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儿,你找什么呢?”
晨霜飞降,十里风寒,苏吴城外,一行一十七人的乞丐队伍顶着寒风,背着破旧的行囊,拄着竹棍,往那君山赶去。
这行人,却正是刘动、苏乞儿等人,才出了苏吴城,甘兴霸间苏乞儿频频回头,往他靠近了几步,拍了怕他的肩膀,亲热地问了句,那群丐皆将耳朵竖了起来。
昨夜之事,群丐虽然看的不是很明白,却都知道,这个身体消瘦,气息不是很强的破烂男子,是一个不寻常的人。
“没什么,只是有些遗憾,陆公子提过,分出胜负后要与我好好分说,我有许多问题要问他呢!”
苏乞儿收回目光,耸了耸肩,状似不在意,轻飘飘地抛出一句,顿时叫甘兴霸风中凌乱,干笑了起来,那走在最前列的刘动长老,肩膀突然抖了一下。
谁不知道,昨夜时,那陆余华公子苏醒之后,连着狠话都不及放出,便与掌拳长老连夜走了。
当然,说是溜了倒也不无不可……
……
“英雄帖?拜剑山庄这等二流势力也敢广邀天下英雄,什么时候开始,阿猫阿狗都敢登台亮相?”翻转着手中的鎏金请帖,陆余华神色晦暗难明,嘴里吐着能将大半江湖人骇晕了过去的话。
客栈内的武者们也确实被他这番大逆之言惊骇住了,堂中的声音顿时静了下来!
只余,刀剑摩挲刀鞘、剑鞘时,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
若说,连拜剑山庄这等拥有半步宗师坐镇的势力都只能算入二流,那么,这天下间,绝大多数的门派势力只能算是不入流吧。
这般计算,客栈内的武者,有一个算一个,只怕,还真都是一群阿猫阿狗。
“公子,你失态了!”陆余华身旁,掌拳长老面如寒霜,吐出的话同样凝聚了寒气,将堂中的气温,又降低了三分。
一众武者不禁缩了缩脑袋,眼中的愤然变作了惊惧,神色不定。
他这等气机,绝非寻常武者能抵抗的!
拜剑山庄不比等闲势力,那庄主傲剑也是个杀伐果决的角色,掌拳长老知道虽然陆余华所言的阿猫阿狗非指拜剑山庄,但此间毕竟人多口杂的,万一传入傲剑口中,只怕又要生出许多事端呢!
他与陆家利益一体,自然不会任由这等事情发生。
“长老教训的是!”
陆余华抱拳致歉,目光横扫,冷光乍放,左右武者皆觉头皮发凉,慌不择忙收回目光,结了账单,匆匆而去,他这才满意了些,回头一见,掌拳长老依然一副不愿言语的样子,心中顿生了些许怨恨:
“你这老东西,忒得没用,拿我陆家的,吃我陆家的,所应资源都是我陆家提供,却止步通玄入照,连个老乞丐都打不过,庸才,废物,要你何用?”
“不知公子的行程是?”将手中的清茶喝完,掌拳长老这才出声问道,脸上依然无甚表情。
陆余华心情不好,掌拳长老的心情又岂会好了?不过比起陆余华的喜怒无常,他更加不假颜色而已。
虽然掌拳长老未言,但陆余华已经知道他的意思,稍显不耐道:“本公子打算赴这大胜关试剑之邀,左右不过五七日的脚程,长老有事不妨先走,这点脚程本公子还不至于让人掳了去。”
掌拳长老微微沉吟,思忖了几息,也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君山大会开办在即,帮中事情繁多,老夫也不敢久离。此去往君山与大胜关还有一段同路,老夫再护送公子一程。”
“有劳长老了。”
陆余华勉强笑道,神色依然不见多么开心,才回答完,却觉周身一寒,立时腾身站起,但见那客栈内的众人都化作了灰白之色,仿佛成了一张背幕投影,心神大惊,面色骇成了惨白。
“哪,哪位前辈与小子开玩笑呢?”
……
“嘿嘿嘿,好好好,何爷这具身体保养的真好,将你炼成铁尸,便是我神功大成之时。”
暗室之中,一个干枯的老汉举着幽绿的灯火,一只手探入一具棺材,慢慢摸索,好似鉴赏艺术品,在一具尸体上抚摸着,细细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触感,笑容阴瘆。
这般场景,若得叫些胆小的人见着,只怕,非得尖叫一声晕了过去,便是那些自忖胆大的,也要毛骨悚然。
“不错,不错!”
老汉桀桀怪笑,显然很是满意,手指一滑,触到尸体折断的脖颈时,面色再变,叹道:“可惜,被人弄断了颈骨,这身功夫却废了一小半,幸亏老夫的手艺不错,将就将就,将你炼一炼,还能保持八.九的功力。”
那老汉说罢,从怀里掏出了个一枚长钉,一只小锤,长钉布满铜锈,长三尺二寸六分,近一掌长,小锤却只有两根指头大小,老汉将灯火放在棺材上,一手持钉,一手拿锤,噗呲一声,长钉穿透脖颈的皮膜,如入牛革。
叮,叮,叮……
昏暗的暗室,幽绿的灯火,孤零零的敲打声静静回响着,不止不休……
……
能在无声无息间将他拉入一片幻境之中,这等实力,已超过他许多,更叫陆余华惊惧的是,那坐在他对面的掌拳长老,同样也被定成了背幕。
虽然怨恨掌拳长老本事不济,但陆余华不得不承认,似掌拳长老这等人物,不论走到哪里,都是能让各门各派奉为座上宾的存在。
但连掌拳长老也不能发觉对方,出手的人,实力已高深到莫测了!
“小子,你不是咋咋呼呼我等俱为二流势力么?怎么,吓破胆了?”
微微冷笑从四周传来,回荡、重叠,好似无穷无尽的放大效应,声波不断拔高,听得陆余华耳膜嗡嗡直鸣,好悬没被震晕了过去。
陆余华努力抱了个不是很标准的拳礼,扯着难看的笑容,急忙道:“前辈大人大量,还望饶恕小子则个!小子是无心之失,被我那对手弄得灰头土脸,这才大放厥词,饶恕,饶恕!”
这神秘人如此作答,想来也是个半步宗师。
陆余华心中大恨,只觉自己霉运透顶,随便骂上一句都能怼到一位高人,但毕竟是自己理亏,也不敢争辩,只管求饶。
他唯一庆幸的,是这神秘人并非傲剑,否则,陆余华只怕此时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对头么?这倒情有可原!”
声波渐渐平息,陆余华这才觉得好受了些,又听那神秘人道:“听你的口气,料想,你的来历也不简单!”
陆余华心中一喜,慌忙道:“小子出身归云庄陆家,家叔祖陆冠杰,江湖中有一雅号,名叫潇湘烟华一冠杰便是。方才小子的确是有些犯浑,不然,若连前辈都看不起,岂不是将家叔祖也骂了进去?”
陆余华口才极佳,这番话说得是有理有据,又暗暗点出自己的背景,未使太突兀。
他可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真要一上来就报出家世来历,便算神秘人真的顾忌你的家世,被你这么一说,一旦搁置不下面子,被人活活打死也是活该。
“陆冠杰?倒有些面缘。小子,算你好运,这件东西接着,便算某家的赔礼,免得陆冠杰怪我以大欺小。”
声音方落,一点黑白的光芒突然落下,陆余华忙用手接着,还不及细看,四周渐渐褪去灰白,各般颜色丰富起来。
“看来本公子还算有些运道的,但不知,那位前辈给了什么机缘?”
陆余华微微得意,也自安定下来,却叫掌拳长老诧异莫名,暗道了声古怪。
……
嘎吱!
棺材盖儿推了上来,老汉举起灯火,颤颤巍巍打扫了痕迹,还煞有其事的点了一炷香,这才离开了暗室。
呼!
这时,一缕阴风忽然从门缝中穿了进来,且在半空中转了两个旋儿,这才落在棺材盖上,化作了一个豆大的小人,蓝色的头发,身穿一具湛蓝青色宝甲,小胳膊小腿,虎头虎脑的,别提多可爱了,偏偏,面上却故作着庄严,老神在在地踱了几步,叹息道:
“话说,这兴趣爱好挺别致,看这氛围,看这摆设,妥妥的是按照高品味、严标准布置的,也下了一番苦心。只是传扬出去有损我的名声,万一被人知道我还有这么一段黑历史,我的脸面可不知往哪里搁咯!”
“嗯,坚决不能让人知道!”
小小的人儿握紧更加小小的拳头,对天发誓一般,神色严峻,那棺材盖儿突地一颤,猛然抖动起来,将他震得往上蹦了三蹿,好好的气场也被破坏得一干二净,顿时恼羞成怒起来,哇哇大叫道:
“好你个死鬼,死了都不能老实,想要翻身把歌唱么?没门!看老爷镇压你!”
说罢,小人儿在半空中用力一跺脚,身形一闪,噗呲一声,好似无物一般,穿过棺材盖,没了进去。
那棺材盖中,陡然传出一声压抑的怒吼,并有一朵幽莲徐徐开放,辉芒逸散,渐渐凋零,光辉点点,浸满祥和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