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偏了偏脑袋。
韩月歌将匕首往前推进一寸,警告道:“快点松开她,不然我杀了你。”
这把匕首上面缠绕着灵力,一旦深入血肉中,能立即将对方的修为吸收个干干净净。
匕首的锋芒嵌入少年颈侧的肌肤,鲜红的血丝从伤口处蜿蜒躺下。
少年箍住小艾脖子的那只手,五指缓缓松开。
小艾得了自由,连忙离他三步远,张开嘴大口吸着新鲜空气。
少年举起手,懒洋洋道:“现在可以把匕首放下了吧。”
韩月歌确定他身上灵力微弱,对她和小艾造不成伤害,收回匕首。
没了匕首的钳制,少年一下子泄了气,躺回到床上,摊开四肢,胸口微微起伏着。
韩月歌戳了戳他:“死了吗?”
少年翻了个白眼:“没死。你再不救我,就真的死了。”
“你这只兔子精怎么说话呢?这是求人救命的态度吗?”小艾忍不住啐了一他一口。她可记仇了,这只兔子精刚才差点杀了她。
少年丢过来一物:“救我,这个归你们。”
小艾抬手接住,定睛一看,眼睛微微睁大:“月姬,是出城手令。”
韩月歌拿来仔细瞧了瞧,确认是离开魔域的出城手令,更绝的是,日期那一行是空的。
她狐疑地打量着少年:“你是谁?怎么会有太子殿下的出城手令?”
要想出天渊城,必须拿到席初亲自签发的手令。韩月歌眼馋这个出城手令许久了。
少年不耐烦地捂着心口咳嗽了两声:“东西是真的就好,问那么多做什么。”
“沧溟山结界已经全部启动,太子殿下没有对外公布是何缘由,我估摸着,殿下突然张开结界是为了来个瓮中捉鳖。”韩月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少年的神情,“你不会就是那只偷跑出来的‘鳖’吧?”
少年被自己的唾沫呛到,咳得伤口都裂开了。
韩月歌眼珠子转着:“如今你为鱼肉,我为刀俎,这个出城手令已经在我手中,我救不救你,我说了算。”
少年显然并非韩月歌料得那般简单,他停止了咳嗽,挑了挑眼角,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你大可以试试,等我死后,这份手令会怎样。”
小艾怒道:“你还敢威胁人。”
“是你们威胁我在先。”少年喘了口气,“好了,各退一步,我告诉你们我的真实身份便是。”
“我的确是偷跑出来的,但我没那么大的能耐,能让太子殿下为我启动沧溟山的所有结界。”
“我叫白少渊,原是一只修炼的兔子精,五百年才修出人身,本一心向道,奈何被紫玉公主看中,强行掳掠了回来。我不堪忍受紫玉公主的折辱,这才偷偷跑出来的,那份手令也是我从紫玉公主那里偷出来的。”
“我本想着出城后,去往仙域躲藏,紫玉公主势力再大,也不可能管到仙域去。可惜我身受重伤,灵力耗损严重,被打回原形,差点冻死在雪地里。”
“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好,只要别把我送回紫玉公主身边就行,等我伤好,我会报答你们的。”
少年说到最后,眼眶渐渐红了,满脸都是屈辱之色。
小艾惊讶:“难道你身上的这些伤也是、也是公主弄出来的?”
少年不说话了,缓缓合上眼睛,眼角滑下一滴泪来,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小艾那股凶蛮劲儿一下子没了,期期艾艾看向韩月歌:“月姬,他好可怜。”
紫玉公主的名号,整个天渊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是魔君九辰唯一的妹妹,据说她容色妖冶,性情暴烈,好美酒,更好美人。但凡她看中的美人,无不被收进她的后宫,若有不愿的,便直接抢回去。
掠夺本就是魔族纯正之血自生来就有的共性。
紫玉公主抢了一辈子的美人,唯独在席初这里碰了壁。
紫玉公主看中席初的容貌,要求魔君将他许配给自己。魔君只是挑唇一笑,言道,此事他管不了,她要是能将席初抢回自己的府中,就是她的本事。
紫玉公主雄赳赳气昂昂,抢了席初三回,三回都被席初揍得鼻青脸肿,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公主府。
紫玉公主并未放弃,为了席初,她甘愿来到极地北域,驻守天渊城,短短数年时间,将天渊城的魔兵收拾得服服帖帖。
席初向魔君讨要千年火灵芝为李玄霜治病时,紫玉公主趁机提出搬到云上天宫的条件,席初应允后,她就带着她最宠爱的十几名面首,浩浩荡荡搬上了云上天宫,震惊了云上天宫上上下下。
韩月歌也是震惊中的一员。
她见这只兔子精肤白貌美,身量纤细,便是说起话来,嗓音也是清澈婉转,好听得叫人浑身酥麻,的确是有做公主面首的资本,心下一时信了七分。
“成交。”韩月歌略略思索,将出城手令丢进自己的储物袋,答应了少年的条件。
她太需要这份出城手令了。
万一她没能裂开石头心,飞升上界,这份出城手令,就是她最后的退路。
韩月歌拿了出城手令,不会白占少年的便宜,她取出补血丹,叫小艾喂给白少渊,又用自己的灵石,给白少渊买了一些其他治伤的药材。
少年的衣衫破裂,无法蔽体,她还给他新裁了一身衣衫。
衣衫的料子是特殊材料制成,虽然薄,却可防寒保暖,少年灵力丢失大半,险些维持不住人形,在寒气凝结的沧溟山,没有保暖的料子裹身,怕是活不过三日。
待稳住白少渊的伤势后,韩月歌叫小艾出去打听一番,紫玉公主那里是否真的丢了面首。
很快小艾就回来了,对韩月歌点点头:“月姬,打听到了,公主那里确实丢了一只貌美的兔子精,把公主气得好几日没吃饭。”
这下韩月歌放心了。
白少渊换了身干净的白衫,歪着身体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碗药,乌黑浓密的睫羽垂下来,正低着脑袋一口一口抿着药。
他的身体还虚弱着,手腕抖个不停,药汁溅了一些,偏他极其自尊,不肯让小艾帮忙。
小艾在一旁看着,等他喝完,接过空碗,用帕子替他擦着手背上的药汁。
白少渊温柔地说了一句:“多谢小艾仙子。”
少年容颜绝色,眸中清光点点,说话的时候,眼眸专注地盯着小艾。
小艾哪里被这种眼神看过,脸颊轰的一下,红了。
她躲开少年的目光,服侍着他躺下:“我可不是什么仙子,你叫我小艾就好。”
韩月歌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定身符,捏在指尖,藏于身后,趁白少渊不备,将符贴在了他的心口。
白少渊登时僵住无法动弹,脸色黑了下来:“这是何意?”
小艾也呆了呆,不安道:“月姬。”
韩月歌语重心长道:“小艾,防人之心不可无。别忘了,他是一只妖,妖都是会吃人的。”
小艾恍然大悟:“还是月姬考虑得周到。”
白少渊脸色更黑:“我是只兔子精,我吃素。”
“那更要定着你了,谁都知道,我们家月姬是天下最补的仙草。”小艾拿起被子,盖在白少渊身上,满脸自豪的表情。
小艾在寒桐殿伺候,有时直接夜宿在寒桐殿,韩月歌给她置办了一张软榻,但今日多了一个白少渊,占了小艾的软榻,小艾就回了自己的住处歇息。
韩月歌将殿门合上。
他们这些做妖魔的,睡觉其实也是在修炼。韩月歌伤好后,睡觉时间都是用来修炼的。熄灯后,她躺在床上,进入了修炼状态。
因着自己殿内有个别的妖在,她给自己罩上了灵罩,双重保险,有备无患。
殿内黑漆漆的,只有微弱的月光被雪光反射着,透入窗棂,映照在地上。
黑暗中,直挺挺躺在床上的白少渊,陡然睁开眼眸,眸底闪过一丝邪气的光芒。
他勾了勾嘴角,抬手掀开被子,揭掉贴在心口的定身符,两指夹住,双眼微眯,嗤笑道:“就这种低级的玩意儿,也想困住本座。”
他随手将定身符丢在了床上,下榻走到韩月歌的床前,看到那张散发着淡淡幽光的灵罩,脸上露出兴味的表情:“倒比本座想象得要谨慎得多。”
屈指一弹,床上的灵罩瞬间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