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后, 老夫人招手让一名下人近前来,对他轻声地嘱咐了几句。
那下人立即匆匆而去。
很快, 那下人搬来了一条手腕粗的棍子。接着, 一名牛高马大的大汉走了过来。
老夫人对那壮汉说:“给我打他五十大板。”
又转头堆笑着问上官瑜:“大侠你觉得五十大板够了吗?”
上官瑜肃颜道:“老夫人想必也清楚,能够受得住这根棍子十下的人恐怕不多, 何况是五十下,老夫人不担心闹出人命来么?”
老夫人半眯了眯眼,良久才笑笑道:“那你觉得多少棍合适?”
上官瑜:“顶多十棍。”又道, “闹出人命可就不好玩了, 不是吗?”
老夫人笑了笑,说:“好吧。”然后对那大汉说,“给我狠狠地揍他十棍。”
那人得了令, 俯身拿起那根棍子就朝钟六的身上狠狠地打下去。
一棍下去, 钟六的嘴角已经渗出了血, 身子也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但他没有喊疼, 心想今日既被这家人抓到, 自己横竖也是死路一条了,那就随便他们吧。
只是这一棍下来也确实是狠, 直打得他天旋地转,而且感觉腰部的骨头也都被打断了。
他隐隐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再一看地上的血滴, 便知是从自己嘴角流的, 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知道, 总有一天他会死于非命的,因为这些年里他做了许多偷鸡摸狗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快得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因此他现在有点懊恼,也有点害怕。
可是他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不会有人帮自己,他只得认命。
他闭上了眼睛,这时才觉得自己眼角湿湿的。
是因为忽然不想死的缘故吗?他觉得应该是的,可是他们不会放过他的,而他也并非死得冤枉,因此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第二棍下来,他闷哼了一声,觉得头更晕了,而且腰部传来撕-裂般的疼。
有人惊呼道:“背上出血啦。”
何止是出血,他的整条腰都完全失去知觉了。
此番就算不死也是个残废了。
一想到这,他反倒求速死了。
第三棍下来,他口中猛地喷出一口血,然后晕了过去。
老夫人的眼中隐隐现出得意之色。
其他人则忍不住为钟六揪心,担心他会死去。
就在那壮汉准备打第四棍时,上官瑜忽然起身道:“且慢。”
然后他对老夫人说:“他现在已经命悬一线了,再打的话必定会出人命,还是就此打住吧。”
老夫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上官瑜,斟酌着怎么样应对。
上官瑜接着道:“澡盆已帮你追回来,算起来你这边毕竟没有损失什么,就请放他一命吧。”
老夫人说:“我以前也是次次都心软放了他,可结果呢?”
上官瑜平静道:“再一棍下去,也许就是老夫人被押送官府了,老夫人希望自己这把年纪了还要接受审讯和刑法么?”
说的也是,她这把老骨头可是连一棍都受不住了。
于是她对那壮汉说:“下去吧。”
上官瑜从口袋中掏出一串银两,道:“这是我代他向你赔礼道歉的。”
老夫人原本紧绷着的脸才终于现出了一点笑意,道:“还是这位大侠会做人。”
便对下人说:“将他扔到大路上去。”
上官瑜忙说:“不劳你们了,我们几个将他抬走就是。”
老夫人笑笑道:“那就有劳大侠了。”又问,“敢问大侠贵姓?”
上官瑜也微微一笑道:“无名之辈而已,就不劳你老人家记挂了。”
说罢便和方家兄弟以及手下们一起将钟六抬起离开了这户人家。
出得这家的府邸,上官瑜对自己的手下萧原说:“你速去看看这周围哪里有药房或者医馆。”
萧原立即领命而去。
其他人则一起将钟六放至路边的一张长石凳上。
上官瑜伸手去钟六的鼻子前探了探,发现还有呼吸,才暗暗松了口气。
方桐不满道:“此人行为卑劣,也是死有余辜,我们何必插手此事?”
上官瑜看了他一眼,平静答道:“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了。”又道,“他虽然行为卑劣,但还不算是一个坏透之人。”
方桐:“然而就凭他这行为,就算这次有幸捡回了命,也难保下回不会被别人打死。”
上官瑜:“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的。”
说罢便不想再跟方桐说下去,立即俯身去检查钟六腰部和背部的伤。
夜色朦胧,他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可以闻得到一股血腥味。用手去摸时,手上也黏糊糊的。
上官瑜将他背部被打得裂开的衣服重新掩上,低声叫了他几声。
钟六已经晕死过去,因此没有回应。
上官瑜又摸了摸钟六的头,发现烫得厉害,忙让人到旁边的小餐馆里要了一盆冷水来,然后亲自帮他擦脸。
当沾了冷水的毛巾接触到钟六的脸时,钟六动了动,但还是没有力气睁开眼。
上官瑜也没再叫他,只是仔细地帮他擦脸。
钟六的脸虽然狰狞,但或许是有所了解了的缘故,上官瑜现在倒是一点也不觉得不适了。
没多久,萧原回来汇报道:“就在前面两个路口再左拐大约十来丈有一家私人医馆。”
于是上官瑜让人从隔壁餐馆里借了一扇门,将钟六俯躺在门板上,然后大家一起将他着去了那家私人医馆。
到得私人医馆后,上官瑜让方家兄弟先回去,并让他们将他可能得晚归的情况告诉宋棠。
方家兄弟便回去了。
那私人医馆的医生是位大约五十来岁的男人,他检查了钟六的伤势后对上官瑜说:“尾椎骨断了,估计得躺上半个月才能下地。”
上官瑜:“以后还能正常走路或坐着么?”
医生:“他本身身子骨还是蛮硬朗的,所以应该影响不会太大,但是以后担担抬抬之类的体力活就肯定是干不得了。”
上官瑜暗松了一口气,道:“还能正常走和坐就好。”
于是让医生给他开十五天的药。
待医生开了药,上官瑜对萧原和另外一名手下说:“将他送回他哥哥那里吧。”
萧原:“只怕是回去之后不受待见。”
上官瑜:“那也只能送回那里去了。”
两名手下想想觉得也是,便一起抬起他离开了私人医馆。
路上时,由于方才伤口涂了药的缘故,钟六背部慢慢恢复了些知觉,人也没那么乏困了,便费力地睁开眼睛。
他一眼便看到了走在前头的上官瑜。
不消说,此趟是眼前这人救了他。
他满心的感激,费力地开口道:“这位......大侠,多.......谢你了。”
听得声音,上官瑜回头看了看他,说:“你若真的惜命,下回可千万别再干偷鸡摸狗的勾当了,若实在种的粮食不够糊口,再挖几个池塘养鱼卖也是一条活路吧。”
钟六:“养鱼......我不是......没想过......可是......我村里头......坏人多......会偷。”
上官瑜:“那你跟你哥哥嫂嫂商量一下,看看以后干点什么营生。”
这下钟六才意识到他们是要将他送回家里去,忙说:“大侠......我......不想回去......。”
上官瑜站住,转身看着他问:“你不回去,那要到哪里去?”
钟六:“就......在外头......自生自灭......吧。”
上官瑜:“那不是办法。”
钟六:“我回去......他们也......不会管。”
上官瑜皱眉问:“你真的不想回去?”
钟六:“不想。”
上官瑜又定定地看了他一小会,然后叹气道:“好吧。”
于是让大家停下。
大家便小心翼翼地将钟六放下。
钟六的身子没办法动弹,只有头能动,于是他看向上官瑜,说:“就放我.....在这里......好了......你们......走吧。”
上官瑜看了看他,缓缓地站起身来,但是没有立即走,而是停在那里看向钟六。
半晌后,上官瑜问:“钟六,你愿意跟我们走吗?”
萧原和另外一人十分震惊地看向上官瑜。
他们此次可是去执行任务的,带上这样一个人其实一点也不方便。
钟六也不置信地问:“什么?”
上官瑜很冷静地问:“你想跟我们一起走吗?”又道,“我们不是坏人,但我们现在是去执行一个任务,因此需要走长途。”
钟六:“大侠......我愿意。”
萧原忙道:“大人,这恐怕不太方便吧?”
上官瑜道:“就这么说定了,带上他。”
萧原:“他......这个样子能经受得起长途奔波吗?”
上官瑜:“我们队伍中不就有一个榜样吗?”
萧原:“她那是一天中才发作几次,可他这是连走路和坐立都要人帮忙。”
上官瑜:“过段时间便好了。”又道,“不必再劝,就按照我的意思办吧。”
萧原便没敢再劝了,立即按照他的吩咐抬着钟六往他们下榻的旅馆去。
却说宋棠因为得知上官瑜碰上了这么一件事,原先悬着的心总算稍微放松了些。
只要他没有受伤就好,不过心里还是难免牵挂着,因此躺下后许久都无法入眠。
她一直在倾听着外头的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他的说话声,顿时一骨碌坐立了起来,一边自己穿衣服一边叫醒红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