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洛明蓁从屋里出来。打着哈欠,正要去后院梳洗,就听得瓷盆落地的哐当声,一回头,萧则就一脸惊慌地从院子里跑了进来。
洛明蓁揉了揉眼睛,带着倦意道:“阿则,怎么了?”
萧则一溜小跑到了她身旁,像是寻到了救星一般,伸手就攥住了她的袖子,急急地开口:“姐姐,不好了,小黄鸡生病了。”
“什么,病了?”原本还恹恹地搭着眼皮的洛明蓁瞬间瞪大了眼,她可还指望这些鸡下蛋呢。
她又瞧了瞧面前急得直跳脚的萧则,安慰道,“没事,我去看看。”
等她急忙跑到鸡舍旁的的时候,脸上担忧的神情在一瞬间凝固,好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抬手叉上了腰,眉头快要拧成结了。
见她不动,萧则急忙扯了扯她的袖子:“姐姐,快点救救小黄鸡。”
“救什么救?大清早的,你耍我是吧?”洛明蓁白了他一眼。随手指了指那几只母鸡,没好气地道,“你看这几只肥鸡,哪儿像生病的样子?”
鸡舍里,七八只毛色发亮的母鸡挤在一起,争相琢着地上的糠米,时不时又摇一摇肥屁股。
萧则偏过头,瞪大了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鸡舍里的母鸡。好半晌,他抬起手圈出了一个圆,喃喃地道:“可是,小黄鸡昨天还是小小的,黄黄的,今天身上就变黑了。”
洛明蓁无奈地扶了扶额头:“这鸡长大了,那毛肯定就会变颜色啊。”
萧则一脸困惑地低下头,嘴里还在念叨着“小黄鸡”,“变颜色”,他还是不死心地凑近了鸡舍,瞪大了眼睛盯着那群胖乎乎的母鸡。良久,才失落地低下头,走到了洛明蓁身边。
“这些鸡被你养得这么好,你还哭丧着脸做什么?”不知为何,看着他这副委屈的模样,洛明蓁就忍不住想笑。
萧则却缓缓地摇了摇头,耷拉在额前的碎发也跟着无力地晃动。他皱着脸,声音满是委屈:“小黄鸡变丑了,还臭臭的,阿则不喜欢了。”
他说着,紧紧地抿着唇,脸都憋红了,时不时呜咽几声。
听到他的话,洛明蓁没忍住笑了出声,随即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萧则,这小孩一天天的到底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行了行了,赶紧回屋去吧,我都要饿死了。”
她说着,摆了摆手,就进屋去继续梳洗了。院子里,萧则看着鸡舍里羽毛变色的小黑鸡,又想到了那些圆头圆脑、还会翘屁股的小黄鸡,就委屈地瘪了瘪嘴。
自从小黄鸡变成了小黑鸡,萧则每天喂鸡的热情都减退了。以前他老喜欢在院子里追着小黄鸡到处跑,然后把它们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摸着。
现在再追这些小黑鸡,不仅追不上,追上了还要被它们一爪子弹过来。
失去了养小黄鸡的快乐,连着好几天,洛明蓁看到他都是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
她正想着给他找点什么新的乐子,就看到他忽地围着院子里的水盆转悠。等她过去看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游着一只小蝌蚪。
她皱了皱眉,颇为嫌弃地道:“你怎么养起这玩意儿了?”
萧则蹲在水盆旁边,揣着手,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在水里游来游去的胖头蝌蚪。
他抬起头,用手向洛明蓁比划着:“这是隔壁小虎子送我的,他说这个小蝌蚪会慢慢长出腿腿,然后就会变成小青蛙了,绿绿的,可好看了。”
他说着,瞧了瞧那只豆丁大小的蝌蚪,又微张了嘴,语气满是惊讶,“姐姐,你说小蝌蚪只有脑袋和尾巴,真的可以长出腿么?”
“可倒是可以,不过……”她说着,又瞧了瞧萧则一脸期待的模样,忽地打住了话,“算了,反正你一天也闲着没事做,你就养着吧,就当给你找个乐子。”
萧则高兴地“嗯”了一声:“阿则一定好好养它的。”
他说着,就伸出手指去戳了戳蝌蚪的胖脑袋,眼里的星星忽闪忽闪的。
看他这副认真的模样,洛明蓁嘴角憋着笑,没说什么,只是瞧了他一眼就走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萧则都在悉心地照料着他的小蝌蚪。
一个月后,小蝌蚪终于如愿长大了。
它成功地变成了一只癞蛤/蟆。
那一日,萧则沉默地在屋檐下坐了许久,从此再也没有往家里带过什么小动物了。
彻底放弃了养动物的萧则整日里就是做饭劈柴洗衣服。没事的时候,就坐在屋檐下,无聊地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圈。
直到感觉有什么东西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偏过头,就看到一只毛绒绒的爪子按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吓得一惊,将身子往后退了退,待看清以后,才发现面前是一只雪白的兔子,被人提在半空中,宝石红的眼珠子像粘上去的一般,唯有兔唇还在一张一合。
那兔子被洛明蓁抱在手里,她弯下腰,将手里的兔子挡在面前,装作它的口气,凶狠地道: “吾乃兔子大仙,你这小孩整日愁眉苦脸,太过难看,我要把你抓去吃了。”
话音刚落,她就抬起兔子的爪子,一左一右按了按萧则的面颊。随后露出自己的脸,冲他眯眼笑着。
感受到脸上毛绒绒的触感,萧则缓缓眨了眨眼,和近在咫尺的兔子四目相对,眼里的微光又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姐姐,小兔子好可爱啊!”
洛明蓁将手里的兔子提了提:“是吧,我也觉得可爱,这是我路上捡到的,明儿就把它烤来吃了。”
听到她说打算拷了这只兔子,萧则立马抱住了它,小心翼翼地把它护在了怀里,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姐姐,不要吃小兔子。”
他说着,见洛明蓁没理他,他就伸出一只手攥住了她的衣袖,“姐姐,咱们把小兔子留下,好不好?”
洛明蓁轻哼了一声,装作勉为其难地道:“算了,既然你这么想要,那就送你了。”
“真的么?”萧则嘴里的弧度慢慢扩大,眼里亮得像落了星星进去。
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洛明蓁憋着笑,面上还是一副若无其事地挑了挑眉:“怎么,不要啊?不要那我就拿去下锅了。”
“要,阿则要!”萧则立马把兔子圈在怀里,活像母鸡护小鸡一般。
洛明蓁看着他和兔子玩耍的模样,也不自觉笑了笑。看来,这二十个铜板也没白花。
她拍了拍手,就转身回屋了。
而萧则就高兴地抱着兔子,将它举到了自己面前,好奇地盯着它的脸。
那兔子很乖,两条后腿垂着半空中。脸上的长须被风吹得一抖一抖的,红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盯着萧则。
萧则与他四目相对,本还在笑着,可目光却被它的红眼睛吸引了。
那暗沉的红色填满了他的视线,在一瞬间,像有什么东西刺穿了他的脑海,让他握着兔子的手都不自觉收紧了一些。
他的眼神慢慢失去了焦距,左脸上的红色花纹涌动,手里的兔子没有意识到抱着他的人有什么不对劲,还在懵懵懂懂地转了转红眼睛。
电光火石之间,萧则的手臂颤抖了起来,周遭所有的景物急剧地倒退着,随即扭曲在了一起。
面前变成了一片白雪茫茫,雪地里站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他的手里提着一只被剥了皮的雪狐,血肉模糊,淋漓的鲜血就顺着他的手指滴在地上。
白皙的手臂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已经变作了青紫色。破开的衣衫里露出被鞭打的血印,几乎快要寻不出一块完好的地方。
他始终低着头,肩头耸动,不住地从胸腔里发出闷笑声。
一声一声,宛如凄厉的恶鬼。
他抬起头,鲜血顺着他额头的血窟窿流下来,他却还在咧嘴笑着。他低下头,舔了舔手指上的血,唯有眼里始终带着阴冷的笑意。
听着那个男孩的笑声,萧则只觉得浑身的血液慢慢地冷了下来。手中的兔子摔到了怀里,他闭上眼睛,痛苦地抱住了头,可不管他怎么挣扎,那凄厉的笑声就像是在他脑海里生了根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他的眼睛慢慢涌动出血色,整个人也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左脸上的红色花纹似要裂开一般。
扑通一声,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屋里的洛明蓁听到动静,一出来就看到萧则昏迷不醒地倒在了地上。
她睁大了眼,吓得嗓音都抖了起来: “阿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