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带着气,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把伐北收拾利落了,她直接抱着孩子出了家门,走的时候,公婆的屋子里还没有动静呢。
农闲时节,是农民们休养生息的时候,大多数人家都起得晚睡得早,一来可以休养劳累了大半年的身体,二来可以少活动少吃饭。
这给了高媛极大的便利,她走的时候,整个村庄都静悄悄的。伐北是第一次出远门,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转着头四处张望,怎么看也看不够。高媛把家里自己所有的衣服都穿在了身上,就连那床用麦草填充的被子都放在了空间里带着。至于伐北,更是被她里三层外三层地包着,深秋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早上经了霜,就更是冰寒刺骨。
抱着孩子走路,虽有负担,却也更快地让她浑身热了起来。也不过就是半个时辰的路,快到地方的时候,她把篮子从空间里拿出来,把伐北放到空间里睡觉去。
她来的早,驿站侧门还没有开,她也不知道这个侧门是不是常年关着的,便敲了敲门,听到里头有人应答,退后了几步等着。
一个杂役打扮的中年男子开了门,见一个面生的年轻妇人挎着篮子在门外俏生生地立着,愣了一下。
“你是何人?”怎么不是常来送货的人呢?今天换人了?
高媛先冲人家屈了屈身,这才应道:“妇人是来找张爷的,张爷吩咐让妇人今日到此来找他。”
杂役恍然大悟:“等着。”
咣当一声,把门又给关上了。
高媛只好在外面苦等,大约两刻钟之后,门才重新打开。
杂役也不出门,对她道:“进来吧,张爷正忙着,令你到厨下去。”
高媛赔笑道:“还请官爷指个路。”
那杂役被她一声官爷叫的心中大喜,指着旁边的一条小路道:“沿着这条小道走,不过百十来步就到了,可不要乱走,以免冲撞了贵人。”
高媛应了,拎着篮子沿着小路前行。这条路虽小,却是用青石板铺的,可见驿站经费充足。小路一侧是墙,另一侧却是一个大院子,全都是青石板铺就,平整无比,院子里停着几辆大车,应该是来往官员们的交通工具。
她不敢多瞧,半低着头沿路去了厨房,路上借着整理篮子的假动作,把韭菜偷渡到了篮子里。厨房在小路尽头,一个小小的院落,布局和大小跟她在时家看到的差不多,想来这个时代的厨房,都是大同小异。张爷正在院子中间站着,对着几个杂役,不住嘴地吩咐着。高媛不敢打扰,静静地在一旁肃立,等张爷说完了事转头看见了她,这才往前走了两步屈身行礼。
张头对她态度倒是温和,男女有别,只在院子里说话:“今日可还有韭菜?”
高媛心中一动:“有的,只是不多,只有一捆。”篮子里已经有了木耳,顶多再放下一捆韭菜了。
张头伸手,高媛将篮子递给了他。
张头翻开上面覆盖的布,看到底下新鲜的韭菜和干净的木耳,满意地点了点头:“甚好。”
拿手颠了颠估摸一下重量,翻检了一番木耳检查了一下品质,心里更是满意,想起昨日自己因为给每个房间上了一道鲜韭菜炒鸡蛋获得许多贵人的赏,投桃报李,大方地给了高媛五十文。
“你今日回去,再去采些鲜韭菜来,我按每斤十五文给你。”
他以为自己很是大方,谁知道遇到个更精明的。高媛一看就知道自己的鲜韭菜让他获得不少回报,脸上便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来:“按说不该驳官爷的话,可这鲜韭菜是妇人在深山一处温泉眼周围发现的,要不然也不会留待妇人采了来。深山险峻,这深秋季节,亦有猛兽出没。妇人是运气好,这两回没有遇到,可保不住什么时候就遇到了,实在不太敢再去。”
张头愣了愣,没想到这个妇人居然会拒绝,可已经尝到了甜头,更有些贵人今日尚未离开,指明了还要鲜韭菜炒鸡蛋那道菜。鸡蛋尚能找到,可这鲜韭菜,只有这个妇人能提供。见她说的也在理,不由皱起了眉头,问道:“你家男人呢?”
高媛苦笑:“不瞒官爷,我家男人是去从了军,要不然我一妇道人家,也不会为了几个钱抛头露面。实在是家里上有公婆,下有稚儿,不得不为之罢了。”
她说的可怜,饶是铁石心肠,也不免心生怜惜,张头正是有求于她的时候,便更是好说话,犹豫了片刻,痛下决心道:“这样,我见你也实在可怜,妇道人家不容易,便按每斤三十文给你。不管多少,我都收了就是。”
心里却暗下决定,以后可不能谁都上那道菜了,这鲜韭菜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高媛这才犹犹豫豫地应了,应允了明日再来。出了驿站的门,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来。她空间里的韭菜长得好,十天就能割一茬,每回能有二三十斤,以后保证每日两斤的供应量毫无问题,这个数量,自己那个借口也能说得过去。
每斤三十文,那就每天都有六十文的固定收入,忽然有了一种变成富翁的感觉啊,好幸福有没有?
来到这个时空大半年,高媛头一回有了幸福的感觉。这幸福不过维持了极短的时间,到了布铺就烟消云散了。
伙计很守信用,果然把那一筐零散棉絮给她留着呢。她数了六十文过去,把那筐棉絮用篮子里的布包了,裹得十分紧密,也不过刚装满一个篮子而已。
就这么点儿棉絮,也就是能给伐北做一身薄棉衣的,厚一点儿都不够。她问了问整齐棉絮的价格,被那个每斤一百文的天文数字吓了一跳,想一想自己的棉衣,炕上需要的褥子棉被,顿时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数一数自己的财产,极容易,因为就只有十五文钱了,连一斤猪肉都买不起。她遗憾地看了一眼铺子里陈列整齐的布匹棉絮,无奈转身离开,离她能买得起这些好东西,还有些日子。伐北一个小小的幼儿,穿布头拼的棉衣也就罢了,可她不成啊,根本就穿不出门好不好?身上的单衣为了省布,格外地合身,就连想拿单衣套在外面遮遮丑都做不到,果真一个惨字了得。
既然已经是没钱的穷光蛋了,那就不妨更穷光蛋一些。在路过饭铺的时候,破釜沉舟的高媛把剩下的十五文钱都花光了,买了十五个馒头放到空间里。既然公婆不给她饭吃,她自力更生好了,还能吃个饱吃得好。
路过铁铺的时候,见前面的摊子上摆放了一些农具,询问了价格,就连最便宜的镰刀也得三十文,斧头更贵,需要两百文,中间价位的铁锹和锄头,都是一百文。
除了买不起,还是买不起。
路过药铺的时候,高媛想起来自己还有两样东西,不由一拍脑门,刚才在驿站只顾着跟人家斗智斗勇地讨价还价了,居然忘记了自己还有酸枣和花椒正待出售。药铺会需要这两样东西吗?或者进去问问?
药铺里只有一个小伙计在柜台后面支肘打盹,并没见传说中的坐堂大夫,也不知道是这个药铺里压根就没有大夫,还是大夫不是天天都来,反正是跟她没有关系的事情,她也懒得深究。只是,只有一个小伙计在,他能做主吗?
她咳了一声,提醒正在打盹的小伙计,有生意上门来啦,速速醒来。
小伙计头一顿,睁开惺忪的眼睛,太好了,不是东家,没被发现。
“大嫂,你要何种药材?药方可带来了?”小伙计问,脸上并没有笑容。东家说过了,来买药的都是生了病的,你可不能笑脸迎人,免得让人家看了心里不舒服。
高媛有些难为情地把酸枣和花椒拿出来,觉得自己到药铺里卖零食和调料是件很不靠谱的事情。
“嗯,小哥,我就想问问,你们药铺收这个不?”
小伙计这才知道,来人不是抓药的,而是想卖药的,不由脸色更冷,他也做不了主啊,真是白耽误他睡觉的功夫。偏偏不能把人家轰出去,要是让东家知道了,非得扣他工钱不可。
小伙计低头看了看来人放在柜台上的东西,都拿布包着,倒是挺干净,只是这酸枣和花椒,自己药铺里有的吧?他下意识地转身扫视着药柜,他刚来没多久,药材还没记全呢。
高媛见他这动作,便也跟着他看。药柜外面都贴着纸条,上头写着药材的名字。虽然是繁体字,架不住她上学的时候看过繁体小说啊,更别说有一些中国哲学的文献也是繁体字的,她还真认识。除了少数生僻字之外,她基本上都会读。
会读不意味着会认识药材,再说药材名字和老百姓嘴中的名字有偏差,她的目光逐一扫过药柜,还真让她发现了一种叫做酸枣仁的药材,也不知道跟她的酸枣有没有关系。再找,在另外一处发现了花椒的名字。真好,竟然误打误撞地找对了地方。
小伙计比她找到的速度还慢,而且他看着看着就忘记了初衷,还时不时拉出抽屉来看看,竟是自顾自地温习上师父布置的功课来了。高媛等他半天也没见回话,见他一副浑然忘我的样子,只好再问道:“小哥,你可要收我这两样药材?”
小伙计这才想起来,铺子里还有一人呢。虽然不能做主,还是装模作样地看了看高媛拿出来的花椒和酸枣。酸枣是今年产的没错,花椒,嗯,花椒有些问题。
他便指着花椒道:“你这花椒,籽粒太多啦,需只留花椒皮才好。”
高媛表示受教,她还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准备回去收拾干净了再来。
小伙计见她道谢之后拿了东西走人,心中庆幸不已,幸亏这妇人没再多问,要不自己挑了半天毛病才说做不了主,那多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