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四海楼上,张悦听完胖子的叙说也是倒吸口凉气,指着他笑道:“胖兄,你好大胆子,就不怕被那厮认出来?”
胖子得意一笑,随即却脸现尴尬,扭捏道:“他认不得的。 你也知道,公子一直那啥,咳咳,不让我随意靠近他的。所以,咳咳,那个…….”
张悦一愣,这才想起当日胖子初来时闹出的那个乌龙。那日王泌身边那个小丫头一语惊煞众人,也彻底让苏默抓了狂,当场命令胖子没特殊情况,又或者不经允许,必须离他十步以外的距离。
如今回想起来,如此这般一来,倒是让胖子这个贴身护卫深深的藏了起来,无巧不巧的暗合了用兵之道。想起这个典故,张悦再也忍不住,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
胖子被笑的面色涨红,偏偏又作不得,只得闷头喝茶,呲溜呲溜的好大声。
张悦越笑的欢畅,直到最后胖子简直怒目而视了,这才好容易收了声,喘着气拱手,好歹算消停下来。
胖子气鼓鼓的歪过头不理他,张悦不由的就又想笑,好顿努力才忍住,尤是面带笑意的道:“哥哥当日便说要小心这些厂卫,说他们最是难缠可怕,不好对付。如今看来果然,若不是那日正好派你去监视这厮,咱们还真以为他们走了呢。不过如今嘛,哼哼。”
听他总算开始说正事儿了,胖子也不别扭了,悠然道:“公子何等人物?向日便曾有言,总是在黑暗之中,会有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隐藏。但往往稍一惊动,这些东西便会忍不住跳出来蹦跶蹦跶,以显示他们的存在。”
张悦便沉默下来,仔细咂摸咂摸这话,直觉的里面充满了说不出的意味。
小七在旁边忍不住捧臭脚道:“公子,很厉害!”想了想,又再强调:“公子是最厉害的!”
被他这么一搅,张悦从思索中惊醒,不由抬手摸摸他头,笑骂道:“你这小子也会拍马屁!”
小七便正色道:“我说的是实话,不是拍马屁。”旁边胖子便一副戚戚焉的样子。
张悦无语,这俩人都是苏默的死忠,已然没治了。用苏默哥哥的话怎么说来着?哦,对,是“脑残粉”级的。
打从决定开始动后,三人便分头行事。小七负责去撒布童谣,张悦则去找张文墨,将当初苏默用笔名“花生”写的小故事让报纸6续登出来,以造舆论铺垫。
而胖子则亲自执行最关键的一环,配合何家父子正面上的动。几方面看似都没关联,但是只要火候一到,登时便是雷霆霹雳,一击必杀之局!
这一局,苏默充分利用了种种后世所知的手法,本想亲自爽爽的,却不成想意外生,如今只能靠张悦在这儿坐镇大局了。不过好在一切都颇为顺利,唯一的意外,便是东厂的忽然又再出现。
也正是胖子现了乔奎,这才有了先前的一幕。如东厂这么一把快刀,若是不加以利用的话,岂不是暴殄天物?
胖子本就奸狡,再跟了苏默这个腹黑而又思维天马行空的异类,简直是如虎添翼、相得益彰了。
“接下里怎么搞?”三人说了一阵,胖子问道。
张悦想了想,先转头对小七道:“东厂怕是盯上小七这条线了,如此,小七就莫回庄上了。这阵子便留在这四海楼帮闲,正好也可留意下一些消息。你一个孩子,没人会在意的。”
小七便点头应了。
张悦又转头看向胖子,叹道:“此番你固然是摆了东厂一道,但也把你自己暴露出来了。所以你也暂时回不去了,就也在外寻个所在躲着吧。反正你的活儿本就见不得人,越是隐秘越好。”
胖子就笑道:“成,这事儿我拿手,不会出错的,不敢误了公子大计。”
张悦点点头,三人又再说了几句,这才分手各自离去。
与此同时,乔奎那边也等到了那个小线人,在又许了吃两次馄炖后,成功的让那小乞儿跟着去了苏家庄外。只是直直等到日落西山,才见张悦一个人施施然回来。而所谓的目标人物,却是连根毛都不见。
不但不见目标不说,乔奎敏锐的觉,整个苏家庄似乎沉寂了许多,全不似之前所见那般人气。
人气这个东西很玄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所以乔奎就算没进去亲眼看到,却也能明显的感觉出来。
没达到目的,将小线人打走了,他便立即回到了落脚点。一进门,便见档头王义早早等在那儿,在看到他进门的一霎那,他明显能感到王义似乎大松了口气儿。
“如何?”不等他坐下喘口气,王义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乔奎便将日间所闻所见说了,末了,又把苏家庄的感觉也说了。王义听罢,半天没有说话,眼神直,手指却在桌上无意识的急敲动着。
乔奎和狗儿等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是大气不敢出,生怕惊扰了王义的思绪。
直直老半天,王义忽的停止了手指的敲动,霍然站起身来,面现冷笑道:“罢了罢了,休怪咱们手毒,只是自作孽不可活,却是他沈松自己寻死,索性便成全了咱们吧。”
乔奎和狗儿一愣,不由试探的问道:“档头,您的意思是…….对沈松动手?那苏默呢?”
王义斜了他二人一眼,撇嘴道:“自然是那沈松了。苏默?你们想怎么对付?对付他什么?哼,若是我所料不错,那苏默怕是早已不在武清了,还对付个屁!”
两人吃了一惊,互相对视一眼,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要知道他们潜伏在武清也不是任事不干的,武清城里城外的一举一动,无不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若说苏默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走了,那此人之能可真称得上神通广大了。
他们却不知道,苏某人倒是不想这么神通广大,可架不住身不由己啊。
于是乎,无形中,后来在东厂之中,苏默的形象不免就有些妖魔化起来。人人嘴上不说,心中却把此人列为最可怕、最难对付的对象,这却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儿。
“那……”乔奎拖长了声音问道。
王义摆摆手,摇头道:“不必再去了,全力盯着县衙那边。唔,还有,开始收集沈松为恶的罪证,务求详实有据,此番合该咱们出彩,可莫误了弟兄们的赏。”
乔奎和狗儿等人顿时齐齐站起,齐声应是。
将众人打出去后,乔奎和狗儿却留了下来。王义看看两人,淡然道:“是不是还不明白?”
狗儿憨笑着摸摸脑袋,点头道:“是,咱们愚鲁,看不懂里面的道道儿,还请档头给说说。”
这却是明显的拍马屁了。东厂的人,每一颗不敢说都是精英吧,却个个都是人精儿。眼下这事儿,虽说当局者如在迷雾之中看不清,但是作为旁观者来说,将诸般线索联系起来,总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的。
只不过,官场之上,最忌的便是乱出头。甚至有时候假作糊涂,才会更加如鱼得水。
狗儿这些人身份虽然低下,但对此道却也最是精擅。如今这般大好拍马屁的机会,又岂会白白放过?
王义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但正如先前所说的,虽明知是属下在拍自己马屁,但是这种恰好骚到了痒处的马屁,却让他欲罢不能。
“沈大县令疯了!”王义开口就是冷笑着来了这么一句。乔奎和狗儿面面相觑,两人虽是打着拍马屁的想法,却也没想到王义上来就给了沈松如此一个评价。
“他烧了后衙,想要重建,欲从民间找补这没错,可是错就错在范围过了。”他冷冷的哂道。
“任何事儿,都要有个度,不能过。一旦过了,那是要出麻烦的。按理说,以他之精明,本不该这么失误的,却不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让他竟出了这么一招昏招。”他说到这儿,自己不由的皱眉思索起来。
乔奎和狗儿不由又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这位档头大人总是如此,什么事儿都想弄个清楚明白,这种说着说着断片儿的事儿没少干。没辄,等着吧。
好在没多久,王档头总算回过神来。不是他不想再想,而是实在没什么线索去让他推理。便是他想破头,也想不到堂堂县令竟然身在一个隐秘组织里,为了急于脱身,竟而做出雇人掳掠的事儿来。
偏偏这种掳人的行为最终还失败了不说,期间更是备受屈辱憋闷、各种煎熬。
再然后,又被何家等人忽然的动打了个措手不及,以至于原先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彻底流产,结果闹得满城风雨;
紧接着,便是胖子的一把火,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这位沈大人彻底逼上了绝路。
在面对着神秘组织的压力,还有眼看刚要有施展抱负机会的关头,忽然就立刻面临着彻底失去的危险,这位沈大人的心理素质最终还是差了一着。
这里面的种种,多半都是极隐秘的事儿,无人知晓。王义便是福尔摩斯重生,在缺少诸多重要线索的情况下,也是无从推导啊。
“从现在所掌握的各种线索看,显然沈松这次纳捐是为了敛财。而且很可能那个邪祟,本就和他有关。这从方才乔奎偶然得来的消息上可以推断出来。而且,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怕是不用多久,这种证据必然会正式大白于天下,让所有人都知晓。嘿嘿,倒是好手段,这种人才不来咱们东厂,真是可惜了。”
他说到这儿,脸上忽然露出玩味的笑容,一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
乔奎吃了一惊,“档头,你是说,有人可能会戳出来?”
王义一顿,斜了他一眼,哼道:“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你当苏默那帮人在做什么?哼哼,要不说这个沈松自己作死呢,这才来了多久,就跟人结了这种死仇,以至于让人下这种死手。”
“那,那咱们……”狗儿也在旁捧哏。
王义嘿然一笑:“咱们嘛,自然是要行使咱们的职责。闻风辑事、搜证查实,以报圣上!”
他一脸的义正辞严,忠君报上。乔奎和狗儿齐齐一肃,随即三人忽然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