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也会说一句:“说不定呢。”
出国后,喻迟笙又偶然碰见余晓几次。余晓那时候依旧是个替人看画的小博主,不过她找了个主业,去凑凑时尚圈的热闹,想当个设计师。
她问余晓有没有认识什么人,余晓想了想没瞒她,说是有这么一个。
那时候喻迟笙还不认识傅钦延。不过后来喻迟笙想想,傅家原先就是书香世家,平时跟策展人也熟悉,余晓认识不奇怪。
余晓介绍她和傅钦延认识的时候,傅钦延一见到她,态度就有些微妙。当时余晓都以为傅钦延对她有意思了,一直想撮合他们,后来知道真相,傅钦延一听就炸了:“谁说我喜欢她了,她是我妹!我第一眼就觉得她是我妹!”
撮合的事也就此作罢,反过来成了喻迟笙撮合他俩。
最后姻缘没成,倒跟傅钦延成了合作伙伴。
余晓在设计上有些天赋,没多久就有了些名气。
她在颁奖典礼上穿的高定就是余晓的作品。
余晓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提醒她说:“对了,傅钦延回国了。他让助理定的最近一班的飞机,估计是知道你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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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迟笙没想到这样的事会让傅钦延赶着回国。她和金主的故事早就有了,也没成气焰,时菁只是让她别再回那个小区,周微听了之后热情邀请她一起住,她和周微像是又回到了她刚毕业的时候。
在挂完余晓电话后,她花最短时间跑到国际机场,也没接到被余晓描述成气急败坏的傅钦延。
她回家后想了想又打了电话给周彦,傅钦延果然是去百影找沈靳知了。
明明她和沈靳知都是过去式了,她还得跟别人交代,她无奈地跟傅钦延说:“哥,你先回来,我解释给你听。”
傅钦延语气显然比她凝重:“妹妹,我不要你的解释。我要他的。”
从那些流言里,其实已经很难看出她和沈靳知原来的故事了。喻迟笙也不知道傅钦延信了多少,她却忽地想起她和沈靳知最不符合流言的一段过去。
明城初春那几天,春寒料峭,外边天寒地冻。
她跟魏莹去慈恩寺拜佛,山上要更冷些,还下了场春雪。
白雪纷纷扬扬飘落在抽芽的树梢上,翠色雪色掺杂,是别样的风景。
她忍着冷,用冻僵的手指不利索地给沈靳知拍了张山上的雪景。
可惜山里信号不好,发送的提示旋转了好久也没反应。
她只好看着那片大好的雪景直叹可惜,心里惦记着回去再给沈靳知看。
惦记了好几天,她终于找到机会去找沈靳知,跟他炫耀那一场春雪。
沈靳知听完,拉着她的手盯了照片好久,视线又转回她脸上:“总觉得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
“没亲眼看见。”
她丝毫没怀疑:“那下次一起去。”
对于她的邀请,沈靳知在忍笑,他蹭了蹭她的脸:“那就一起看一场吧。”
这时候她竟然意外得糊涂,非要较真,偏偏沈靳知也认真应她。
两人都显得不那么聪明,好似被传染了。
“两场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
“三场呢?”
“也行。”
最后她问得自己也想笑,竟然天真地说:“希望那场春雪永远都下不完。”
随后沈靳知笑她天真,她却非要替自己解释为难得糊涂。
现在想想,真是天真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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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外消息闭塞,都有滞后性。
喻迟笙谣言发酵几天后,傅钦延才看到那几张图,知道是什么情况。
网络上还有很多认不出金主是谁,沈靳知的身影本就不难认,更何况傅钦延跟沈靳知有过接触,傅钦延一眼就看出在庆功宴上纠缠喻迟笙和给喻迟笙撑伞的都是同一个人。
他心情复杂地看完所有半真半假的八卦,结果发现沈靳知就是喻迟笙那个疯子前男友。
傅钦延一回想,回忆里全是蛛丝马迹。
沈靳知看到喻迟笙照片的时候一点也不惊讶,周彦也是遮遮掩掩的样子。那天他没时间去接喻迟笙,沈靳知破天荒地说他有空。
沈靳知做事周到,怕喻迟笙在国内有什么不如意,他还拜托沈靳知关照关照,没想到最大的不如意就是沈靳知。
傅钦延越想越气,干脆让助理马上安排回国。
去百影的时候只有周彦在场,周彦跟他解释了好几遍,最后只能无奈地说:“傅钦延,我没骗你,沈二真在沈家。”
沈靳知和沈家闹得有多僵,即便是不在明城,傅钦延都能听到一二。
沈靳知怎么可能还会在沈家。
傅钦延不理会,又问了一遍:“周彦,你实话跟我说。沈靳知是不是躲着我。”
周彦解释到最后都快哭了,嘴里还是那句话:“沈二真回沈家了。”
沈大登山遇上雪崩后,已经在病床躺了一年多。这一年里,沈恒原也用过很多手段让沈靳知回去,外边全都默认沈靳知是未来的沈家的继承人,连在沈家也是大势所趋,连沈恒原也没法压下来。说起来也好笑,沈靳知竟然是被逼着继承家业。
和沈靳知交好的,都没听到沈靳知要回沈家的风声,也不怪傅钦延怀疑。
周彦又给沈靳知打圆场:“傅钦延你也知道,他在沈家又不是什么享福的事。上头还有沈老爷子呢。”
明城世家里,沈家比起主支凋零的鹿家,更重要的还是有沈老爷子坐镇,下边的子孙也不敢有什么越轨的举动。
当年沈靳知离开沈家,要不是沈老爷子护着,也不会这么顺利。不过沈老爷子一向对亲情淡薄,对不成器的沈恒原不给面子。要是沈靳知忤逆沈家,沈老爷子同样也不会再向着他。
时隔十年,沈靳知还是第一次回沈家老宅。
一进门就有人喊他:“二.少爷。”
不过那人叫得不太熟练,沈靳知只是冷淡地嗯了声就往楼上的棋室走,走后又引来小声讨论。
沈大在医院躺了一年,终于回了沈家老宅休养。
沈家又听说沈靳知要回沈家,都纷纷传沈靳知眼里容不得沈大终于要把继承人的身份抢回来。这些年关于沈靳知的,多是他不近人情的传言,加上沈大在沈家脾气温和,如今沈靳知回来让众人忌惮得很。
棋室是中式风格的装修,一面屏风将房间隔作两半,沈老爷子就在屏风后。
屏风上是寿比南山子孙满堂的喜庆图样,可落在现在也显得不太合时宜。
桌上倒了两杯茶,一杯面向沈靳知。
沈家子孙在沈老爷子面前,即便是纨绔子弟,礼数也一向周到。
沈靳知先问了好,沈老爷子淡淡应了让他也坐。
沈老爷子和一般的老爷爷没什么区别,只是眉眼里的凌厉和精明,连过古稀之年都无法掩盖。
他不会无缘无故让他回沈家,果然沈老爷子开口:“为什么不喜欢林家那孩子?”
林家那孩子自然指得是林欣瑶。
沈靳知对谁都是冷淡的样子,不过也有区别,要是喜欢就愿意多见几面,要是不喜欢就客气疏离拒人千里之外。而沈靳知对林欣瑶的不喜欢更甚,连公众场合的面子也不给。
“是因为傅家找回来那孩子?”
老了之后沈老爷子话里一向温和,称呼小辈都为孩子,像极了家庭里开明的大家长。但他语气里的轻慢一辈子都改不了。
沈老爷子有意让沈林两家联姻,沈靳知因为喻迟笙驳了他的面子,自然心里不太满意。
他皱眉抿了口茶:“那孩子有什么好?不过是个戏子。”
世家里无论是不是出自书香门第,大都看不上在外抛头露面的明星。
虽然也有世家子弟进娱乐圈,但人数总是少,多半都是从商从政或是玩票性质的纨绔。
那时候许音未婚先孕,也是因为家庭合适、职业合适才进了沈家。
沈靳知也不在沈老爷子面前说喻迟笙哪里好,只是强调:“她什么都好。”
沈老爷子只是笑:“小知什么时候也这么天真了?”
沈靳知知道沈老爷子不信他,也不去反驳。
外边春寒料峭,雪飘扬而下,落在抽绿芽的枝梢上,是初始的生机。
如今明城也入春了,春雪却迟了。
这时候他突然笑了,他似乎在这一刻体会到了想把这场春雪急切分享给某个人的心情。
他跪坐在地上,清明的眸看过去:“爷爷,我们再下一盘棋吧。”
十八岁离开沈家后,过年时他一直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他不爱独自看雪景,也就没发现喻迟笙来找他那天夜里就飘起了雪。
第二天,明城都在讨论这场春雪。
沈靳知觉得自己是最迟知道的。
喻迟笙像是急匆匆跑来,肩上还堆了些雪花。她外边套了件羊绒料的大衣,怀里抱着个半大的小狐狸,鼻头被冻得楚楚可怜,急不可切地要跟他分享那一场春雪。
他刚开门,她就先把脑袋凑了进来。
雪光照得她杏眸眸色很浅,眼底的满是欣喜和笑意。
白日那场雪下得断断续续,他竟也天真地希望那场春雪永远不要停。
然后,他真的跟喻迟笙一起看了整整一天,就怕那场雪会停。
除了喻迟笙,大概没有人会再跟他一起期待一场雪。
小时候他就被当成沈家继承人培养,可沈恒原不爱许音,也自然不喜欢他。为了讨沈家老爷子的喜欢,他大半个童年都是在枯燥无味的棋室里度过,那时候他最大的快乐就是赖在许音身边看她画画。
后来许音被花瓶碎片刺伤,因为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再也治不好了。许音不再画画,他也没了看许音画画的爱好。许音总夸他有艺术天赋,眼尖得很,挑得出名画。要是不生在沈家,他说不定真会成为一个策展人,天天对着画过一辈子。
再后来许音病逝,外人都笑称沈家是“喜丧”,“喜”的是沈恒原,“丧”的是他。
沈恒原把他初恋和他的私生子迎回家,而他跪在许音的灵堂前,不仅要面对许音已死的事实,还要听着外人在灵堂里谈论起沈恒原和他的新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