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只有一个条凳。现在有两个孩子要被打。福伯命堂外侍立的弟子再搬个条凳来。
傅龙夜鼓足勇气道:“去千佛山寻宝是夜儿的主意,带裳儿偷溜出去也是夜儿的主意,大哥多打夜儿十板子吧。”
“六哥不用替裳儿担,裳儿也能忍得住。”傅龙裳眼泪汪汪地拽龙夜的衣襟。
“哥比你抗打。”傅龙夜安慰傅龙裳。
“哥才比我大一岁而已。”
“大一岁已经大很多了,我多挨几板子,裳儿就可以少挨几板子了。”
“裳儿也舍不得六哥挨打。”
多懂事的两个孩子,福伯好生心疼。傅龙壁也心疼。这两个小东西是爱闯祸,可是乖起来时也很窝心。
傅龙策知道六哥、七哥(如今傅龙悔、傅龙错毕竟还没回来,龙策也只能先喊六哥、七哥了)感情最好,虽然都怕打,为了对方却能主动要求打自己,这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只有傅龙星有些不愿意,不过是几十板子罢了,快些打了快些结束,怎么还在这商量起来没完了,三哥可还在静思堂侯责呢。
两个条凳摆上了,傅龙夜和傅龙裳又怕了,磨蹭着不敢褪衣,以为一褪衣,板子就真要上身了。
“点了他们的穴道按上去。”傅龙城冷着脸,他也觉得心疼,却不能纵了这两个小东西,打怕一次,总能安生不少时日。
傅龙壁正想冒死求情,傅龙星已经答应一声,手一挥,就封了傅龙夜和傅龙裳的手足穴道,顺便连哑穴都封了,又一手一个扔条凳上去了。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十二分地干净利落。
傅龙壁有些发呆,傅龙策暗暗惊叹,五哥好利落、好帅气的身手……
其实傅龙星也是有苦不说,他也刚挨过板子,臀腿上火烧火燎地痛呢,他这几下动作虽是如行云流水般潇洒,实在是抻得他伤处痛了。
傅龙夜和傅龙裳第一次趴条凳上挨板子,表现确实可圈可点,全程一动未动,一吭未吭,当然是因为了动不了,也喊不出,只鼻涕眼泪地流了一条凳。
傅龙壁各种小心控制着力道怕打重了傅龙裳,傅龙星被二哥各种偷眼瞪着,也尽量放缓了力道打傅龙夜。
傅龙城只是看着,并没有在意傅龙壁和傅龙星的轻微放水,只看着弟弟们的两个小屁股被板子慢慢地打肿了,变了颜色。确实是皮肉之痛,两个孩子的内腑没有一丝不妥,气息也没有受损。
傅龙城倒是有些怅然,真是一晃眼啊,龙夜和龙裳也都长大了,能吃住板子了,倒是自己这规矩立得晚,险些放纵了这两个小东西。
打四十下板子的用时并不甚长,只挨板子的人才觉得时间无比漫长。
傅龙夜和傅龙裳挨过了四十板子,傅龙星才抬手为他们解开穴道。两人都是已不出声地哭得嗓子痛,动一动就更痛,趴在条凳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两个人就那么一声不吭地在条凳上趴着,傅龙城也不恼:“龙壁、龙星将他们两个抱回房去吧。”
傅龙壁和傅龙星应了,过去抱龙夜、龙裳,傅龙星已是不待大哥吩咐,再弹了指风,点了两人穴道,免他们一碰再哭天抢地地抹泪,场面尴尬。
福伯也忙告退出去,跟过去照顾傅龙夜和傅龙裳。
现在堂上又只余傅龙策跪着了。傅龙策的腿痛得钻心,不由想起六哥傅龙夜常说的话来,傅家的孩子,要是生得晚,运气就差……
傅龙策觉得这话果真是有些道理的,比如今日,大家在堂上都跪着按序侯责,最小的那个,比如说自己,都能把腿跪折了。
“策儿,你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傅龙城正端茶,余光瞧见策儿似乎在挪动小腿。
傅龙策立刻僵了动作,一动不敢动,半天才讷讷地道:“策儿错了,策儿不该乱动,策儿只是……只是腿痛。”
傅龙城不由蹙眉,不过跪了这么一小会儿,他差点以为傅龙策是方才与祝融巫术对战时受了暗伤呢。
“你起来吧。”傅龙城并没有降责,只吩咐道:“家里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谨言慎行,免得板子上身。”
“是。策儿一定谨守家规。”傅龙策并没有仔细斟酌傅龙城话中之意,只是恭谨应诺。
傅龙城起身,准备去静思堂。
“大哥。”傅龙策的小手拽住了傅龙城的袍摆:求大哥轻责三哥吧。”
傅龙策趁着傅龙城走过他身侧时,鼓足勇气,为傅龙晴求情。
傅龙城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袍摆上,傅龙策连忙缩手。
“你三哥是因为别的事情受罚,与你无关,你先回房去吧。”傅龙城吩咐过了,举步行出。
傅龙策这才换了跪坐之姿,小心翼翼地动动小腿,疼。
“玉麒送小叔回房。”玉麒走进来,搀扶龙策。
“玉翎呢?”傅龙策忍不住问。玉翎也是傅龙城的徒弟,和傅龙策年纪相仿,傅龙策未穿越来前,和玉翎这个侄儿的感情最好。
“玉翎还在七星台练剑吧,今儿五叔考教武功,玉翎失了一招,被五叔罚练一千遍。”玉麒有些心疼玉翎,却也不敢埋怨五叔。
喜伯来为静思堂燃烛,傅龙晴窘迫得不敢睁眼,室内明亮起来,傅龙晴更觉窘迫难安,到底是一动也不敢动。
大哥轻缓的脚步声步入静思堂的大门,傅龙晴不由绷紧了皮肉。
傅龙城径直走到八宝圆桌旁,先拿了沉香木的戒尺,走到傅龙晴身前。
傅龙晴忍了惧怕,略向上平伸了双手。他最怕的便是静思堂里的戒尺,尤其是握在大哥手中打落时,便是比刑堂的板子都要重的。
沉香木的戒尺落在手心上,“啪”地一声,并没有太大的声响,傅龙晴已是眸光一缩,咬了唇。
他白皙的手心上随着戒尺的抽离,立时便横亘了一条紫红的檩子,火燎似的痛。
沉香木的戒尺极重,又寒凉,打在手上,似乎骨肉都要被碎裂了。
傅龙晴咬着唇,几乎不敢呼吸,似乎稍一松懈,都抵不住那钻心的痛楚。
戒尺再扬起来,傅龙晴的心便提起来,只忍着惧怕和疼痛,尽力伸平了手,“啪”地一声,戒尺落在手心的那道檩子上,檩子似乎被打得陷落进去,随后更高地凸起。
戒尺仿佛抽在了心上,而不是手上,傅龙晴的身体都有些哆嗦了。
“啪”地一声,第三下戒尺落下来,傅龙晴的双手忍不住随着戒尺的落下一沉,他忙勉强举稳,手心上已绽开了一道血口,血溢出来,疼痛反倒有了出口。
傅龙晴的唇咬得绯红,脸色却是苍白。他的双手依旧平举着,只是忍不住轻微地颤栗。
傅龙城暂停了戒尺。
“龙晴知错,不该贸然行事,让密宗圣教颜面扫地,致大理武林与中原武林产生嫌隙。”傅龙晴忍了痛,恭声应错。
“果真什么都明白,却也不妨碍傅三公子放胆去做。”傅龙城的话音清冷,让傅龙晴心惊胆寒。
“请大哥重责。”傅龙晴跪伏下去,额头抵在冰凉的理石地面上,双手撑地,用最恭顺的姿势请责,他的手心灼热滚烫,轻按在地上,痛得钻心。
跪伏杖臀,这是傅家坝上责罚弟子的规矩,傅龙城盛怒时,也会做此责罚。
戒尺带着风声,抽在傅龙晴挺翘的臀峰上,“啪”地一声,就是一道血檩,傅龙晴便是早有准备,也险些呼痛出声,他咬紧牙关,硬受棰楚。
身上再次被冷汗浸透。
臀上的肉厚,戒尺落下来,自然是比落在手上要痛得多了,而且,打的数目也更多。
“自己数着。”傅龙城的手略停。
“一,龙晴知错。”
“啪!”
“二,龙晴知错。”
戒尺在傅龙晴的肌肤上肆虐出一道道肿胀的檩子,檩子被抽碎时,肌肤就绽开了细小的血口,这种硬生生撕裂肌肤的疼痛,不能躲不能动,不知痛楚何时会停的惊惧,让傅龙晴备受煎熬。
傅龙晴勉力跪伏,膝下的碎瓷,因了他的用力,又已入肉不少,血迹重新氤氲出来,傅龙晴的泪也偷偷滑落。
被大哥亲手责罚,总是如此痛楚难挨,傅龙晴的冷汗早已浸湿地面,声音也带了沙哑。
一百下,傅龙城停手。
傅龙晴缓了半天,才暗暗用手背蹭了泪珠,跪直了身体,哑声道:“谢大哥训责。”
“今日挨打,倒是乖巧。”傅龙城的声音里并没有怒气,只是傅龙晴依旧吓得心头狂跳,果真是,自己的心思什么时候也瞒不过大哥去。
傅龙晴咬牙,准备直认了自己的心思。
“你是不是以为,你乖乖地挨了这顿打,就可以将策儿留在傅家。”傅龙城已是不急不缓地说出了傅龙晴心中所思。
“求大哥开恩。”傅龙晴微仰头,去看傅龙城。
傅龙晴俊秀的小脸煞白,鬓发和刘海被冷汗浸湿,粘在额头和脸侧,眼睛有些红,只是目光依旧清澈、坚定:“大哥要如何罚龙晴,龙晴都愿承受,只要大哥留下策儿。”
傅龙城扬手,一个耳光,“啪”地一声,到底是将傅龙晴的半边脸打肿了。
傅龙晴将头摆正,目光垂下去,抿了唇。
傅龙城最气恼的就是龙晴的这个性子,长大了,有主意了,主意极正,还偏要装着乖顺,尤其是现在,为了一个不知来历的小东西,倒是敢和自己这个大哥用上心思了。
傅龙城隐隐地怒气升腾。
“龙晴已认下策儿做弟弟,大哥也是允了的。”傅龙晴忍了脸上灼热的痛,鼓足勇气和大哥辩驳。
“策儿如果真是三叔骨血,我就许他留在傅家。”傅龙城冷声道:“否则,你便是挨多少打,也不能再认他为弟。”
“大哥。”傅龙晴忍不住又抬头:“求大哥……”
“啪!”傅龙城扬手又是一个耳光,将傅龙晴打得身躯一晃,几乎扑倒。
“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傅龙城已经盛怒。
“龙晴不敢拂逆大哥。”傅龙晴吓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只是……”
竟然还敢“可是”,傅龙城手中的沉香木戒尺一扬,“啪”地抽在傅龙晴脸侧,傅龙晴惨叫一声,摔扑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