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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节

她这句话说完——

车厢里,瞬间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陈啸之:“……”

“——那个……是我大爷爷家的弟弟。”

沈昼叶捂住脸,耳根都红透了:“……叫沈泽。沈泽他爸在外省定居,所以你应该没见过他。现在在光华学院念书,前段时间因为大创的事找我找得比较频繁,他学文科出身,对这方面挺苦手的,所以我出手给沈泽修改了下他们的建模……”

陈啸之一言不发。

房车里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有血缘关系,比我小。”沈昼叶垂下脑袋,羞耻道:“而且有女朋友的。”

陈啸之:“…………”

两位时年二十五岁的、伟岸成年人,开始沉默是金……

太阳洒落巍峨山脉,正午阳光灿烂,又一点点向西倾斜。

过了好一会儿,陈啸之那侧冒出个对话框,惜字如金地问:“梁乐?”

“梁学长?”沈昼叶一呆:“他一直是朋友呀。我们一直距离都不远——而且他又不喜欢女孩子。”

“……”

沈昼叶说:“他男朋友好多任,比我多多了。我有时候都很羞愧。”

“…………”

然后小学鸡一号好奇地问:“只只,你连他的醋都吃?”

小学鸡二号缓慢看向窗外,不予理会,冷漠无情。

然后又过了会儿,小学鸡一号也开了口。

她嘟囔着问:“你说的也都是真……真的?不是骗我?”

“真的。”

二号又沉默了一会儿,尴尬道:“……我说谎没有意义吧。”

沈昼叶眼睛圆了圆:“好像也对。”

“被我查出来你就被我浸猪笼。”沈昼叶揉了揉泛红耳根,很凶地威胁:“我说到做到,你别以为我不敢。”

——大放厥词。

坐在一边的陈啸之以眼皮剜了她一眼。

那是个很凶的动作——可陈啸之移开眼神时眉眼弯起,甚至还有点儿要笑出来的模样,令人想起北戴河冬去春来冻河融冰。

他们两个人坐在一处,太阳温暖地拢了上来,过了会儿,陈教授朝她挪了挪。

“……你耳朵好红。”

他不自然地说,戳了下女孩子软软肉肉的小耳尖。

沈昼叶触电似的,又拼命揉了揉耳朵,小声说:“晒……晒的。”

陈教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仰头看着天花板,呼出一口气。

于是两个人安静地并排坐着,抬起头。

阳光如落雪,柔和地覆盖了他们年轻的身体。

-

下午,沈昼叶坐在陈啸之的身边,俩人都安静如鸡。

远处积雪万年的落基山远去,他们疾驰在广袤旷野之上,车奔向美洲脊梁。

他们足足俩小时一个字儿都没沟通,俩不爱说话的人猛然吵了一通架,吵是吵爽了,可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有多幼稚,发现自己吼出了什么丢脸话,如今尴尬得甚至没法看对方的眼睛……

“……”

“…………”

陈啸之尴尴尬尬地开口道:“我们大概三点多到科罗拉多大峡谷。”

“嗯?!”沈昼叶触电般抬起头:“啊,好、好。”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沈——”

“只——”

陈啸之:“……”

沈昼叶说:“…………”

陈啸之顿了下:“你先说。”

沈昼叶温良恭俭让:“你先说。”

陈啸之坚持:“你先。你比我急。”

沈昼叶谦让:“你比我先开口。”

陈啸之愤怒:“你……”

他话到嘴边停了下,偏头认真观察沈昼叶的表情,看到她坚定如铁的目光和孔融让梨的决心。

陈啸之由衷觉得这小青梅有病。

“那些信。”陈啸之终于放弃,开口道:“我从昨晚思考到今天,感觉它太唯心了。”

沈昼叶一呆:“啊?唯心?你说说看。”

陈啸之开着车,声音漫不经心:“它的信件来往时间都太随机,随机到……你甚至觉得它到了自信的程度,好像就是知道哪个时间点你会看到那封信,恰到好处地让你的情绪被催到极致。”

沈昼叶怔了下。

“你没想到这一层?”陈啸之眉峰一扬。

沈昼叶愣愣道:“我没……想得这么细。”

“——也正常,”陈啸之道:“我看待你是看待他人,你看待你是看待自己,灯下黑就是这么来的,尤其事关情绪。话虽这么说,我估计你已经发现了最重要的问题了吧?你那一本子东西,非常主观唯心。”

——主观。

这几乎是沈昼叶对这场通信的第一个评价:主观性极强。

陈啸之目视前方,声音淡漠:“它主观性太明显了。”

沈昼叶刚想接话,可下一秒就卡在了一半儿。

因为陈啸之没说完。

“知道你会因为什么快乐,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需求陪伴,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跌落谷底,知道怎么把你彻底击溃,也知道怎么把你重塑起来。”

陈啸之抿了下唇,道:

“——他,太了解你了。”

第136章 陈啸之沉默三秒,说:……

——

傍晚时分, 他们到了科罗拉多大峡谷公园外面的小镇。

南缘峡谷屹立于如火夕阳之中,每条山脊在亿万年里熊熊燃烧,如同创世巨人之骸。

雄伟壮魄, 世间无能出其右者。

沈昼叶光是抬头都觉难以呼吸, 这一切、这巨人竟只是时间与一条河流的作品。正因如此, 一切人类在原始地球面前都不过是虫豸,渺小得不值一提,他们在自然前毫无还手之力,正如他们在规则前的无知与幼小。

这时代能建起大楼与钢筋水泥之森,却断然无法造出这样的峡谷。沈昼叶想。

人类无能为力。

下一秒, 陈啸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走了。”他说。

沈昼叶一怔, 两步跟上了陈啸之。

陈啸之的手温热修长, 沈昼叶被他拽着只觉得踏实, 是‘人’的温度。

他们随便垫了垫肚子,在小镇上下了榻。

怎么说也是景区, 条件远胜金曼的小酒店, 连床的档次都不一样,是纯正的——席梦思。沈昼叶一赖上去就觉得浑身疲劳往外涌,腰都要断了,趴着一动不愿动。陈啸之拽了沈昼叶两下,发现她根儿都长出来了,只得自己去录成绩。

他披着派克服坐在窗边, 和教务系统作斗争,过了会儿矜贵地挑起了刺:

“沈昼叶,你到底是我的博士生还是我的祖宗啊?”

沈昼叶在床上滚了滚,慢吞吞道:“祖宗。”

陈啸之:“……”

然后过了好半天,沈昼叶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而且我毕业论文不用你签字, 也不在斯坦福答辩。虽然两校联培,但我还是周院士学生。”

陈啸之沉默三秒,说:“我把你补助断了。”

沈昼叶:“…………”

沈昼叶被拿捏住了命脉,卑微地起来帮老板算总分……

她老板拧着眉头挨个往里录入,录了半天狂躁了:“你们北大教务系统能不能好点儿?”

贵校每年选课系统崩溃时未名bbs流泪的盛况——沈昼叶想了想还是得把陈啸之骗过去,诚恳地说:“我们教务系统在国内是顶尖的。”

陈啸之极度怀疑,看了她一眼……

沈昼叶脸不红心不跳:“毕竟我们世一大口号喊了这么多年了。”

“……,”陈啸之半信半疑:“……那行吧。”

他收回目光,暴躁地录成绩,沈小师姐翻着试卷心想你不说我不说,姓陈的至少能被骗到入职第一个学期末,第一个学期末想走人也晚了——迄今还没听说青椒因为贵校教务系统是豆腐渣辞职,料这少爷也当不成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