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当然知道一定有人会惦记他,因为那是他特意营造出来的结果。 ?唯一不清楚的是,他的假想敌从一个他认为的奸商变成了一方豪强。
不过这没所谓,重要的是有人会给他送来银子就行。他现在要头疼的,是眼前的事儿。
打从早上从河岸回来,一直到中午了,何二小姐就只是围着他转圈,上下左右的打量他,却一句话都不说。
俩大眼睛亮的跟探照灯似的,毫不掩饰对他这只小白鼠的兴趣。苏默甚至脑补了无数种实验室中的镜头:白大褂、白口罩、胶皮手套还有光寒寒的手术刀;手术台上被固定住四肢的目标,一会儿是他苏大官人,一忽儿又变成一只小白鼠…….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我跟你说啊,哥可不是个随便的人……好吧好吧,随你便吧,只是就算你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苏默双手抱胸,一脸悲愤的道。
何莹脸上笑容一僵,蓦地涨红了脸,但转瞬却又笑靥如花,两手互掐的逼近了过来。
苏默大叫一声,蹭的跳开两步。随即两手抱头蹲下:“先说好,不准打脸!不准掐……啊,呀卖呆——”
凄厉的惨叫声蓦地响起,外面正路过的小二吓了一哆嗦,差点没把手里的托盘扔了。惊恐的看看传出惨叫的房门,随后跟中箭的兔子似的,一溜烟的逃下楼去。
他可是记得清楚着呢,昨个儿这房间可是住进来俩神经病呢。神经病啊,多吓人啊,佛祖保佑,快些让他们走了吧。
小二哥脸色苍白着,双手合什,虔诚的祷告着。
房中,苏默眼歪口斜的倒在椅子上,两手抱着脚直哼哼。太毒了!太指了!太没人性了!居然踩人家小么指头,闹着玩下死手啊这是,不跟你好了啦。
对面,何二小姐笑吟吟的看着他,一张脸愈红的跟块大红布似的,眼中不时的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魔镜哈?哎呀,你刚才是不是也对人家施法了?我可是听的清楚,你又念咒了。”轻轻挫着一口糯米牙,说到念咒两个字,那眼儿媚的似要滴出水来一样。
苏默激灵灵打个冷颤,随即一脸正气的道:“胡说八道,什么魔镜念咒的,都是封建迷信的糟粕。本公子堂堂正正的圣人门生,有道是子不语怪力乱神,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吗?”何二小姐笑的更欢畅了,下面蹬着鹿皮小蛮靴的俏足俏生生的翘了起来,微微晃动着。
苏默眼神一直,使劲的咽了口口水,一脸的正气迅即化作满满的谄媚:“哎呀,我真是嫉妒死这靴子了。它上辈子不知修了什么德,这辈子竟能穿在这么漂亮迷人的一只脚上。瞅瞅,就因着这么美丽的脚,连这只靴子都变得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光彩夺目……”
哎呀我呸!何二小姐顿时大羞,筱的将小脚缩回了裙下。这个年月,女孩子的脚可贞洁着呢,那是决不能随意给丈夫之外的男人看的。她一时忘形,却被这登徒子又抓住机会口花花了,何二小姐简直是又羞又窘啊。
苏老师耍流氓成功,也忘了脚上的疼了,得意洋洋的口角含笑,恣意的欣赏美人儿的羞态。只是当迎上美人儿那欲要扑上来咬死他的眼神后,登时省悟过来。
眼珠儿转转,急中生智。咳咳两声后,颓然道:“好吧好吧,我说我说,我告诉你那镜子的秘密还不成吗?”
何二小姐双眸一亮,果然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
“其实吧,那不过只是一个魔术。啊呃,就是幻术、障眼法,这么说你懂了吧。”苏老师转着眼珠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何二小姐一愣,随即撇撇嘴,不屑的嘟囔道:“我就知道,果然是骗人的法门儿。”想了想又加上句:“你最擅长的就是骗人,大骗子!”
苏默大怒:“不许污蔑我!什么骗不骗的,那么难听。人家都叫我诚实可靠小郎君的……”
何二小姐就又撇撇嘴,嘁了一声。随即歪着小脑袋思考,下一刻忽然小手一拍,欢声道:“啊,我知道了,你是想用这镜子骗他们的银子对不对?哈,本女侠果然是天生聪慧。快说快说,你准备骗他们多少?哎呀,等下,我算算先。有了银子咱就不买一般的剑了,一定要买把最好的,嗯…….那个至少得一二十两…….吧,我记得大师姐说过的,她那把银霜可是足足花了十八两哩;嗯还有还有,还要买个最好的革囊,要苏州丝绣面儿的,怕是要五两银子吧;要不,再买个披风?最好是大红段子的那种,我三师姐就有一件,可好看了…….哎呀,这会不会太奢侈了?哎呀,不管了,就……就跟他们要三十…….不,四……,还是五十两吧。呃,会不会太多了?”
何女侠想到了银子,霎时间进入神算模式。两只大眼睛眯的弯弯的,掰着白生生的手指,巴拉巴拉的算着。
苏默看的瞠目结舌,张大了嘴,老半天才合上。不其然的想想家里韩杏儿那傻妞儿,最终喟叹一声:尼玛,女人果然和巨龙是同一种物种,千万别跟她们提什么金啊银啊,还有亮闪闪什么之类的东东。那种境界,凡人真心是不懂啊。
只不过又想想眼前这妞儿,咬牙跺脚的一通狠,最终却蹦出个五十两来,不由的让他又是好笑又是欣慰。
这妞儿平日里彪悍娇蛮的一塌糊涂,却仍不失天真善良的本性。五十两?嘿嘿,敢欺负老子的女人,五十两就想完事儿吗?不让丫的心疼上一年半载的,哥都不好意出手。
不过好在是这么一打岔,终是把何二小姐的注意力成功的转移了,不必再为生命元气的事儿找理由解释了。因为性情有些粗疏的何二小姐,将一切不可解释的现象,都全数归为大骗子的骗术范畴中了。
对于骗术,自诩为侠义中人的何二小姐是颇为不屑并且鄙视的。当然,自家爱郎用这种手段为自己谋些福利,那又是另当别论了。
所以,当何二小姐终于放过某人返回自己房间时,脸上满是喜孜孜的颜色。一脑子都在盘算着,除了既定的剑和革囊外,那大红的披风究竟是买呢还是买呢,还是买呢…….
楼梯口处,何妞儿一脸的迷糊傻笑样儿,好死不死的再次落到又接到客人召唤的小二眼中,彻底坐实了小二对两个神经病的判定。
可不是嘛,这俩人要么是忽然大呼小叫,要么就是无缘无故的脾气乱骂的,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这要不是神经病那什么才是?
于是,打从这一天起,两个神经病的故事,便渐渐在延水关流传开来。一传十十传百的,最后演变成其实是两个神仙下凡,游戏风尘的故事,那自然是后话了。
这边厢,好歹是将神经大条的何妞儿打了,苏默大喘了口气儿,噗通坐倒椅子上,捧着水碗连连灌了两大碗,这才匀过劲儿来。
起身走到门边侧耳听听,又走到窗前四下瞅瞅,这才回到桌前,伸手从怀中掏摸了下放在桌上。
甲虫明显有些不乐意,两片硬翅抖了抖,出一阵嗡嗡之音。头前两根触须左右抖抖,随后便又向苏默爬过来。
苏默叹口气,伸出一根手指顶住,无奈道:“壳郎兄,所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我缘分已尽,大家就此各奔东西如何?”
壳郎兄被阻挡了去路,显然闹不明白状况。这人神神叨叨的念叨什么啊,跟个神经病似的。壳朗大爷还要赶着去睡觉呢,没事别来烦我。
于是,壳郎兄换了个方向,拐个弯儿,继续孜孜不倦的往前爬。
苏默就有些蛋疼了。这养猫养狗、养鸟养鼯鼠那叫养宠物,没人说啥。可要是养只屎壳郎……这尼玛得是多奇葩啊?不就是指使丫的办了件小事儿吗,但咱不也让你沾了些元气的光了嘛。大家两清了,不待这么赖着不走的啊。
做人,啊不是,做郎,呃,也不是。那啥,屎壳郎也得有屎壳郎的骨气不是?兄台,您老还是走了好不?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啊。
苏老师孜孜不倦的教诲着,试图摆脱这只没有节操的无耻者的纠缠。可是结果,好吧,借用一个网络用词:然并卵。就是然而并没什么卵用的意思,壳郎兄显然很坚定的表达了它的忠贞不渝,继续向苏默的身上攀爬着……
苏老师耐心渐渐耗尽,终于怒了。一把抓起这个无耻的家伙,大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就给扔了出去。滚丫的吧,憋以为这样就能打动俺的心,俺的心是属于小杏杏和小莹莹滴!
啪嗒,窗户狠狠的关上了。
远处,甲虫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在空中盘旋了几圈,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被那个身上散着好闻气息的人给扔出来了。
这是为什么咩?甲虫想不通,毕竟它的脑容量实在是太小了。好吧,或许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吧,它闷闷的想着。然后,不舍的围着窗户盘旋了一阵儿,这才振翅向远方飞去。
躲在窗户后的苏默,从窗缝里看着它终于走了,这才长长的吐口气出来。妈蛋,终于是走了。这破虫子要是一直跟着自己,还不得让人笑死?偏偏他不知为什么,实在是下不去手弄死它,真真是奇了怪了。
嘟囔着甩甩头,将那古怪的感觉赶出脑海。他却没觉,这只被他生命元气灌注了的甲虫,其实已经生了某些改变。至少,比起其他同类来,至少足足大了一圈儿。而且,前端那两只啮齿,也在开始渐渐的变的更加坚硬和阔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