,名叫小青。姐妹两个自小相投,很是亲爱。姑父姑母心疼这个孤苦的孩子,视若己出,全没把她当外人看。小怜虽失了父母,日子倒也平安。
及至金军南下,攻占扬州,姑父姑母带着两个孩子逃难,寻思暂回衢州避一避。
不料船才到明州,来了一伙官兵,借口盘查金国奸细,将众人随身所带金银和财物洗劫一空。
姑父气愤不过,上去与他们理论,却被官兵一顿棍棒,打个半死。官兵扬长而去,船上无一人敢出来拦阻。
姑父连气带急,当晚就在客栈咽了气。姑母伤心欲绝,大病不起。十几天后,竟也随姑父而去。
只剩下姐妹两个,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
囊中早已空空,连住店的钱也付不起,店主要赶两人走。无奈之下,经人绍介,卖身醉春楼。得了些银钱,将两位老人安葬了,付了店钱。可怜金枝玉叶的两位官家女子,就此入了青楼。
赵榛静静地听着。
窗外的月影淡淡,小怜的脸上浮现着隐隐泪光。赵榛禁不住搂紧了小怜。
小怜紧贴着赵榛,身子忽然越来越热。
她微微颤抖着,声音娇羞:“小官人不像其他人那样粗野无理,只把奴家看成是下贱女子。小怜知道小官人是好人,心甘情愿把身子给你。”
声息越来越弱。说到最后,变得细若蚊呐,赵榛勉勉强强总算听清楚了。
“反正早晚都是一样,我宁愿把这第一次给了小官人!”这一回小怜的声音大了起来,一反柔弱之态,说的竟是如是决绝。
赵榛身上的火重又烧了起来,那种肿胀的感觉愈加强烈。他翻身而起,封上了小怜的唇。
小怜全然没了初始的羞怯,嘴唇急切地迎合着赵榛,鼻息直扑倒赵榛脸上。两人的身子纠缠在一起,压得床板咯咯直响。
布单滚落一边,两团雪白。
忽的一声,赵榛松开了手。他坐起来,双手抱着脑袋,使劲揉搓着。
小怜身上骤然一轻,吃惊不小,抬眼看到赵榛的模样,不觉叫道:“小官人这是为何,可是嫌弃奴家?”
赵榛呼吸沉重,口中却道:“我怕正是如此,会让姑娘以为在下轻贱了你!”
小怜惨笑道:“小女子失身青楼,虽暂说不上是残花败柳,却也再难称清白之身。宁愿将这第一次给了眼顺之人,也强似落入淫邪之徒。小官人难道连这个也不愿从了小怜吗?”
赵榛惨然:“非是在下不愿,只是那样更觉有愧!”
小怜正色道:“你来这醉春楼便是买醉、买笑。你出了银子,我丢下身子,如此钱货两清,有何不可?”说完,竟放声笑了。
寂静的夜,这笑声听起来却有些凄凉之意。
赵榛赶忙抱起了小怜,将她裹在布单里面。
小怜的身子依旧在抖,泪水涟涟,布单洇湿一片。
赵榛披衣下床,走到窗前。
月已偏西,窗口灰蒙蒙的。赵榛轻轻推开两扇窗,一股潮润的风扑面而来。
他手扶着窗台,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