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林之前意识到,自己太过宠信祁太傅,把祁律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所以打算改变一下策略,让那些揣测君心的人摸不着头脑。
姬林特意“冷落”了祁律两天,今日会盟之上,却又与祁律一并子走进了会盟大营,其余人,宋公与夷、郑伯寤生,还有各国的卿大夫们都已经在等了,天子和太傅姗姗来迟,简直是恰到好处的万众瞩目。
祁律刚坐下来,姬林还微笑的说:“太傅,这些日子伤养的可好?”
这众目睽睽之下,今日还是会盟商讨国家大事之日,天子的开场白却是关心祁律的身子如何,这让很多听风就是雨的卿大夫们一时摸不着头脑了。
看着天子的态度,对祁太傅还是很宠信的,怎么会有失宠一说呢?传言未必是真。
姬林眼看着众人各怀心思,目光揣测的模样,不由挑唇笑了笑,他的目的达到了,便说:“各位,今日寡人与诸位齐聚于此,共商会盟大计……”
他说着,看向郑伯寤生,淡淡的说:“郑公,倘或寡人没有记错,郑公似乎有话要对各位说?”
郑伯寤生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有什么话对大家说?还不是洛师卿士的事情,姬林明里暗里的敲打郑伯寤生,让他自己摘去卿士的头衔,已然是对郑伯最大的宽容。
郑伯寤生也是要脸面的,尤其身为强国的国君,他的脸色虽然不好看,但小辫子抓在人家手里,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只得站起来,拱手对众人说:“天子,各位,寤生身患头疾,日夜不能寐,天子爱惜,不忍寤生劳累,因此特准寤生辞去卿士一职。”
他的话音一落,在场的卿大夫们立刻爆发出喧哗之声,宋公与夷眯了眯眼睛,他才不信郑伯寤生是自己“辞职”不干的呢,之前周平王想要削去他的卿士一职,郑伯寤生雷霆大怒,跑到洛师去责问周平王,周平王道歉都不行,只能派出王子狐到郑国做人质,才平息了郑伯寤生的怒火。
而如今,不可一世的郑伯寤生竟然要主动摘掉自己的卿士头衔?
宋公与夷不由多看了一眼坐在上手的天子,天子年纪轻轻,不到双十,应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而如今……
除了宋国,蔡侯措父虽然被削去了爵位和国君头衔,撵回了蔡国,但是蔡国的卿大夫们还是在的,听到了这事儿也在窃窃私语。
按理来说,郑国是他们的对头,郑伯寤生不做卿士了,倒是个好事儿,但是蔡国的卿大夫们听说了,却没有态度高兴的感觉,为什么呢?当然是因着天子太厉害了,简直让诸侯们闻风丧当!
然而这样的天子,还没到二十岁,倘或他再长一长年岁和阅历,那还了得?
祁律眼看着郑伯自己卸去头衔,不由笑了笑,看着姬林有些感慨,自己这个“老父亲”可算是熬出头来了,天子越来越厉害,愈发的能够震住场面,这一路走来,祁律心中难免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
郑伯卸去头衔,这卿士一职便空闲了下来,众人立刻看向祁律,按照天子对祁律的宠爱,这头衔肯定是要落在祁律头上了。
天子沉吟了一下,说:“各位对卿士一职,可有甚么看法,认为谁来做这个卿士,最为合适?”
周公黑肩立刻抬起头来,其实他早就窥伺着卿士一职了,他是周公,做卿士也合情合理,但是黑肩也明白,自己之前闹出过扶持王子狐的事情,怕是与卿士一职没什么干系了。
一堆人似乎想要顺应天子的意思,开始拍天子马屁,说:“臣认为祁太傅作为合适。”
“对对,祁太傅忠心耿耿,最为合适。”
“臣也附议。”
卿士一职是周天子跟前最有权威的辅臣,所以官职其实凌驾于诸侯之上,一般都是由诸侯们担任的,祁律虽然是太傅,但他身上没有爵位。
其实姬林也想过,让祁律担任这个卿士的职位,可是如今祁律还没有爵位,让他担任卿士,恐怕有些人会对祁律找茬儿。
但若是分给祁律爵位,祁律便会离开洛师,自领封地,姬林是万万舍不得祁律离开自己的,恨不能天天把祁律绑在身边才好。
姬林沉吟了一下,抬起手来,众人的声音立刻熄灭,全都望向坐在上手的天子。
姬林淡淡的一笑,说:“太傅忠心耿耿为我大周,的确是我大周的扛鼎之臣,然太傅身子弱,寡人也不忍心将这样的重担全都交给太傅,因此……”
众人一听,天子甚么意思?不让太傅做卿士?前一刻还宠爱祁太傅,如今又不让他做卿士,这行为简直迷惑了众人的眼目,一时间也不清楚,天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宠爱祁律了。
祁律则是狠狠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做卿士,每日做太傅就一箩筐的事儿了,太麻烦,如果做了卿士,诸侯封地的破事儿他也要管,还不给累死?
祁律只是想喝酒吃肉,平日下下厨,做官的话,够买花椒的钱就行,可谓是胸无大志,因此姬林不让他做卿士,祁律可真的是松了一口气,一点儿也不矫揉造作。
姬林见到祁律松口气的模样,差点给气笑了,旁人都在猜测天子到底是不是宠爱祁太傅,祁太傅倒是好,不给他做卿士,他反而特别欢心。
姬林把目光放在虢公忌父身上,说:“虢公领兵护卫王城威严,数十年如一日,亦是寡人之师,恩重如山,因此这卿士一职,寡人想要托付于虢公,不知虢公意下如何?”
虢公忌父吃了一惊,论才华,他不是最聪明的那个,论领兵,虢公其实也不是最会打仗的那么一个,但轮忠心,虢公的确初衷不改,他也没想到天子会把如此重担放在自己身上。
虢公忌父连忙站起来,拱手说:“天子……”
姬林微微一笑,说:“虢公,这众目睽睽之下,虢公一开口不会是要拒绝寡人的一番美意罢?”
其实虢公忌父就是想要拒绝,他是个实诚人,觉得自己不能胜任,但天子太了解他了,直接堵住了虢公的退路,忌父抿着嘴唇,皱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一狠心,干脆拱手说:“忌父谢天子器重!幸不辱命!”
众人哗然,没成想郑伯寤生卸去了卿士的职位,职位没有落到最受宠的祁太傅头上,也没有轮到资历深厚的周公黑肩头上,反而是一直默默无闻的虢公揽走了这份至高无上的荣耀。
定下了卿士,之后会盟又商讨了一些条条框框,诸侯会盟,无非就是商讨一下泄洪不能泄到邻国去,难民也不能驱赶到邻国去等等。
有了蔡侯做箭靶子立威,会盟之事十足顺利。
会盟临了,姬林才像是想起来甚么,说:“是了,寡人差点子忘了,今日还有一件事儿,那便是册封宋公。”
宋公与夷大吃一惊,他还以为天子收留公子冯,又怨恨自己想要逃跑背叛会盟,所以铁定不会给自己册封了,没成想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姬林竟然在最后一刻,为宋公与夷册封。
姬林摆了摆手,寺人捧上了册封文书,交给宋公与夷。
其实姬林册封宋公与夷,是早晚的事儿,毕竟宋公是正经上位的,又不是夺权,人家明正言顺,没道理不给册封,因此是早晚的事儿。
宋公与夷拿到了册封的文书,欣喜异常,脸色和刚才便是不一样了,简直扬眉吐气的很。
会盟结束之后,晚间还有宴席,为了庆祝会盟顺利结束。宴席之后,驻兵便会各自撤退,回到自己的国家去,因此今晚的宴席,也是留在恶曹最后一场宴席了。
祁律进了宴席,很快便被“围攻”了,因着是“最后的晚宴”,很多人都想要巴结祁律,宋公与夷也在这个行列之中。
宋公与夷见识了祁律吐真水“空手套白狼”的计谋,只觉祁律是个人才,会盟之上,卿士一职落在了虢公忌父手中,宋公与夷便思忖着,可能天子也不是那么爱见祁太傅的,唯恐祁太傅独大,所以才没有将卿士的头衔按在他的头上。
如此一来,宋公与夷便觉得自己有空子,祁太傅“受了委屈”,如此人才,自己正好拉拢一下,万一祁律一个心动,和自己回了宋国,那宋国便多了一个人才。
宋公与夷心里想的特别好,头头是道儿,便举着羽觞耳杯过去给祁律敬酒。
因着宋公有“前科”,三番两次的引诱祁律,所以姬林特别注意着宋公,一见到有动静,而且还是往祁律那边去,便坐不住了,也准备不着痕迹的跟过去,倘或宋公有很么小动作,自己也可以化解。
宋公与夷走到祁律面前,敬酒说:“祁太傅,与夷敬您。”
祁律眼下已然喝了不少杯酒,酒气上头不宜再饮,却怎么可能不给宋公与夷脸面,对方可是公爵,如今名正言顺的公爵。祁律拱手,勉强说:“律不敢,是律敬宋公才是。”
宋公与夷笑起来,他生的本就清俊,笑起来简直像是从画儿里走出来的似的,但前提是,宋公的心里没在算计着坏主意。
宋公的确生的俊美,一张美人鹅蛋脸,面容十分温柔,但眼眸总是在转,精明挂相,仿佛一直在想什么坏主意。
此时他的眼眸也在转,转得还挺快……
祁律刚敬了酒,宋公与夷便趁着回敬,拉住了祁律的手,还轻轻的在祁律的手心里剐蹭了一下。
祁律:“……”突然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日前宋公误会祁律喜好南风,亲自上阵去引诱祁律,祁律为了戏耍宋公,来了一个保准的“床咚”,结果宋公落荒而逃,祁律的确是笑了很久,但他不知,在宋公的心里,更坐实了他喜好南风之事。
因此宋公这次为了招揽祁律这个贤能,也是放下了身段,握着他的手暗示。
祁律刚才说话还有条有理,但那都是表面错觉,这会子又饮了宋公两杯酒,看着宋公的面容都是双影儿的,还不停得晃。
“哗啦——”祁律想要把手从宋公的手心里抽出来,哪知道一个手抖,酒水竟然洒了一身,还泼到了宋公身上。
宋公与夷一看,两个人身上都沾染了酒水,难不成这是祁律在暗示自己甚么?于是微笑着说:“太傅的衣袍沾染了酒水,与夷一道与太傅去更衣,如何?”
“嗯……”祁律脑袋里反应略慢,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袍,眼睛有些发直,含糊的说:“更衣……?”
宋公与夷笑着说:“正是,更衣。太傅……这边请。”
他说着,扶着走路微微打晃的祁律,便出了宴席,往无人的营帐方向而去。
姬林从天子席位走过来,中途被人敬了两盏酒,等他一抬头,宋公与夷与祁律的身影不知怎么,突然便不见了。
姬林皱了皱眉,拦住一个寺人说:“可看到祁太傅了?”
那寺人恭敬的说:“回天子,看到了,刚刚祁太傅醉酒不小心将衣袍弄湿,宋公扶着太傅前去更衣了。”
第48章 接吻狂魔
果然是宋公把祁律给带走了。
姬林一听立刻皱起眉头,大步从宴席中走出来。宴席上歌舞升平,推杯把盏,不过营帐外面一片安静,只有值岗巡逻的士兵经过,其余的营帐仿佛陷入了死寂之中,一点子声息也没有。
姬林大步走出来,先去了祁律的营帐,掀开营帐,里面什么人也没有,黑漆漆的一片,显然祁律没有回来。
姬林从祁律的营帐退出来,又大步往宋公与夷的营帐走过去,在营帐门口遇到了宋国大司马孔父嘉。
孔父嘉连忙对姬林行礼,姬林脸色阴沉,说:“大司马可看到你们宋公了?”
“寡君?”孔父嘉被问的一愣,他因为不胜酒力,从宴席上退出来透透风而已,别看孔父嘉高大魁梧,但是他的酒量一点子也不好,喝几杯就会误事儿,因此不敢多饮。
孔父嘉眼看着天子的脸色黑的仿佛锅底,便说:“回天子,并未看到。”
孔父嘉的确没有看到,他就在宋国营帐附近,如果宋公回来,他肯定会撞见的,但是孔父嘉并没有看到宋公与夷。
姬林一听,脸色更是差了,祁律的营帐不见人影,宋公的营帐也不见人影,这么大的会盟营地,空置的营帐很多,还有很多摆放杂物等等,若是要一个一个找,找到天亮也未必能彻查清楚。
一想到宋公与夷那满肚子坏水儿,还亲自引诱过太傅,如今把醉酒的祁律给带走了,姬林胃里的酸水,和胸腔中的怒火便不可抑制的膨胀。
姬林一句话没说,立刻转身走人,继续去寻祁律。
“天子。”
就在姬林脸色难看的时候,一个人从不远处走过来,姬林回头一看,原是公子冯。
别看公子冯身材高大,但是他身子本就不好,还有恶食之症,平日里几乎不饮酒,饮酒便会胃疼,多有不便,因此酒宴不适合公子冯。
公子冯看到姬林,走过来恭敬的作礼,说:“天子可是在寻祁太傅?”
姬林一眯眼目,说:“你看到太傅了?”
公子冯点点头,说:“正是,冯不胜酒力,方才从宴席中出来,正好看到了祁太傅,宋公扶着太傅,往那面空置的营帐去了。”
姬林听了公子冯的话,立刻闲不住了,大步往公子冯所指的空置营帐而去,公子冯跟在后面,挑起唇角轻笑了一声……
祁律饮了几杯酒,已然有了醉意,头晕目眩,感觉天地都在旋转,走路不稳,一直打晃,宋公与夷扶着祁律的胳膊,半扶半抱着祁律往没人的营帐走去。
宋公与夷与祁律差不多高矮胖瘦,祁律如今饮醉了,浑身就跟烂泥一样拿不起劲儿来,也没了平日里的恭敬,干脆把宋公与夷当成了拐棍儿,靠在与夷身上。
宋公与夷认定了祁律喜好南风,因此还以为祁律是在和自己顽情趣,哪知道扶着祁律走了几步之后,发现实在太累太累了,完全是自己想多了,甚么见了鬼的情趣,祁律分明便是醉得不行,因此靠着自己当苦力。
宋公与夷从小娇生惯养的,而且精于算计,哪里吃过这个亏,恨不能扛着祁律,累得满头大汗,终于是把祁律带进了营帐,直接扔在榻上。
祁律倒在榻上,立刻一个翻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头枕准备睡了。
宋公呼呼喘着粗气,用袖袍给自己扇着风,他哪里知道平日里文质彬彬的祁太傅,饮醉了酒这般没有规矩,把自己堂堂一个国君,当成寺人来使唤。
宋公与夷站在黑暗的营帐中,眼眸微微转了起来,似乎又在日常算计什么。如今祁太傅醉酒不省人事,倘或自己装作与太傅发生过甚么的样子,第二日一起来,太傅岂不是百口莫辩?如此一来,自己便可以此要挟祁太傅,让他成为宋国的谋臣,就算祁律不能来宋国出谋划策,那么留在天子身边,作为自己的眼线也好。
宋公与夷想到这里,不由笑起来,反正祁太傅醉成这副模样,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自己既不需要付出太多,装装样子罢了,明日便能捞到好处。
宋公与夷想到这里,立刻走过去,动作相当麻利的解开祁律的腰带,要装作衣冠不整,酒后乱性的模样。
祁律倒在榻上,呼吸已然平稳了,好像睡得很熟,宋公与夷去扯他的衣带,祁律睡得异常香甜,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被宋公扯得烦了,翻了个身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