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战影见过太多的女子,期间不乏美人,更不乏温柔贤淑举止优雅的大家闺秀,却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在这样的危急艰难的情况之下,能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肩负起整个皇族的安危。
甚至在最后他们并肩奋战的时候,眼看败局要来临,百里未荨依旧拼死咬牙坚持,面容上只有未能立马杀了反贼的恨,也有对生的眷恋,却没有丝毫的悔意。
纵使我不能保全皇室,也要拼尽全力,尽量的消耗掉敌人的力气。
慕战影出身武将世家,家族世代忠良,他曾被父亲送到军营离去历练,从小被传授的东西就是不能怕死,要为国尽忠。他自出生以来,胆子一直都很大,这世间很少有他怕的东西,他也真的不惧死,可当初眼看他们要败的时候,慕战影的内心却隐隐的生出了一丝的惧怕。
他不想死,也不想未荨死。
后来,百里未荨为了掩护慕战影杀丹阳公主,遭受重击而命悬一线陷入昏迷,当众太医都语言百里未荨命不久矣的时候,慕战影差点儿疯了,干脆亲自地为百里未荨诊治,多日以来不眠不休地照看着百里未荨,硬是将百里未荨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当百里未荨的情况稳定下来的时候,慕战影紧紧地握住了百里未荨的手,眼中竟溢出泪来。
百里未荨现在其实只是发烧,相较于当初的情景不知道好了多少,但即使是这样,看着百里未荨难受,慕战影还是觉得心疼。
慕战影想起,自己尚且只有五、六岁的时候,在学武的时候弄伤了自己,母亲在为自己上药的时候,异常心疼的念叨:“若是能将你的伤转移到我的身上就好了……”
慕战影虽然天资卓越,却搞不懂母亲为何会有这样在他看来极为怪异的想法,他仰头发问:“娘,你为何这么说?伤口若是到了你身上,你就会疼。”
忠义侯夫人慈爱地看着儿子:“因为娘不愿看到你受伤,所以娘宁愿伤口在自己身上。”
年幼的慕战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懂了,娘对我真好。”
“不,”忠义侯夫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面容慈和,温柔道:“你还不懂。等到有一天,你也体会到娘的心情的时候,你才算是真的懂了。”
昔日话语依旧在耳边回响起,而多年后的慕战影,在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子时,也的确懂了母亲当年的情感。
在听见慕战影早就买好了草药之后,百里未荨没说话,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含满了笑意。
慕战影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今天的药你喝了吗?”
百里未荨轻轻地摇了摇头。
慕战影叹了口气,无奈道:“为什么不喝药呢?”
百里未荨终于开口了,声音请起来却有些委屈:“太苦了,我闻着就想吐。”
百里未荨的确不是怕苦之人,做事也很有分寸,慕战影也知道这一点儿,若不是很不舒服,百里未荨也不至于不肯喝药。
慕战影有些愁苦,百里未荨喝的那药中不能加蜜饯,因为蜜饯会大大的减弱药性。
慕战影思考了一阵,便安抚百里未荨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研究下熬药,待会儿就回来。”
百里未荨本是不舒服,想要慕战影呆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但是见他是去熬药,也不好阻拦。
慕战影随后到了简陋的熬药的地方,又翻了翻自己随身带着的医书,方才想起,若是加入适量的甘草和红枣,可以将苦味减轻很多,而且还不会影响药效。
想到了这一点,他当即让侍女重新熬了一碗药,他全程在旁边看着,以防出现任何问题,直到药熬完了,他等药稍微凉了些,自己亲自试了一小口,发现经过调制,这药的确是没那么苦了,才松了口气,亲自给百里未荨端去了。
待他回到百里未荨身边时,百里未荨已经靠在软垫上睡着了,身上还披着一层侍女怕她着凉给她披上的毯子。
百里未荨睡着了,面上的表情倒是柔和起来,不再像平日里在京城里那般严肃冰冷。
昔日压在身上的担子太重,观察她一举一动的人太多,使得她始终精神紧绷,直到这些日子,她身受重伤命悬一线,才得以真正的放松。
百里未荨一直很难受,好不容易睡着了,看她的神情,似乎在睡梦中没那么难受,慕战影实在不忍心叫醒她。
但是为了百里未荨的身体恢复,她必须按时吃药。
“未荨,未荨……”慕战影将要轻轻地放在了百里未荨身边的桌子上,轻轻地摇了摇百里未荨:“起来喝药了。”
百里未荨被摇醒,脑子还未完全的清醒,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下意识地开口:“能不能不喝药,药好苦的……”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还未睡醒的朦胧,还有一丝撒娇的意味,慕战影一下子就心软了。
慕战影硬是按耐住自己想要将药拿走的冲动,以及和百里未荨说“不想吃药就不吃”的想法,轻声道:“这次的药不怎么苦,我已经试过了。”
百里未荨歪了歪头,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处于一个更加舒适的位置,依旧没有睁开眼睛,迷迷糊糊拒绝:“不喝。”
慕战影实在是无奈,百里未荨竟然有着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他除了在小时候哄自己的妹妹喝药,多年来就再没有哄过谁,接触女子也不多,不怎么知道该怎么哄人,只好继续轻轻地晃着百里未荨,想了半天,涨红了脸才说出了一句:“你若是不起来,我就亲你了。”
原本处于迷糊中的百里未荨瞬间清醒,面无表情地坐直了,然后理了理自己微微有些凌乱的发型和衣服,开始喝药。
慕战影在高兴百里未荨终于肯喝药的同时还有一点儿淡淡的忧伤。
百里未荨原本是抱着赴死一般的悲壮心里去喝那药,在喝了一口之后,惊觉这药虽然还是有些苦,但在她的忍受范围之内,和之前那苦的她闻着都反胃的药相比,要好了非常多,顿时舒了口气,悲壮的心里也消失了,面目也柔和了一些。
慕战影看百里未荨喝完了药,赶紧的又递上了一碗水,百里未荨喝了几口水之后,口中的苦味果然散去了不少,她的心情也随之好了不少。
百里未荨还未完全的放松下来,侍女又端上了一碗药来。
百里未荨看着那药,惊讶地看向慕战影,声音听起来似乎很不高兴:“怎么还有一碗?”
这不是开玩笑吗?她好不容易才喝完一碗,现在又让她喝一碗?
慕战影柔声安抚她,就像在劝说不肯吃饭的小孩子:“你刚刚喝的那碗药是恢复伤势的,而现在这一碗则是发烧需要喝的药。”
百里未荨绝望地将之前侍女披在自己身上的毯子往头上一盖,假装听不见慕战影的话。
慕战影只好再次哄着百里未荨,直到她勉为其难地喝完了药。
一连喝完了两碗药,百里未荨感觉自己的肚子里似乎装的全是水,此时她头也有些晕,便提出要四处走走。
慕战影便陪着百里未荨来到了大船的最上层,在这里可以看到两岸的景色。
此时将近夜晚,天色较为的灰暗,两岸近处没有人家,远远的看去,倒是看到了一些灯火通明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