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林睡了一会儿,做了一个美梦,梦中太傅主动缠绵上来,让天子好生得意,不过美梦很快便醒了。
姬林睁开眼目,他可不知道趁着自己熟睡的时候,太傅真的非礼了自己,他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祁律,祁律趴在榻边上,支着自己的腮帮子,头一歪一歪的正在打瞌睡,仿佛化身成为一只瞌睡虫。
姬林的腹痛缓解了不少,看了看天色,外面混混沌沌的,太阳都快要下山了,自己睡了几个时辰,看来太傅一直守在这里,姬林一方面欢心,一方面又心疼,本想立刻叫醒祁律的。
不过……
姬林眼看着祁律头一歪一歪打瞌睡的动作,眼神不由突然加深,唇角轻轻一挑,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
姬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将自己送过去,又微微欠起头来,这样的姿势稍微有些难拿,不过这么躺着的话,正好在太傅打瞌睡的“范围之内”,只要祁律支着头的手稍微一动,祁律便会“主动亲下来”。
姬林摆好了姿势,唇角挂着期待与算计的笑容,便等着祁太傅自投罗网。
祁律守了一下午,因着也不能出声,所以无事可做,见到天子睡得香甜,仿佛被感染了一般,便有些打瞌睡,他支在榻边上,头一点一点的,强自打起精神,没一会子还是被瞌睡虫给勾走了魂儿,意识有些涣散。
祁律不知天子已经醒了,还在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一点,胳膊突然一晃,果然不负天子所望,没有了胳膊支撑,猛地倒下,祁律只觉自己的嘴唇压在了什么东西上,暖烘烘的,还又软又弹。
祁律睁开眼睛,立刻便看到了天子放大的俊颜,而且天子竟然醒了,四目相对,两唇相接!
祁律吓得倒抽一口冷气,他是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背地里可以偷偷的调戏天子,但是明面上装作十分恭敬,光天化日之下“强吻”天子还是头一次。
祁律睁大了眼睛,连忙起身,倒退了一步,险些跌在地上,姬林得了逞,眼看祁律要摔,赶紧一把搂住他。
祁律的瞌睡虫全都被吓走了,赶紧恭敬的说:“律失礼,请天子责罚。”
姬林“咳”轻轻咳嗽了一声,唇角上还残留着温暖的触觉。姬林显然占了便宜,不过脸上却一副禁欲又正直的模样,说:“太傅一直守在寡人身边,辛苦太傅了,何罪之有?”
祁律松了口气,听到姬林没有在意,稍微放心一些,心里还有些狐疑,怎么这么巧就亲上了?
姬林暗暗自得,祁律满心疑惑的时候,薛魏突然求见,急匆匆进来,说:“魏拜见天子!”
薛魏是个很会看脸色的人,家庭环境如此,从小都是看人脸色长大的,他听说天子误食了毒药,正在静养,本不想来打扰的,但是事出紧急。
姬林说:“薛公子前来谒见,可有急事?”
薛魏说:“回太子,事态紧急,因此不得已打扰天子静养。徐国容相……中毒了。”
“中毒了?”姬林一阵奇怪,第一个看向祁律,毕竟是祁律想出下毒的办法嫁祸徐国的。
祁律也很纳闷,说:“律还未重新下毒,那有毒的烤冷面……已然被天子误食了,再没有第二份。”
祁律因着要照顾误食了毒药的天子,所以根本没有离开半步,怎么可能有时间再做一次烤冷面,肯定不是祁律下毒。
姬林立刻皱起眉头,不是自己人做的,那就是有人真的下毒,说:“容居现在情况如何?”
薛魏说:“一直在吐血,魏已经令医官前去探看了,医官说情况危急,因此魏不得已,才来谒见天子。”
姬林立刻挣扎起来,说:“走,寡人要亲自去圄犴看看。”
祁律担心姬林的身体,毕竟姬林刚才腹疼的满面苍白,那疼痛可不是闹着顽的,姬林说:“无妨,如今已然无事了。”
姬林起身更衣,很快换上天子朝袍,祁律和薛魏跟随在天子身边,立刻向圄犴而去。
圄犴之中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儿,众人一进去立刻闻到了,医官挤在圄犴里,将本就狭窄的圄犴挤得满满当当。
薛侯尚和薛国太子看到姬林,立刻大喊着:“天子!天子您终于来了!”
“天子,饶过老臣这次罢!!”
“我王我王!都是君父所为啊,和我一点子干系也没有!天子饶命啊!”
姬林脸色本就不好,如今更是不搭理那两个人,直接从旁边掠过去,往最里面的牢房大步而去。
容居就在牢房中,地上都是血,飞溅了一片,容居的袍子上也都是血迹,容居脸色惨白,可比天子“假中毒”要可怖百倍,整个人奄奄一息,还在不停的咳血,医官们见到天子,又是作礼又是抢救,乱成一团。
姬林冷声说:“这是怎么回事?!”
牢卒“噗通”一声跪了一片,战战兢兢的说:“小臣……小臣也不知怎么回事,俘虏一直都好好儿的,突然……突然就开始咳血,小臣一看不对,立刻叫了医官。”
姬林眯眼说:“寡人要活的。”
医官赶紧回话,说:“是是,天子,小臣们一定尽力。”
姬林淡淡的说:“不只是尽力。”
医官们满脸冷汗,只觉得这年轻的天子当真是一天比一天威严:“是,小臣敬诺。”
祁律说:“俘虏接触过的饮食在何处?检查了么?”
医官赶紧回话,说:“回太傅,检查过了,俘虏所用的膳食里面有毒,而且是剧毒,幸亏只食了一口,倘或再多食一口,真是药石无医啊!”
容居心高气傲,要知道薛魏可是他“潜规则”过的人,没想到最后被薛魏出卖,容居气的根本用不下饭,所以只食了一口,也算是容居命大,吃了一口吐血成这样,但也不算没得救。
祁律又问牢卒:“有谁来过圄犴?”
牢卒微微迟疑,姬林冷喝一声:“说,为何吞吞吐吐?”
那牢卒赶紧跪下来,说:“是……是二公子经常来圄犴。”
薛魏被点了名字,立刻跪下来说:“回天子,魏这些天的确经常出入圄犴,但是魏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绝对没有给容居下毒。”
祁律眼眸微微晃动,心中思忖着,薛魏现在投靠了天子,还没有吸干好处,突然给容居下毒得不偿失,反而讨不到任何好处。而且建议任用容居的提议,还是薛魏提出来的,没有道理突然给容居下毒。
祁律说:“除了薛公子,没有旁人进出圄犴了么?”
牢卒连忙磕头说:“没有没有,回太傅,除了二公子,再没有人进入圄犴了。”
祁律冷笑一声,声音很平静,却笃定的说:“你说谎。”
牢卒大吃一惊,立刻颤抖起来,仿佛筛糠一样,频率特别的高。
祁律其实根本不知道牢卒有没有说谎,毕竟这里也没有监视器,祁律怎么知道除了薛魏还有什么人进入过牢房。
但是祁律知道,容居的饭菜都是经过严格验毒的,如果没有人进入牢房,那么是怎么给容居下毒的呢?
祁律只是想要诈一诈牢卒,没想到牢卒不禁吓,反应那么大。
牢卒吓得几乎瘫在地上,吭吭唧唧的说:“小臣……小臣……小臣没有说谎啊。”
祁律微微一笑,挑起一个温柔的笑容,说:“律从未见过像你这么点胆子,还跑出来说谎之人?”
他说着,摆了摆手,又说:“下毒的饭菜还有剩,既然你不愿说实话,天子慷慨,那便赏赐你一些饭菜。”
姬林配合的很好,冷冷的说:“还等甚么?按太傅说的做。”
那牢卒一听,更是颤抖,都不需要虎贲军动手,连忙大喊:“小臣该死!小臣该死!还有……还有人来过牢房!是徐国使者!徐国使者!!”
徐国使者也来过牢房,这里是圄犴重地,徐国使者本不能进来,但是因着牢卒贪婪,徐国使者用财币贿赂了牢卒,牢卒便偷偷放行,让徐国使者去看了一眼容居。
牢卒也没想到,徐国使者竟然在容居的饭里下了毒,倘或这个事情说出去,自己也是死罪难逃,于是牢卒便说只有薛魏来过,其他人没有来过。
祁律万没想到,他只是想要假下毒诬陷给徐国使者而已,没成想徐国使者来了一个真下毒,完全不需要祁律“处心积虑”。
想必是徐国觉得容居知道的事情太多,整个徐国都在容居的掌控之内,如今容居被俘虏,他如果归顺了天子,那么徐国便成了天子的囊中之物,因此徐国的国君不放心容居,便让徐国使者偷偷处理了容居。
牢卒吓得大喊,正好这个时候容居被抢救的幽幽转醒,听到牢卒的喊声,眼睛泛白,几乎又昏死过去。
这倒是好了,无需祁律嫁祸给任何人,因为险恶之心,徐国也有……
容居悠悠转醒,脸色苍白极了,嗓音沙哑又混沌,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说:“我为国君尽忠如此……母国却要杀我!”
容居说完这句,因着太虚弱,直接又昏死了过去。
祁律连忙说:“医官,快看看他怎么样?!”
医官连忙检查,说:“回太傅,无妨,只是太过虚弱,昏睡过去而已。”
祁律这才放心,他们还要用容居去打淮夷人,如果容居死了,岂不是便宜了徐国和淮夷?
祁律对姬林说:“天子,圄犴简陋潮湿,不利于养伤,还请天子准许将容居带出圄犴,好生将养。”
姬林点点头,说:“准了。”
薛魏立刻吩咐,将容居带出圄犴,就安置在宫中,派了重兵把守,将容居软禁起来养伤,同时下令将徐国使者抓起来,关入圄犴。
被这么一闹腾,徐国自然拉走了容居的全部仇恨,相比起来天子的仇恨根本不算什么。
祁律决定趁热打铁,趁机安抚容居,这样一来,对比起徐国人的冷漠和绝情,容居自然会投靠了天子。
祁律又想到容居吐了很多血,伤及内腹,身子骨十足虚弱,这些日子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便准备给容居做些软烂可口的吃食。
祁律熬了一锅浓郁鲜香的鸡汤,准备做成疙瘩汤,容居受伤严重,这些日子吃一些流食为好,不宜吃太硬的东西。
疙瘩汤可是好东西,虽看起来不怎么起眼,但是胜在亲和。初秋的天气,喝一碗疙瘩汤,又暖和又好喝。而且祁律的疙瘩汤用料十分考究,汤头用的是鸡汤,将油一层一层的全部撇去,又在疙瘩汤里放了一些笋子,蘑菇之类的鲜物提鲜。
做好了一大锅的疙瘩汤,祁律先盛出来一些,放在青铜小豆里,盖上盖子,端着青铜小豆便往天子下榻的寝殿而去,他可没忘了,天子还病着呢。
天子昨日误食了祁律的“毒药”,晚间已经没什么大事儿了,不过脸色仍旧不好看,祁律吩咐过了,今儿个一天都给天子用一些软烂的食物。
因此天子的早膳便是吃粥,姬林已经找祁律“告状”来了,说是薛国的粥做的太难吃,什么滋味儿也没有,吃出来都是苦的。
祁律做这雉羹疙瘩汤,其实也不全为了容居,还准备给天子送过去一份,天子不想喝粥,祁律便做了疙瘩汤,给天子换换口味。
姬林早上没吃多少,嘴里没什么味儿,挨到了中午已经饥肠辘辘,突然闻到一股子香味顺着殿门飘进来,便知道定然是太傅来了。
果不其然,祁律端着一只青铜小豆便进来了,将小豆放在案几上,又拿来一只青铜小匕,说:“天子尝尝,不是说早上的粥水没滋没味儿,试试这疙瘩汤。”
姬林打开盖子,鸡汤的香味十分浓郁,汤头中漂着一些白生生的小疙瘩,和姬林之前见的过清汤面也不太一样,那些小疙瘩沉沉浮浮,竟然煞是可爱。
姬林迫不及待的用小匕舀起来一勺,鸡汤浓郁,瞬间在口中滑开,疙瘩煮的软嫩可口,但是并不絮烂,汤中除了面疙瘩之外,还有一些其他食材,十分丰富,一点子也不单调。
姬林喝了大半碗之后,只觉腹中温暖起来,说不出来的畅快,笑着说:“果然不管太傅做甚么,都甚和寡人口味。”
祁律见他喜欢喝便放心了,说:“天子喜欢便好,既是如此,天子慢慢用膳,律先告退了。”
姬林见他要走,便说:“太傅可有事忙碌,为何不陪陪寡人?”
祁律:“……”祁律发现,好像不是自己的错觉,天子仗着自己生病,撒娇的功力好像上升了,吃饭也要人陪,而且那委屈的样子,简直让祁太傅兽性大发……
祁律咳嗽了一声,说:“律正要往容相那面,亲自送一豆疙瘩汤去,这疙瘩倘或泡的工夫太长,唯恐烂了,便不好食了。”
姬林一听,警铃大震,什么?原太傅不只是给自己做了疙瘩汤,还给容居也做了疙瘩汤,并非自己独一份的,姬林登时觉得这一碗疙瘩汤,突然有点酸劲儿。
姬林立刻说:“太傅要给容居去送这羹食,倘或寡人食不够呢?”
祁律没听出太子在吃味儿,很实诚的说:“天子不必担忧,律做了很多疙瘩汤,倘或天子不够食,膳房还备着,足够天子用的。”
祁律可是早有准备,做出了两人份的量,而且还有富余,祁律现在心中便无比自豪起来。
姬林一听,更是酸了,说:“太傅等一等,寡人随太傅一同去看看那容居。”
祁律惊讶说:“天子也要去?天子的病……”
姬林立刻说:“无妨,寡人已经无事,与太傅同去。”
姬林坚持,祁律也没有办法,等天子吃完了疙瘩汤,两个人便一起去探望容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