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南遥的这一点动静,他还是能掌握到的,看来这东阳宫里也不全是南后的人。
“太子既然如此问了,那必然是已经知道了,又何必问呢。”慕雪瑟淡淡回答。
莫熠脸上怒色一现,气急道,“你答应她了?”
说罢,却是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慕雪瑟快步上前,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又抚着他的背替他顺气。莫熠咳了一阵,缓过气来,伸出手死死扣着慕雪瑟拿杯子的手腕,又逼问道,“你答应她了?!”
“没有。”慕雪瑟看着莫熠那张因为剧烈咳嗽才稍有点血色的脸,叹口气回答。她的确是有办法让莫熠同南遥行房,但是她是不会答应南遥的。
莫熠脸上的神色一下就松弛下来,眼神又复杂地看着慕雪瑟,“为什么?”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慕雪瑟是南后的人,所以对她极为防备。
“不为什么。”慕雪瑟神色平淡地服侍莫熠喝水,又拿着帕子为他拭干净嘴角,道,“只是这个方法不成,皇后和太子妃总会有别的方法的。”
“什么方法?”莫熠皱眉问。
慕雪瑟抬眼看她,眼神有些奇怪,又有些怜悯,她说了四个字,莫熠的脸色瞬间变了。
南后的寝宫里,南后斜靠在软榻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南遥,语气有些失望,“是么,连公孙雪都说没有办法。”
“是,太子身子如此,侄女就算是想怀上孩子一个人也没有办法啊。”南遥的脸上有说不出的委屈,想当初她听说要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以后就是皇后,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却没想到自大婚之日就被太子冷落不说,如今太子还命不久矣,让她连个子嗣都留不下来,至今还是完壁之身。
“他不行,那就算了吧。”南后的语气一点也不着急。
“母后!”南遥却急了,她可不想以后做一个清灯古佛的寡妇。
“你急什么,本宫只是说不从他那里下手而已。”南后有些不屑地瞟了南遥一眼。
“那,那要怎么办?”南遥瞪大眼睛看着南后。
南后在冷里隐隐冷笑,虽然南遥是她唯一的侄女,但是当初她挑中南遥,就是因为她不够聪明,容易掌控,将来没有本事与她争权。可是蠢成这样,也实在是太没用了点。
“子嗣自然是一定要有的。”南后看着南遥轻轻勾起了嘴角,“所以唯今之计,你只有两个选择,假孕,或者借种。”
南遥的脸色唰地白了,她颤抖道,“姑,姑母,你在胡说些什么……”
南后看着她的眼神更为不屑了,脑子不够好使,连胆子都不够用,她冷冷道,“无论如何,你要诞下皇孙,至于这皇孙从哪里来的都无所谓!所以你要么就是假孕,十个月之后从宫外找一个男婴进宫充为皇孙,或者是找一个男人借种,将来生来生下孩子就认做皇孙。”
“可,可是太子他从来没碰过我啊——”南遥惊慌得连自称都忘记了,这种事情可以瞒得住所有人,却绝对瞒不住莫熠,是问从来没有行过房的两个人,哪里来的孩子!
“就算他知道又如何,他如今被本宫捏在手心里,他敢说话么?”南后的笑容里充满了自信和霸道,她看着南遥道,“借种太过麻烦,就算你怀上了也未必是男婴,所以本宫认为还是假孕方便点,反正太医院都是本宫的人,而你家里那两个哥哥最近有几个妾室都有了身孕,到时候从南家悄悄选一个男婴进宫来,未来的皇帝身有南家血脉,对我们南家也更有利。”
南遥看着南后,觉得自己两耳嗡嗡作响,可是南后的话却偏偏那么清晰地传入耳中,混淆皇室血脉可是大罪,若是被人发现了,她可是要死无葬身之地的。
“怎么?你不敢么?”南后看出了南遥的胆怯,她只是笑,“你不敢也无妨,还记得本宫说过的话么,若是你没有子嗣,将来新帝登基,你就只能长伴青灯古佛孤寂一世而死。而本宫的选择却不仅仅只有你一个,你若是不愿意,本宫就立刻给太子纳一名侧妃,由她来做这件事情好了。”
南遥大惊失色,是了,她怎么忘记了,她的这个姑母最是无情狠心,当年活活蒸死庶姐,赐死深爱的男人,在后宫翻云覆雨多年,手中染了多少鲜血,怎么会在意她这个小侄女呢?
若是她不能为她所有,那就只有被放弃了!
“侄女愿意!”南遥咬咬牙道。
“很好。”南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东阳宫,太子寝殿里,莫熠狠狠砸烂了手中的杯子,怒道,“她们敢!”
刚刚听见慕雪瑟说出“假孕借种”这四个字的时候,莫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门外立刻有宫人问道,“殿下,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手滑打碎了杯子,等会儿你们再进来收拾。”慕雪瑟回答道。
门外又立刻安静无声,慕雪瑟看着莫熠,见他气得脸色发红,微微一笑,“她们为什么不敢?”
莫熠一怔,是了,她们为什么不敢?整个皇宫都在南后的掌控之中,而南家更是权倾朝野,控制了整个帝都的兵防,若是南家现在立刻发动政变逼宫,怕是皇位立时就可以易主了。
而他这个受人掌控的太子,却是敢怒不敢言,就算他想说,也要有人能听他说,而他每日被困在东阳宫里养病,见的都是南后的人,自他年岁日长,南后对他的控制越来越紧,他现在连裕王都见不到面,他的话又能传到谁的耳朵里?
看着莫熠坐在床上,一脸颓丧地怔怔出神,慕雪瑟蹲下身,将地上的碎瓷片慢慢捡起,她缓缓道,“殿下难道不想报仇么?”
莫熠身子猛地一震,目光锐利地看着低头专心捡着瓷片的慕雪瑟,片刻后终是道,“自然想,做梦都想!”
慕雪瑟微微一笑,这句话,她昨天才在夜色中听见莫涯说过,他们两人的语气语调,言语中的恨意,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