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姜与郑伯寤生三番两次有嫌隙,郑伯寤生突然松了口气,武姜不疑有他,便来赴约了。
哪知道……
武姜捂着自己的脖子,咳咳咳的使劲咳嗽着,脸面被勒得直发白,愤怒的头发恨不能呲起来,指着被押解的太子诸儿说:“好大的胆子!你们齐国人,竟然敢行刺于我!好大的胆子啊!”
武姜暴跳如雷,众人大老远便听到了声音,走近一看,谁也没想到,刺杀武姜的刺客,竟然是齐国的太子!
郑伯寤生吃了一惊,奇怪的看了一眼祁律,就见到祁太傅笑眯眯的,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郑伯寤生是个聪明人,明智的没有说话。
今日是武姜的寿辰,燕饮的都是各国的使者,还有卿大夫们,那格调也是相当高端的,来了不少贵胄,全都围拢在这边看刺客,没成想抓了齐国太子一个正着,立刻窃窃私语起来。
“齐太子?”
“怎么是齐国的太子啊?”
“正是啊,这不是太子诸儿么?怎么……怎么变成了刺客?”
“齐国不是要和咱们联姻么,太子诸儿为何要刺杀国母?”
太子诸儿一看这场面,吓得脸色苍白,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连忙大声说:“天子!郑公!郑国国母,这是个误会啊!”
“误会?!”武姜虽是个女子,但是那不吃亏的模样,可不亚于任何男子,这么多年下来,她的儿子郑伯寤生都奈何不了她,今日差点被一个齐国太子给无端端勒死,武姜能咽下这口气么?
武姜捂着自己的脖颈,说:“甚么误会?!你冲上来想要行刺于我,这么多虎贲军,可全都看见了,倘或不是这些虎贲军来的及时,我这会子已经成了亡魂,还谈甚么误会?!”
是了,虎贲军为何来得那般及时?
按理来说,这里是偏僻的小湖边,最适合幽会,这些虎贲军却像是埋伏在四周,专门等着什么人来幽会似的。
太子诸儿脑袋里一晃,好像想到了什么,但这会子根本来不及细想,武姜掩着脸面哭泣:“天子!我儿!还有各位使者,你们都来给小妇人评评理啊,我只是一个女流之辈,也不知怎么得罪了齐国的太子去,竟然要活活的勒死我,着实……着实恶毒的紧呢!哎呦,呜呜呜——”
武姜不吃亏,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齐国国女一看,不知出了什么岔子,太子诸儿竟然变成了行刺之人,立刻维护的说:“郑国国母,这……这一定有什么误会,太子他……他定是饮醉了!是了,饮醉了!”
齐国国女不知道太子诸儿要杀的是她,竟然还开口维护太子诸儿,太子诸儿一听,使劲点头,说:“对对对,我醉了……我饮醉了,刚才都是误会!”
“饮醉了?!”武姜根本不接受这个理由,说:“堂堂齐国的储君,饮醉了酒可以随便鱼肉人命吗?!今日你齐国太子要勒死的是我,我乃是郑国国君的亲生母亲,你尚且如此搪塞糊弄,若是换做了其他人,就活该被你勒死不成?!而且我看你也不像是饮醉!你清醒的很!”
祁律笑眯眯的围观着,总觉得管郑伯寤生借他母亲用一用,当真是用对了,简直便宜的很,自己都不需要说话,太子诸儿根本无处遁形。
祁律非常是时候的蹲在地上,浮夸的“啊呀!”了一声,说:“这是何物?”
他说着,将掉在地上的小羊皮捡了起来。
方才太子诸儿就顾着否认自己刺杀郑国国母了,根本没注意小羊皮已经从怀里掉了出来,就掉在旁边。
四周十分混乱,天色又黑,小羊皮被虎贲军踩了好几脚,如果不是祁律早知道有遗书这么个东西,肯定注意不到。
祁律把小羊皮捡起来,掸了掸上面的土,一副明知故问的模样,说:“这是何物?”
太子诸儿还在否认自己刺杀的事情,抵死也不能承认,一口咬定是自己喝醉了酒,哪知道一抬头,吓得“嗬——”倒抽一口冷气,牙关发出“得得得”的声音,不停的颤抖着,似乎是怕极了的模样。
太子诸儿立刻大喊着:“不是什么东西,甚么都不是!”
他说着,想要扑过去抢走祁律手中的小羊皮,但是太子诸儿被这么多虎贲军抓住,怎么也扑不过去,尤其他一动,天子立刻戒备起来,上前一步,拦在祁律面前,生怕太子诸儿会狗急跳墙袭击祁律似的。
祁律展开遗书,说:“这是甚么东西?哎呀,哎呀……”祁律咋舌说:“不行不行,律的眼神儿不太好,年纪大了,这大晚上的看不清楚,尝听说齐国国女多才多艺,那还是个不世才女,能不能请齐国国女帮律读读上面的文字?”
齐国国女心急太子诸儿的事情,眼看着小羊皮能够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当即不疑有他,立刻接过小羊皮开始宣读。
这不读还好,一读起来,齐国国女的脸“唰”的变了样子,一副煞白蜡黄的模样,纤细的身子不停的打颤,嘴里喃喃的说:“怎么会……怎么是……不、不可能的……”
齐国国女看了上面的文字,哪里能读得出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祁律便将小羊皮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交给郑国的太宰祭仲,说:“太宰乃郑国的扛鼎之臣,不知可否请祭相诵读上面的文字?”
祭仲不知其中缘故,将小羊皮展开,逐字宣读,这一看脸色也变了,小羊皮上面写的能是什么?当然是……
“遗书?”祭仲一脸诧异,抬起头来看向齐国国女。
众人也全都懵了,喧哗起来:“甚么?齐国国女的遗书?”
“齐国国女不是要嫁给公孙子都么,为何要写遗书?”
“是啊是啊,好生蹊跷啊!”
不只是遗书,还有更多更劲爆的消息,上面写着,齐国国女自己承认自己怀有了身孕,和人偷情,暗结珠胎,而这个和齐国国女偷情的野男人,还不想负责,如今已经来到了郑国,齐国国女羞愤不已,又怕事情败露,所以没脸见人,想要悬梁自尽,特意备下了这封遗书。
而这个遗书上所写的渣男负心汉,正是——祁太傅!
祁律被点名道姓,反而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倒是天子脸色黑的厉害。姬林虽然早就知道这是太子诸儿的计谋,但是亲耳听到,亲眼看到他们碰瓷儿祁太傅,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
祁律笑着说:“齐国国女的遗书上写着,律与国女有染,这……律怎么自己竟然不知情呢?”
众人全都看向齐国国女,一时间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变得喧嚣起来,那么多使者和卿大夫,全都在看热闹。
齐国国女马上就要嫁给郑国第一美男子公孙子都了,公孙子都乃是郑国公族之首,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更别说那张祸祸众生的脸面了。如众人却吃了一个大瓜,齐国国女怀孕了,还和旁人有染!
齐国国女脸色惨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天呢,齐国国女怀孕了?”
“齐国不是来联姻的么,怎么还送来个身怀六甲的?”
“这是真是假啊?”
祁律说:“这就奇怪了,律不知自己与齐国国女有染,而齐国国女好端端的,也没有自尽,凭空却多出了一张遗书,怪哉怪哉!”
他说着,看向武姜,说:“反而是郑国国母险些被人给勒死。”
祁律这话,若有所指,武姜听到祁律这么说,登时恍然大悟,醒悟过来似的,手指颤抖的指着太子诸儿,说:“是他!是他!!”
太子诸儿乍一听武姜的指证,吓得立刻否认:“不是,不是我!”
众人都听懵了,武姜说是他,太子诸儿说不是我,这两个人还打起了哑谜来?
武姜一脸震惊的说:“是他!这小羊皮,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刚才齐国太子欲要勒死我,小妇人奋力挣扎,这小羊皮就是从他怀里掉出来的!”
祁律配合的说:“这就奇怪了,齐国国女的遗书,怎么会从齐国太子怀里掉出来?”
这事情越来越诡异了,围观的众人越来越是看不懂事情的发展,然而齐国国女却懂了。自己怀孕的事情,只有少数人才知道,还有今日在小湖边相会的事情,加上武姜脖子上缠绕的绳子,还有遗书上说羞愤自杀的事情,这一结合起来……
齐国国女终于算是醒悟了,原来太子诸儿根本不是要刺杀郑国国母,他欲刺杀的分明是自己!如果不是武姜误打误撞的来到了小湖边,那么此时被绳子勒死的,恐怕就是齐国国女了。
齐国国女一死,太子诸儿就会将她伪装成自杀的模样,悬在湖边的树上,放上一封遗书,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齐国国女摇摇欲坠,身子一晃,差点跌在地上,不可置信的指着太子诸儿说:“是你……是你……你……”
武姜说是他,太子诸儿说不是我,现在齐国国女又开始是你是你,这三个人好像打哑谜,众人全都糊涂了。
唯有祁律笑眯眯,费了这么大劲儿,做了这么一个局,太子诸儿可算是钻进来了,现在太子诸儿已经是掉进圈套里的困兽,决计是跑不掉了。
齐国国女大喊着:“原来是你……你……你要杀的人不是郑国的国母,而是我……是我……还有我……我肚子里的孩子!!”
齐国国女突然大喊“我肚子里的孩子”,众人立刻哗然的看过去,太子诸儿脑袋里嗡的一声,立刻断恨:“国女,你在说甚么胡话!你怕是也饮醉了罢!”
齐国国女使劲摇头,说:“我没醉!你是把郑国国母当成了我,所以险些错手杀死郑国国母!你其实想杀的人是我!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呢!你还为我准备好了遗书!你可真是体贴细心呢!!”
众人惊讶的说:“齐国太子为何要杀国女?”
“是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周围都是询问的声音,太子诸儿连连大喊:“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齐国国女却悲愤的说:“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一路上你都在说,让我不用担心,好生养胎,你还说你做了齐国的国君一定会娶我!结果现在呢,我等到的是什么,你竟然要杀了我,还要嫁祸给旁人!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呢!!”
这可是个大瓜,年度大瓜!
齐国国女怀孕了,而且还是太子诸儿的,怪不得一路上齐国国女一直水土不服,太子诸儿还要杀掉齐国国女,嫁祸给祁太傅。
一时间四周都沸腾了起来,郑伯寤生怒不可遏,说:“齐国太子,可有此事?!”
这么大的事情,可不只是公孙子都一个人被戴了绿帽子,简直就是整个郑国都被戴了绿帽子,郑伯万没想到,吃瓜最后吃到自己国家来了,气的他头疼欲裂,脑袋几乎要炸开了。
郑伯寤生素来就有头疾,绝对不能生气,如今气的他头晕,差点一晃栽在地上,祭仲赶紧扶住他,说:“君上!保重身体啊。”
“保重身体?”郑伯寤生说:“齐国太子,还有齐国的国女,你们好啊,好得很啊!当我郑国是甚么,任你们愚弄的无知小儿么?!”
太子诸儿吓得否认,说:“不不不,郑公,你听我说,国女醉了,国女说的都是胡话!”
“我没醉!!”齐国国女却大喊着,现场打脸:“我没醉!我好得很!你这个薄情郎!花言巧语糊弄了我的身子,现在却想要杀我栽赃旁人,我只恨信错了人!你休想蒙混眼目,既然你要我死,好啊,我今日也要拉着你死!你休得独活!”
郑伯寤生头疼欲裂,揉着额角,祭仲一看这场面,虽然郑国没有理亏的地方,但是如果再这样下去,郑国的热闹都被大家看光了,尤其是祁太傅,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笑眯眯的一脸兴趣盎然。
祭仲立刻说:“各位,今日燕饮就到这里,款待不周,还请各位见谅,仲这就吩咐宫人送各位出宫。”
祭仲这是要送客啊,各国的使者虽然都在看热闹,但是人家郑国说了送客,他们也不好再逗留,便悻悻然,有些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太子诸儿还在狡辩,说:“别听她的,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事!”
齐国国女听他到了这个地步还在狡辩,嚎啕大哭的说:“你这个骗子,狂徒!你不得好死啊!”
祭仲挥了挥手,说:“都带下去,在事情没有个说法之前,请齐国的各位使者都呆在馆驿的屋舍,不得出房门半步!”
虎贲军立刻上前拿人,祭仲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软禁,虎贲军毫不含糊,抓了人便押送出去。
太子诸儿还在大喊着:“放开我,我是齐国的太子!误会啊,都是误会,真的误……”
太子诸儿的大喊声很快消失在夜空中,被遣送出宫去了。
祁律笑眯眯的看向郑伯寤生,说:“郑公,这份大礼怎么样,律没有说错罢,今日燕饮可热闹?”
郑伯寤生一听,简直是哭笑不得,想他十三岁就成为了郑国的国君,到了如今,已经把郑国推向了前所未有的繁荣,但对上了祁律,当真威严荡然无存,只觉哭笑不得,而且郑伯寤生很纠结,自己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祁律则是善解人意的说:“郑公,律也是一番好心,您看看,溃脓虽痛,但是不能养毒啊,若是待到日后真的礼成,郑国和齐国联姻,难不成你们郑国,还平白替他太子诸儿养儿子?律也是为了郑国的口粮着想,您看看现在不是挺好,长痛不如短痛。”
祁律振振有词,仿佛多替郑伯着想似的,但是郑伯寤生知道,祁律如果真的为郑国着想的话,偷偷摸摸解决了也就是了,如今却光明正大,摆在这么多使臣和卿大夫们的面前解决,不消明日,恐怕整个大周,甚至北狄西戎南蛮东夷,全都要知道郑国被戴了绿帽子的“趣闻”了,当真是难看到了极点。
如今丑闻已经抬到了明面上,郑国和齐国必然会撕开脸面,起码联姻是不可能的了。
祁律心情大好,目的已经达到了,而且这场面还轰轰烈烈,好不热闹,祁律这个人,是不喜欢麻烦,但很喜欢热闹,尤其是看别人的热闹。
热闹看完了,燕饮很快就散了。
今日的主角无疑是太子诸儿和齐国国女,郑国国母当了一回工具人,虽然开头的时候她的确也是主角,但很快沦为配角,被抢走了“锋芒”。
这说起来,今日还有另外一个主角,虽他的戏份不是很多,但他的确是当之无愧的主角,那就是被戴了绿帽子,差点子喜当爹成为了接盘侠的——公孙子都。
今日之事,公孙子都可是受害者,事情一出,最欢心的怕是那些贵胄之女。毕竟公孙子都的颜值太过出众,身份太过优越,很多贵胄都想把女儿嫁给公孙子都,如今齐国国女为了太子诸儿这个“娄瓜”失去了公孙子都这只“金瓜”,贵胄之女们瞬间又看到了希望,争抢着想要去安慰公孙子都。
卿大夫们全都散了,公孙子都也来到公车署,准备坐车出宫去。祭牙大老远便看到了公孙子都,眼看着公孙子都的表情没什么太多变化,媳妇还没过门就怀孕了,差点还帮别人养儿子,想起来就觉得怪可怜的,加之公孙子都平日里有些“面瘫”,祭牙只觉得公孙子都此时的模样更是可怜,伴随着萧瑟的秋风,有点我见犹怜……
祭牙难得好心,走过去,拍了拍公孙子都的肩膀,十分怜悯的说:“公孙阏,这没甚么的,你也别太伤心了,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被人撞了一下后心,祭牙根本没防备,向前一扑,差点栽在地上,幸而公孙子都反应快,一把搂住祭牙的腰身,这才没叫他跌在地上出丑。
祭牙定眼一看,乌央乌央一大片人涌了过来,一点子也不夸张,分明是刚才已经离开的那些贵胄之女,竟然全都堆在公车署没走。这些贵胄之女眼看到公孙子都,全都是来安慰人的,也想要趁机安抚公孙子都的“情伤”,争相恐后的跑过来,一不小心就撞了祭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