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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三章破绽

两个时辰后,陆千凉将苍老的手腕上雪白绷带系好最后一个结,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左刀韩握了握自己的左手,那喜悦漫上眼角眉梢,衬的额头上的褶子都浓重了许多。他望着自己已经恢复力量的左手,声音颤抖:“四十年了,没想到我的这只手,还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陆千凉笑笑,接过沈言璟递来的凉茶饮了两口:“恭喜师父,自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江湖之大,何处去不得。”

左刀韩摇头,原本浑浊的眼眸似是渡上了一层明亮,多了些温度:“我现在只想回一趟天医谷,见一见那个故人,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昔年我流浪至京城,风吹雨打十余载,幸得齐王殿下予我这一处院子住,庇屋之恩,无以为报……”

话未说完,沈言璟已是起身,扶住了左刀韩的手臂弯了弯腰:“前辈无需多礼,我这院子不避人,幸得前辈这些时日坐镇,我才得以安心将养。前辈此去,途上歹人作难,万要多加小心。”

“师父等我!”陆千凉匆忙的喊了一声,跑进屋中提笔点墨画了一张图,卷了卷放在信封中塞进了左刀韩的手里,嘱咐道:“记得到了天医谷再打开啊,千万要记得!”

江湖人士不拘小节,不似朝中权贵客套,左刀韩与二人辞别后,取了门房中尘封多年的大刀,又牵了沈言璟的一匹好马头也不回的离去。

南浦凄凄别,西风袅袅秋,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

学了人家的毕生所学,总要补偿点儿什么。陆千凉本就要为他续接经脉,而今也算是了却一桩大事。

时至下午,太阳已经偏西。她两个时辰精神极度紧张,早已经疲累万分。此时若是睡,想必入了夜也起不来了。她眯着眼盘膝而坐,感叹道:“但愿师父能找到老友啊,这样我也能报答他二人的恩情了。”

沈言璟“恩”了一声,点点头搁下茶盏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对韩前辈很尊重。”

女人的第六感永远都是最敏感的东西,陆千凉几乎是下意识的感觉到他这话的语气不对,干笑了两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自然要尊重些。”

“唔,是么?”沈言璟食指轻轻地扣着桌案,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睫之上,挡住了目光。这姿势陆千凉再熟悉不过,每次他思考时便会摆出这样的动作,人的习惯总是改不掉的。

陆千凉舔了舔嘴唇,拍了拍衣裙:“我有些累,先回去睡一会儿,你自便啊。”

她抬步便走,沈言璟并未答话,可刚走出几步,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声近乎于咆哮的唤声:“陆千凉!”

她下意识的脚步一顿,一只骨节修长,皮肤白皙细腻的手扣在她的肩膀上,那手很是用力,几乎看得到手背上的青筋。沈言璟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微微的颤抖顺着手臂传到伫立在原地的她的肩膀上,带的她身体都在颤抖。

他终还是发现了么?现在还不是叫他知晓的时候。陆千凉闭着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转过身来笑靥如花:“陆千凉?那是宁王妃的名讳。”

沈言璟分毫不退,他伸手钳住她的下巴,用力之巨几乎要将她的下巴捏碎:“你就是陆千凉,你骗的了天下人,骗不了我。”

“沈言璟,我不信你没调查过我的身份,千氏大小姐,自幼长在京城,千氏虽非官宦世家,但贵为皇商也算是世家大族,千氏大小姐的身份……”

“千氏大小姐的身份天衣无缝,但去年春日,千氏大小姐于赌场运来庄被刺,头上受了足以致命的伤,脑浆流了满地。可那一夜没有来仵作,也没有来医者,你头上的伤第二日便自行愈合,只留下了一块淤伤。从那以后,你一夜转性,不复往日纨绔行径。”沈言璟捏着他下巴的手不曾放松,另一只手却已经轻轻抚上了她的面皮:“千氏小姐从未习过武,亦未习过医术,陆千城行走江湖却很少入京,蟠龙山上的菊花宴千凉从未去过,倒是陆千凉去过很多次。”

他手上一用力,陆千凉被迫仰起头望向他的眼睛:“若是这些证据还不够,我便告诉你,陆千凉师从于天医谷,与离月不睦,你也是。陆千凉爱桃花酿,爱吃油腻的菜品,爱桃子,你也是。陆千凉习折剑山庄剑术,长剑迅捷一往无前,你也是。陆千凉不喜热食,不喜绫罗,爱着短打,你也是!”

“你还要骗到我什么时候?你换了个身份,留在京城,留在我身边,是为了什么?你根本就没有死,却装模作样的办了葬礼。棺椁入墓,却只是空棺。”沈言璟俯下身在她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几乎是瞬间,那血腥味便暴开在唇齿间,铁锈味溢了满口:“陆千凉,你的心可真狠啊。你这张面皮,又是真的假的呢?”

“啪!”

沈言璟的头偏了偏,白皙细腻的皮肤上瞬间浮出的五个清晰的指印。陆千凉拨开他嵌着自己下巴的手,抓着他的衣领怒气不加掩饰的道:“沈言璟,我再告诉你一遍,我这张脸是真的,我名唤千凉也是真的!你心心念念的宁王妃早已经化在在沈季平床头上那个青花白底的瓷瓶里了,若是你念念不忘,还来得及去验一验骨灰!”

她手上力道一松,紧接着将身前那人远远地推了出去:“我唤陆千城哥哥是因为我乃家中独女,没有亲生的哥哥,这世间就只允许宁王妃一人吃冷食?爱桃花酿?只许她一人学艺于天医谷,学了折剑山庄的剑术?沈言璟,你莫要太自以为是了!”

陆千凉退后两步,微微皱着眉头满眼怒气的望着那失魂落魄的人,口中话语毫不留情:“随便你将我当成谁,不过沈言璟,陆千凉已经死了,你若是仅凭一个称呼便判了我死罪,我也无话可说。”

她转身回房,喃喃重复道:“我也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