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端倪
“爹,娘,我们回来啦!”明州姜府外,两个小娘子提着裙子,兴冲冲地往院子里跑。
这两人一大早就出了?,玩到临近?昏才回来,裙子都湿漉漉的。
“两位娘子慢些!”老管家跟在姐妹俩身后跑,想跟她们说,花厅里还有客人在,奈何根本追不 上。
姐姐姜棠依人高腿?,跑在前面,险些撞上了从花厅里出来的一行人。
妹妹姜书绾好奇地眨着眼睛,躲在姐姐后面看那些人。
为首的那个男子衣着华贵,却满脸阴鸷,他看了姜棠依与姜书绾一眼,回首对着身后姜秉文意 味深?地说:“这是你家女儿们吧?”
姜秉文脸色微变:“回禀二皇子,正是小女。”
“便是为了两个小娘子着想,你也该慎重考虑刚刚那件事。”他扔下一句话,便带着人离去了。
姜夫人拉过两个孩子:“瞧瞧你们,平日里没个正形就罢了,今日家中有贵客,怎么还弄成这 样?”
姜棠依吐了吐舌头,扯了个谎话:“跟着晏叔出海去了。”反正她也不会真的去问。
然后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海螺:“阿娘先别骂,这是我们在海边捡到的,知道您最喜欢海螺,瞧 瞧这花纹多稀罕!”
“姐姐就是为了捡这只海螺,忘了满潮的时间,这才弄湿裙子的。”姜书绾才十四岁,还没及 笄,讲话声音有些稚气,但却是句句护着姐姐。
姜夫人哪里真的舍得骂,两个女儿就是她的掌上明珠,自小千珍万宠养大的,拍了拍她们俩的 肩膀:“行了,快去沐浴更衣,莽莽撞撞像什么样子。”
“总觉得有些眼熟。”想起刚刚?到的那个人,姜棠依拽着妹妹的手往院子里走,嘟囔了几句。
晚上入睡时候,姜秉文比平日里要沉默许多,想来应该是因为家里那些客人的缘故。
“夫君,今天来咱们家的是什么人?”姜夫人梳洗完毕后,坐到他身边,柔声问道。
姜秉文回过神来:“那是宫里头的二皇子。”
“宫里头?来找咱们?”
宋辽一战在即,奈何国库空虚,不知是谁向哲宗献计献策,他们便把主意打到了两浙路的富商
身上,派了两位皇子分别去游说,富商们捐些银两便能得个官职。
二皇子所来正是为了此事。
“可是咱们家要这官职作甚?”姜夫人也是不解,“眼下日子还算富裕,便是这府尹州牧对咱们, 也是客气有礼的,直接回绝了不就行?”
姜秉文愁的可不是这个,对着妻子说道:“所谓士农工商,排最末的永远是这个商——”
然后?他神色有些担忧:“夫人,你也知道咱们就两个女儿,这姜家的家业往后都是她们的...... 谋个一官半职我自是没什么兴趣,但只要宫里头开个口,依依和绾绾的婚事,便就有了着落。”
姜夫人的心思也沉重了起来,确实,偌大的家产,又只有两个女儿,等他们夫妇百年之后也不 知道能守住多少。
棠依活泼开朗,但性子烈,脾气暴,书绾聪慧细腻,但内敛不善言辞,也不知往后该给她们挑 什么样的郎君才好。
“那若是依了二皇子的意思,又当如何?”姜夫人思虑了再叁,忍不住问道。
“自然是婚事——”姜秉文压着嗓子,附耳上去:“你想过没有,尚未立储,叁位皇子均非孟皇后 嫡出,故而大皇子与二皇子均有希望。”
“不是还有一位叁皇子?怎不提他?”姜夫人不解,都不是皇后嫡出,那便没什么嫡庶的说法。
“叁皇子还是个小孩子,不过十二叁岁的年纪,两个哥哥争到底总归他还能做个富贵闲人。”
“就算嫁过去,好一些也不过是个侧室,终归是妾。咱们家女儿没必要去谋这个权势......哎,走 一步算一步吧。”姜夫人打了个哈欠,“天色已晚,早些睡吧。”
姜秉文却有些忧心,这个二皇子看起来颇为狠戾,这回就算他不答应,只怕也少不得要损失家 财。
*
另一边房间内,姜棠依与姜书绾也还没睡,她们姐妹俩自小睡在一个屋子惯了,虽然分别有自 己的院子,但姜书绾总喜欢赖在姐姐身边。
“姐姐,你准备什么时候跟爹娘说,你与元公子的事啊?”她躺在姜棠依身边,“我不想再去捡海 螺了。”
半个月前,姐姐偶遇了一位元公子,彼时他正在被人追杀,机缘巧合下躲进了姜家铺子里,姐 姐替他打了个掩护,二人一来二去,便看对了眼。
元公子受了些伤,住在一处市郊的客栈里,姐姐便每日带着自己一起出?,佯装玩耍,实则是
去与他?面。
姜书绾像个小尾巴,每日跟着也觉得尴尬,她看着姐姐满心满眼都是那位元公子的模样,心中
叹息,果真是色令智昏,对于她来说,有那时间,还不如多读几本书。
前些日子州牧来做客时曾透露过,孟皇后有意开设女子科举,正在各路巡调,今年就要先行开 办女子学堂呢。
“绾绾!”姜棠依翻了个身,手托着腮趴在床边,严肃认真地喊她名字。
“怎么了?”姐姐向来随性洒脱,露出这般小女儿娇态,多半又是为了那一位。
果不其然,姜棠依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对姜书绾说道:“有件天大的事儿,我不知怎么跟爹娘 讲。”
“你该不会.........”姜书绾不敢置信地捂着嘴,她常在话本子里看到,官家小姐同落魄书生,一 夜云雨,未婚先孕。
姐姐和那位元公子,虽然没一夜独处,但也有些时候,是自己没陪着的。
姜书绾有些担心:“姐姐,要不要明日我去替你抓副药?”
“抓药做什么?”姜棠依不解,“哎——我要跟你说的,元公子他其实......”
“不落胎莫非你还想生下来?你知道那人的底细么?他来明州不过半月,我们哪里能知道他的 底!”姜书绾着急了,一番话脱口而出。
把姜棠依气笑了,她捏着妹妹的鼻子:“你一个没及笄的小丫头,怎么知道那么多!夫子教你便 是这些?”
一番掰扯,姜书绾脸红了个透,这才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可姐姐说出来的话,也很炸裂。
那位元公子,居然是当今大皇子赵元祈!而他是被自己的弟弟,二皇子赵元熙暗杀,机缘巧合 下被姐姐所救,这才侥幸躲过一劫。
“他伤已无大碍,就要回汴京去了,今日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同回去。”姜棠依有些忧虑,“我 不知该如何与爹娘说,他那般身份,我们家......哎!”
说了半天,姜棠依更是茫然:“绾绾,若你是我,该怎么办呢?”
我若是你,当日才不会救他!
然而这番话姜书绾没曾说出口,她心里总觉得,赵元祈被追杀之事有些破绽,奈何没什么真凭
实据,说出来反而让姐姐不开心。
姜家铺子在闹市街区,贼人不会选择那样的地方下手,而且要藏身,多半会选择衣服铺子,绸
缎庄子,但偏偏赵元祈就选了她们家的茶饮铺。
总之处处透着古怪,虽然不知道赵元祈有什么目的,但姜书绾总归不想让姐姐受到伤害,想了 想,便回道:“若是我,便试一试他,若他真心,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会陪着,但若是假意......”
“若是假意,自此一别两宽。”姜棠依也不含糊,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早些睡吧,我明日便试一试他。”
(2)祸起
“他走了,出来吧。”姜棠依的嗓音淡然,听不出喜怒。
姜书绾从屏?后探出身子,都不需要她再多说什么,想必姐姐应该已经知道了赵元祁的目的。
两位皇子亲自去各路放官给富商,明面上是宋辽之战在即,为了筹措军费之举,但实际上不过 是为了争夺储君之位。
至于赵元祁对姜棠依有多少真心,想必取决于姜秉文能捐银多少。
“姐姐,你没事吧。”虽然姜棠依看上去没什么波澜,但姜书绾知道,她心里一定不好受。
“没事,区区一个男人而已。”姜棠依擦了擦眼?的泪,对着妹妹露出一个笑脸来,“走,姐姐带 你去吃香饮子。”
不知为何,姜书绾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她总感觉,就算赵元祈回了汴京,那天去姜家的二皇 子赵元熙,也未必肯善罢甘休。
两位皇子都来了明州,对姜家的财富便势在必得。姜书绾不知道父亲会如何应对,只能期盼 着,一家人平安就好。
可惜,即便姜秉文已经决定,将大半家财捐给国库,然后带着妻女远居海外南粤国,二皇子赵 元熙还是发了疯一样地在姜家纵火杀戮。
也许是上天都看不惯赵元熙这样残忍,电闪雷鸣之后,狂?骤起,没一会儿就下起了大暴雨。
可是火势虽然小了,但哭喊声和尖叫声也渐渐小了,几乎没有一个活口,姜夫人睁着眼睛躺在 花厅内的桌子上,她被二皇子一刀刺中了腹部,失血过多而死。
“依依,绾绾,乖乖躲在里面,绝对不要出来......”姜秉文嘴唇和手指都在颤抖,硬生生把两个 女儿塞进衣柜里,而后转动了暗格,把暗道的?关上。
赵元熙一脚踹开了?,就看到姜秉文在衣柜里放着什么。
他早已杀红了眼,一刀砍在他肩上,霎时鲜血如注。
“你在藏什么?”他怒斥着,把姜秉文扔到一边,疯狂地把里面每一件衣服都扔到地上,竟然什 么也没有。
还好,暴雨声遮盖住了她们急促的呼吸。姜棠依抱着姜书绾,用手死死捂住妹妹的嘴,不让她 哭出声音,隔着细小的夹缝看向外面时,父亲心口已经被捅了一刀,姐妹两抖得不行。
“姜秉文,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你以为本王来你府上就要看你脸色?”赵元熙发了疯一般提 着刀继续在他身上砍,“没眼力?的老东?,赵元祁能给你们什么?你以为他会娶你女儿吗?”
一刀,两刀,叁刀......
“你死了以后,财产收归国库,不还是我的吗?哈哈哈哈哈哈!”
早已经没了气的姜秉文浑身血肉模糊,躺在地上任由赵元熙发泄。
提到了女儿,赵元熙渐渐冷静下来。
“谭瑞!谭瑞!”他喊了两声,而后一个男子冲了进来,“去,好好找找姜家两位小姐,她们好像 不在家中呢。”
赵元熙往衣柜方向走,一边喃喃自语:“老东?临死之前不知道在这里藏什么,难道这衣柜 里......”
他提着刀就要去砍衣柜的?板,突然有手下冲了进来。
“二殿下!!大事不好!叁殿下与谢植也来了明州,估摸着就要来这里了!”
赵元熙冷哼一声:“元思?莫非他也想来同我争么?”
虽然他面上不屑,但到底有些畏惧,谢植官阶虽低,但毕竟是谢贵妃的胞弟,他身后还有陈郡 谢氏,不可不防。就算不能为他所用,但也不宜与他结仇。
于是赵元熙这才偃旗息鼓,仔细吩咐道:“把这府上值钱的物件全都带走,去寻几个强盗头子, 这事儿就这么结了。”
“给我去找姜家那两个丫头,活要?人,死要?尸。”
......
赵元熙走后很久,姐妹俩依旧一动都不敢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书绾想哭,可是却发现自己喉咙都哑了,哭不出声音。姜棠依深吸一口 气,咬了咬牙:“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不要动,我出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一旦安全了就回来接 你。”
姜书绾紧紧抓着姐姐的衣服:“不要!要出去就一起出去!”
“不行!”姜棠依坚持着,“绾绾,我们一定要活下去。”
说完,她握了握妹妹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离开了房间。
(3)初遇
姜书绾眯着眼睛,从那道缝隙中向外看去。天已经黑透了,外面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姜棠依行事果敢迅速,出去求助亲眷,不会这么久还不来找她。
距离姐姐离开已经过了四个时辰,姜书绾的心没来由地慌了起来,担心姐姐是否出了什么意 外。
思虑再叁,她决定从这里离开。
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喝水,如果再不出去的话,不被二皇子的手下砍死,也会饿死在这。
她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往外爬,推开暗格的?,重新回到房间里。
父亲还躺在地上,血液已经凝固,他被发疯的赵元熙砍得面目全非,四肢都不完整。
眼睛里酸酸的,姜书绾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再流不出泪来,她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帕子,小心 翼翼地盖在父亲的脸上,跪在他身边磕了叁个头。
心中暗暗发誓:“爹,娘,只要女儿能活下去,就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出来之后,四周安静得可怕,姜家老宅在城郊处,她走的是侧?,此时外面空无一人,只有? 声拂过耳边。
她害怕极了,总觉得周围有人在监视者,身上连个遮蔽的东?都没有,又是一身狼狈模样,任 谁看了,都要起疑心吧。
父亲是家中独子,母亲那边有个舅舅在象山,明州城里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肆铺子的方掌 柜。
但是姐姐也一定想到了,是否方掌柜已经被二皇子的人买通,等姐姐去寻他的时候,将她抓 获......
姜书绾不敢细想。
一阵?蹄声响起,她赶紧藏身到路旁的树丛中,仓促间手臂被枝桠划破了,也只能忍着痛。
只?一年轻男子下?,只身进去。
姜书绾看着那匹?,觉得真是上天助她,有了这匹?,就能跑得远一些,甚至可以直接去象山 找舅舅。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对?儿说:“乖,别叫唤,等找到了我舅舅,给你喂最好的粮草。”
然而上天帮她,?却不帮她,姜书绾手才刚抓住缰绳,那匹?就开始嘶鸣。
刚刚那个年轻男子出来了,月色下,他容貌昳丽,眉目清冷似苍山远黛,低下头看了姜书绾一 眼。
“郎君救我!”本能地,姜书绾觉得他不是坏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走到他面前,“我家中遇难, 父母遭奸人所杀,姐姐如今不知所踪,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她此刻只恨自己白流了那么多无用的眼泪,这会儿竟是一滴也挤不出来。
对于自己的容貌,姜书绾还是有些信心的,话本里都写,男人最?不得美人垂泪,总会出手相 助的。
可惜这会儿少了两滴眼泪,否则她定是十拿九稳。
那人眉峰一拧,朝她伸出手来:“......走吧,且随我回驿站。”
姜书绾的心总算放了回去,便开始悄悄打量面前的人,他仪表堂堂,衣着华贵,不像是寻常人 家的郎君,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伸向她的那只手上戴着一枚玉扳指,看起来像是某种信物。
“敢问郎君姓名?今日之恩,来日必当涌泉相报。”姜书绾客套了几句。
对方显然不愿意透露真实姓名:“我姓谢,家中排行第七。”
大宋皇帝武将出身,开国以来?阀大多没落,姜书绾知道,昔日陈郡谢氏,也是数一数二的大 世家,但如今这世道,姓谢的里头,最出名的就是那位宠冠后宫的谢贵妃。
眼前这位谢七郎,绝非寻常人家出身,再加上他深夜来姜府......大皇子与二皇子都来过了,年 龄最小的那位叁皇子,即便自己不争储君之位,母祖也会为他博一博。
这人的身份,猜得大概也差不离了。
刚刚赵元熙也提到一位姓谢的人,似乎颇为忌惮对方。
想到她和姐姐孤立无援,姜书绾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心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攀上这棵大树。
清了清嗓子说道:“郎君瞧着有些面善,绾绾心中甚是感激。那既然如此,我便喊你一声七哥 吧。”
他愣了一下,看着女孩明显生疏却刻意讨好的眼神,“随你。”
谢植原本不想管这闲事,他也没料到赵元熙居然如此胆大包天。
刚刚在屋内看?姜秉文死得惨,但脸上却盖着一块帕子,心想他必然有家眷还活在世上。
还来不及细想,就听?听?一阵嘶鸣声,谢植将那帕子摘下往自己兜里一揣,赶忙就出去了。
以赵元熙的性子,一定会斩草除根,若看?这块帕子,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他从怀中取出那块手帕,问面前的小娘子:“这是你的吗?”
一方洁白的丝帕,?落的兰花是她亲手绣的,上面的血迹是她父亲的。
姜书绾不知为何他要拿来这帕子,疑惑地看着谢植。
“收起来,杀你全家的人一定会折返,若是看?这块帕子,你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抓紧了,我们得快些离开这里。”谢植将她一把抱上?,自己则在她身后护着,“你家里的事情 我管不了,明日天亮之后,可以去衙?里击鼓鸣冤。”
二皇子是杀人凶手,这桩案子谁又敢管呢?姜书绾没说出口,但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4)心思
回到驿站的时候,月上中天,谢植吩咐再准备一间房给姜书绾,又让人准备了热水给她沐浴。
姜书绾走到铜镜前,看着自己一脸狼狈与落魄,手臂那处的布料被树枝划破,眼睛红肿着,发 髻也是乱的,看上去不比乞儿好多少。
整个身子泡在热水中让她暂时得到了放松,刚刚闭上眼,却又不断回忆起昨晚可怕的景象,疯 了一样的赵元熙把怒火全都发泄在父亲身上,还有府上所有的丫鬟小厮,都未能幸免于难。
姐姐......
不知道姐姐现在在哪里!
姜书绾用热水洗了洗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让谢七郎帮她这一回。
她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在铜镜里看了看,姣好的面容虽有些稚气未脱,但好歹看上去比
刚刚那副落魄模样好多了,半干的?发披肩放下,她手指局促地交迭在小腹处,最终还是去敲了敲
谢植的房?。
“怎么了?”他还没有睡,但已经脱了外衫,匆忙之中来开?,衣带还没有系好。
姜书绾自小观察敏锐,上下一打量,大概就知道他刚刚在屋里看书。
“有些害怕,睡不着。”她假话掺着真话说,叫人难以分辨,径自走进了谢植的房间内,转头关 上?。
“你关?做什么?”谢植有些不解,虽然姜书绾的举动让他心里怪怪的,但想到面前毕竟是个孩 子,而且她刚刚失去了家人,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我、我害怕有人会进来。”
一口??紧咬着下唇,姜书绾自己都没察觉到,其实她的身体已经在微微颤抖了,?到这么 大,还从来没有和陌生男子独处一室,不免有些紧张。
“已经夜深了,我们包下了此处,这里应该不会有人过来。”谢植倒了杯凉水,放在她面前,而 后坐回案前:“你是有什么事吗?”
“我......我不敢一个人睡了。”她迟疑着,看着谢植的眼睛,不知道他是刻意掩饰还是真的没有 明白自己的意思。
好端端的,哪家小姐会沐浴之后闯入男子的房间。
这暗示的意思,已经过于明显了。
好在谢植是个耐心的人,姜家这丫头应该和元思差不多年纪,一夕之间遭受如此变故,她害怕 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再小的孩子那也是个娘子,深更半夜来自己房中,毕竟不好。
谢植把书卷放下,朝她走去。
姜书绾的心怦怦直跳,心中又开心又失落,开心的是谢七郎应该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而失落 的,则是看?他这般郎君也落了俗套,?到女子投怀送抱,竟也不拒绝。
“若是睡不着,我陪你去外头走走。”他绕过她,取了一件自己的披?,递给姜书绾,“外头有些 凉,先穿我的披?吧。”
披?握在手里,姜书绾觉得自己眼眶热热的。
她没有出?,怔怔地站在原地:“杀我全家的人是当朝二皇子,纵然我击鼓鸣冤,也未必有人敢 管。”
她想到姐姐,眼泪滚了下来:“姜家如今只剩我一个人,我姐姐下落不明,不知是否落在他手里 了。”
谢植不知如何应对,他还从来没安慰过孩子,想了想,只能把帕子递上去:“你先别哭,宫中急 召二皇子回去,这会儿他应该不在明州了。”
姜书绾抬起头,勉勉强强止住了哭:“七哥,你可愿意再帮我一回?只要找到我姐姐,我做什么 都可以,若你要我......”
“总之要我做什么都行,为奴为婢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谢植摇头:“我家里不缺伺候的人,但是姜府这桩事儿关系重大,牵扯颇深,我也不便插手,再 说过几日我也要离开明州......”
“走吧,想必你也睡不着,我陪你去外头走走,你想想你姐姐可能去了哪里,明天一早我托人帮 你找找。”
......
姜棠依没有被二皇子抓走,她从姜家离开之后,和姜书绾一样,不知道该不该去寻方掌柜帮 忙,但是不找他,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就这么在方家?口徘徊良久,不曾想竟突然晕倒在地,所幸遇上了他家来探亲的侄子方鸣鹤, 被他救下来。
醒来之后没多久,姐妹俩便又重聚。
方鸣鹤从汴京来,自然认得谢植,将他的身份告诉了姜棠依。
“原来,他竟是叁皇子的人,这水更深了——”姜棠依倒也不意外,“不过,你说他向来不管闲 事,这次救了我家绾绾,可是另有所图?”
方鸣鹤与谢植不过点头之交,并不熟络,他知道谢家前些年出了些变故,微微摇头,对姜棠依 说道——
“我也不知,或许,是同命相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