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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销社从四点开门到现在,不到两个小时,猪肉已经卖光,只剩下些骨头、猪蹄、猪大肠之类的边角料。
但好歹是口肉,抢的人依旧很多。
阿宝回家的路上,就碰到了被事情耽搁,但仍想着来碰碰运气的张婶。
她迈着小脚,速度不快,又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着,都没注意到就在她前方不远处的阿宝。
还是阿宝叫了她一声,才停下来。
“你都回来啦?”张婶艳羡的目光移到了阿宝手里提着的袋子上,“今天买了不少啊,都什么肉?”
阿宝解开袋子给张婶看了一眼,“今天运气不错,五花肉三斤半,肋排两斤半。”
“夭寿了夭寿了,都快俩月没见着猪肉了,我得赶紧去供销社看看。”张婶后背都是汗,抬手擦了下脑门。
阿宝不忍心,好心道:“婶,这会赶过去也来不及了,我走的时候,就卖的差不多了,还有好几十个人排着队呢。”
“唉,气人!”张婶猛拍大腿,恼道,“我家那小祖宗半夜窜稀,来回折腾了好几回,我眼睛都没闭多久,光顾着给他擦屎洗裤子了。”
“那人没事吧?”
“谁知道,今天估计是上不了工了,得去找刘医生来看看。一吃东西就拉稀,可把大人吓坏了,孩他妈哭了一宿。”张婶用手掌扇风,热的脸皮有些发红,“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孩他爸呢?”
这几回她碰到张婶,张口闭口就是儿媳妇跟孙子,可都没说过她儿子,虽然夏宝珍嫁到这村子没多久,但依稀记得张婶儿子没什么毛病啊。
“男人心眼都粗,哪里照顾得好坐月子的女人。反正我老太婆也赚不了几个工分,倒不如让男人去干活。”
张婶生了两个女儿,都嫁出去了,就一个儿子在身边,勤快肯干,生产队赚着满额工分,还到处帮人做木工,日子过得紧巴,但是一团和气。
“秀花没奶水,只好天天喂米汤,把娃瘦的跟猴儿一样,身子又弱,现在还窜稀,可把我愁的……”
阿宝低头看了下袋子里的猪肉,合计有六斤。
以往刘小梅到供销社抢猪肉,能抢到两三斤肉骨头都算不错。
李月芳给足了钱让她买,估计也没想到阿宝能买到六斤。
“婶,我这回运气好,买的多,现在天气这么热也放不了几天,你要的话,卖你点儿?”
阿宝说完,张婶就抓住了她胳膊,激动地问:“真的假的?宝珍啊,你可别匡婶啊!”
“真的。”
“那、那你能卖多少?”
“最多一半。”
张婶又瞟了眼袋子,一半也能有两三斤了,就算只是骨头也不错,好歹能炖点汤。
她生怕阿宝反悔,把她拉到路边人少的地方,就从裤腰带上扯出一个小袋子,里头都是随身放着的钱票,以备不时之需。
“那你这怎么卖?”
“我卖的话,肯定比供销社贵点,毕竟肉票也贴进去了,婶你是吧?”
张婶点点头,那必须啊。
人早早排队去买,还花了肉票和钱,要是原价卖,可亏大了。
“五花肉一斤一块,肋排一斤八毛,婶要买的话,就一斤加四毛。”
张婶听了价格沉默了一下,但想到家里一个多月没吃上肉,儿子前几天还一直在念叨,就狠狠心买了。
“五花肉两斤,肋排一斤。”
这钱花都花了,就肯定要买好点。
肋排跟五花肉就差了两毛,那肯定是选五花肉啊。
两人谈好了价钱,就去张婶家把她那份肉给分了。
到家的时候,刘小梅刚做好早饭,一家子除了老大不在,整整齐齐坐桌上喝粥,知道她买到了五花肉,就连贺晓晓都欢呼了一声,念叨着晚上要吃红烧肉。
阿宝摸了摸口袋里的一块二,心情很好。
刘小梅吃完饭就上工了,比平时还早半个多小时,李月芳伺候完贺荣春吃饭,也扛着锄头,挑着扁担下地干活,家里就剩阿宝和贺成磊。
能管着贺成磊的人走了,他吃完连碗筷也没收进厨房,直接回屋睡回笼觉去了。
阿宝:“……”
他不是早班吗?
——
刘小梅出门前嘱咐阿宝睡个回笼觉,吃完午饭再去队里。
收拾完了厨房,阿宝回屋锁上了门。
每回进福地,她都要吃一惊。
或许是福地的灵气过于充裕,凡间的种子一播下去,就被迅速催发,短短的一个礼拜,种下去的葵花种子就已经生出了青色的花苞。
夏宝珍飘过来,幽幽地说:“要是外头也能长这么快,就不用饿肚子了。”
“想的倒挺美。”
想要形成一块福地,少说就需要千年,修士在福地里修行,速度一日千里,否则灵兽化形又怎么可能数百年就能完成?
这样的地方,有小小一块就已经是奇迹,要是随处可见,那世间灵气也不至匮乏到如此地步,连修士都不见了。
“应该快成熟了吧?”阿宝没见过葵花,下意识地问。
可夏宝珍也没见过。
她犹犹豫豫地回答:“可能,快了吧。”
阿宝高兴起来,“那我们很快就能看到葵花了,听说会长出好多葵花籽呢,小梅说炒着吃特别香。”
夏宝珍注视着阿宝,目光中全是对生的渴望。
活着真好啊,她以前怎么就没发觉?
就算挨骂,还要干很多苦活,但是有的吃,有的穿,还嫁了个好婆家,公公婆婆嫂子大伯都挺好的,如果——
如果没遇到那个流氓就好了!
夏宝珍又怨恨起来。
阿宝趴在灵泉边,将手放在水里。
已经养大了一圈的青背鲫鱼,游进她的手掌,安静且听话地被她打捞起,放在准备好的空水桶里。
鱼不多,捞的很快。
但就这六条鱼,足足把水桶占了半桶。
每条鲫鱼又肥又大,粗略估计都有四五斤。
“你喂它们东西吃了?”阿宝很诧异。
“怎么喂?”夏宝珍情绪低落。
阿宝很理解夏宝珍,从自由自在的人,变成了孤魂,确实会感到迷茫。
但这些,她帮不了。
她提着沉甸甸的一桶鱼,又去找了张婶。
“婶,我又来了。”
张婶吓了一跳,转身看到水桶,就知道来换鸡仔了。
“我还当你忘了呢。”张婶利索地把两套小衣服在绳子上晾好,“让我看看你抓的鱼有多大……”
刚低头,吓了一跳。
“哎哟,这鱼成精了吧!这么大!”
张婶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鲫鱼,瞪大眼睛盯了好久,才小心翼翼伸手摸了摸。
鱼在狭小的桶里无处可避,鱼尾一拍,溅起水的水正好落在张婶脸上。
她抹了下水,激动道:“大补啊!”
“宝珍啊,你真的肯换?”
阿宝笑道,“婶,不肯换提过来干什么?”
“月芳知道不?”
“我给家里留了几条。”
张婶拍了拍胸口,“那就好,就怕你婆婆不知道,到时候跑过来骂我占你便宜。”
阿宝轻轻笑起来。
“之前老母鸡没杀的时候,下了不少蛋,后来孵了不少。不过你说人都吃不饱了,哪有东西给鸡吃,拿了一些跟人换米面,你来看看要换多少。”
鸡圈很简陋,就用木片围起来。
一进后院就能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鸡圈四散分布着小黄鸡,每只都有巴掌大,看起来养了不少日子。
稍微数了数,有十几只。
“你看这些全给你,换三条……两条也成?”张婶厚着脸皮问道。
这鱼一看就很补,拿出去绝对不愁卖。
但她这鸡仔这么点大,压根不值钱,张婶心里没底。
“婶想要的话,全给都成。”
“啊?”
张婶傻眼了。
“这里的鸡仔,再加八块钱。”
张婶的心尖儿颤了颤。
如果她今天没买肉,那咬牙买了也成。
可她才刚买了不少猪肉啊。
张婶想哭的心都有了。
“要是婶不要,我就去村里其他人家问一问有没要的,再不行就去县城看看,总有人要。”阿宝故意这么一说,张婶直拍脑门。
傻了啊,这鱼多好卖啊。
村长家的媳妇也才生完,没什么奶水,只能炖黄豆猪脚汤催奶。
要拿去卖给他,一条三四块不成问题。
总共也没几条,不愁卖不掉!
“我要我要!八块就八块,你等着,我这就去拿钱!”她生怕阿宝反悔,跑进屋去数钱,没多久提了个桶从里头出来,把钱往阿宝手里一塞,连水带鱼一起倒进自家桶里。
阿宝数了钱,塞进口袋,“婶,你可别说是我卖给你的。”
“晓得了。”张婶点点头,她还想高价卖出去呢,哪里会说。
阿宝抓了鸡仔一股脑塞进桶里,要走的时候,张婶追在她后头问:“宝珍啊,你这鱼都哪抓的?”
“就咱队边上的那条溪啊。”阿宝说的大实话。
但这实话,怎么听怎么像假话。
张婶忍不住嘀咕,“那条破溪哪来这么大的鱼,骗鬼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