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泽村的造纸坊要招工的消息,不胫而走。
而且还不论男女,只要身体健壮,听话老实就行。
据说一天给出五十文钱的高价,附近的村子都羡慕不已。
大泽村最穷,一直都被人看不起,村里也没有什么工坊产业,以前他们的人都是托人求着去别的村子里打工。
可现在突然开出了这么大的造纸坊,一招人开口就是要招六七十个这么多。
我的乖乖,大泽村那些穷光蛋要发达了。
羡慕归羡慕,嫉妒归嫉妒,这时候都是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都在打听如何才能去大泽村上工。
有的村子不知怎么得到消息,水门村的刘村长,走了牛德发的路子,硬是有二十个劳力被选上了。
这下子,呼啦啦的各村的村长,都来踏牛德发的门槛,把牛德发高兴的尾巴都飘上了天。
这一日,上工的男男女女齐刷刷的聚在大泽村造纸坊,等着掌柜赵平的训话。
赵平此时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的巡视着这一批新进的工人。
这些日子,他都在忙工坊设备和秘密药方的事,招工这个活计就交给了牛德发。
他相信,就算牛德发难免从中捞点好处,但是他还不敢作假。
现在看来,这些男女,都在二十岁上下,面相都很老实巴交,没有那种青皮混子。
还算满意。
“欢迎大家来我的作坊上工。”赵平开口第一句话,底下人鸦雀无声。
“相信大家也都知道了,只要在我这里老老实实的干,每天五十文工钱,一分不少。”
“哄”的一声,轻微的响动,工人们个个神色喜悦,忍不住窃窃私语。
特别是从其他村子里来的,之前虽然听村长说过工钱,但此时从赵平口中亲自说出来,吃了定心丸一般。
“但是”赵平双手摊开,虚空按了按。
“我这里的规矩,也是最多的。你们仔细听好了。要是犯了规矩,天王老子,也得给我滚回去。”
工人们只觉得空气中传来一阵无形的压力,不敢再出声,支棱着耳朵。
“不论多远,早上辰时二刻打卡上工,酉时散工。迟到一次,扣一半工钱,迟到三次的,请回家。”
这一条对大泽村本地的村民不算问题,但对那些住的远的,就要起早贪黑了。
众人看向大泽村的村民们,眼中又带了一丝羡慕。
“第二,少说多干。各人只能在自己的岗位做事,不得打听别的工序。要是被我发现一次,就给我滚!”
这一条保密原则,至关重要。
赵平按照造纸的工序,分成若干个分割开的工房,每个人只掌握自己这一道工序的做法。
相互之间不得串岗,以防止别有用心的人偷师学艺。
特别是用杨桃藤做分散剂的秘方,和水印的秘法,赵平打算亲自操作。
“第三,就是,不得随地大小便!”
哄的一声,底下的工人们哗然大笑。
这算什么规矩。
女生们更是抿嘴。
你还别说,这一条规矩是赵平无奈加上的。
这时候的穷苦百姓,不讲究卫生,赵平不止一次看到有工人尿急的时候,不愿意多走几步去外面的厕所,而是就地解决。
弄得整个厂房臭气熏天。
直到他连着开除了好几个工人,情况这才有所好转。
说到底,这时候的作坊工人,还是泥腿子农民。
既好管,又不好管。
其实这在后世,也是有过真实案例,某个知名的大厂,工人一开始也是随地大小便,后来一位铁腕厂长上台,第一件是就是颁布了这样的一条规矩。
狠抓现场管理,这才将工厂华丽转身,一举成为全国顶尖的企业。
赵平训完话,开始分派工作。
他将同一村子里的人,尽可能的安排在同一个工序。
这样一来,就更加能保证秘密不会泄露。
反正造纸也不需要很厉害的技术,只要将操作标准确定好,工人们按照规定动作去做就行。
简单培训了半天,到下午的时候,就造出了第一批纸。
赵平初步估算了一下,现在每天能产出一千张宣纸,按照这个速度,一个月就是三万张。
而且随着工人们越来越熟练,产量还能翻倍。
但这么一来又带来了另一个问题。
就是销量要尽快打开,不然的话生产这么多宣纸销不出去,也只能压在仓库里。
想到这里,赵平急忙赶到县城,找邱英发。
邱英发这几天也没闲着,之前第一批宣纸的试销售的情况很火爆。
但赵平仍然不满意,要他尽快想办法打开官方市场。
任何时候任何朝代,官方采购都是大单。
衙门每个月登记造册钱粮赋税,上下公文,颂状文册,而且不光是内部使用,县学里的那些学生用纸也是由衙门发放的。
“邱掌柜,你和县里的吴主簿可还熟稔?”
“多年的老熟人吧,但吴江路贵为一县之主簿,我只是个卖文房四宝的商人,要说有什么很深的交情,倒是没有。”
赵平点点头,说:“那也没关系,只要能说的上话就行。”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给他使点银子,让他把咱们的宣纸定做衙门专用纸。”
“我估摸着,只要咱们的纸成为衙门专供,一个月能多出数千张的销量。”
邱英发点头表示同意,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吴江路不是省油的灯,若是他提出来要分润提成,那咱们是答应不答应?”
“若是他要的不超过一成利润,不妨就此答应他。”
“若是他贪得无厌,想要的不止一成,那此事就作罢吧。”
邱英发点头:“那我今天晚上就去他家拜访一趟。”
赵平说:“若是他问起这纸是从哪里来的,邱掌柜千万不要透露出我的名字。”
“我晓得了。”
赵平临走前又吩咐道:“等把咱们大泽县本地的市场拿下来,第二步就得辛苦邱掌柜到州府去开拓市场了。”
“应该应该,州府的庐陵书局有我一个熟人,到时候我再走走他的关系看看。”
“如此甚好。”
从文房阁出来,赵平去了宽直巷子,自家画舫正在接待最后一波客人,桌上杯盘狼藉。
眼看着准备打烊,顺道和秦惜惜她们一道回去,这时,酒桌上一个客人对同伴使了个眼色。
“啪”的一声巨响,那个客人重重的拍的桌子震天响。
“掌柜的呢,这菜里面怎么有一只蟑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