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邪对这一点殊不理解。在他看来，苗小苗那个时候出来，除了捣乱和增加她自己的危险之外，一点实际用处也是没有的。

“你当我不想出来吗？可是我始终还欠着你一件事。那个时候若是不出来，只怕就没有机会了……”苗小苗转过了身，眼色有些迷惘的看着薄雾重重地荒郊，微微叹息了一声。

“欠我一件事？”君莫邪挑挑眉毛。

这到不是君大少爷做作，他是真不知道眼前的苗大小姐欠自己什么事？

“我之前曾经说过，若是你赢了今天的比试，我就让你看看我的真面目，你或者当作笑言，我却是认真的……”苗小苗的话声很轻很柔，却带着一股梦幻一般的感觉。

但君莫邪听了此言却是心头剧震！

“那个时候出来，纵然是最终我们两个都要死，我也会信守承诺，在临死之前，一定会让你看到我长得什么样子。”苗小苗的声音淡淡的，似乎在刻意的压抑着某一种情感：“那样的话，纵然没有救星前来，纵然我们两个都死了，可我还是希望……若是有来生，你能记得……我长得什么样子……”

“若是有来生，我们一定不要错过！”苗小苗娇躯有些颤抖起来，她突然转过身，双眼之中泪光莹莹，看着君莫邪。

若是有来生，我们一定不要错过！

君莫邪突然觉得心神一阵剧烈的颤动！

再看着苗小苗执着的眼神，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竟在一点一点的变得柔软……在这一刻，他的耳边，似乎轻轻的响起了一首歌，那是前世的旋律：

我觉得我应该换种方式与你相遇……哪怕是今生不能在一起……我愿意等到……来世与你相偎相依……你会对我投入新的感情……我会默默的祈祷苍天造物对你用心……不要让你变了样子……不管在遥远乡村喧闹都市……我一眼就能够发现你……这份真挚到极点的深厚情意，让我如何承受！

此刻的君莫邪心中突然变得沉甸甸的，竟似是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压抑的难以透气……君莫邪仰头向天，缓缓地吐出一口压抑的情感，只觉得喉咙之中又干又涩，心中可谓复杂之极。面对苗小苗那深情且执着的眼神，面对这个在最危险的时候无怨无悔的跳出来欲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女子，面对这一份在明知必死却又祈祷来生不要错过的真情……君莫邪真正心乱如麻！

“可是你的面纱……我揭不起。”君莫邪转过头，苦涩地道：“你的真面目……我也看不得……”

“之前兀自自诩天才盖世，天下一人的你，此刻怎地就这般妄自菲薄了？真的这样看不起你自己吗？墨大天才？”耳闻心上人的推脱之语，苗小苗凄迷的笑了起来，夜色之中，她就像是一个忧伤的精灵，夜风徐徐，卷起了她的裙角衣袂。

就在这夜幕中的衣袂飘飞之中，苗小苗轻轻移动脚步，似是踩着月光，一步步地走近。直到她和君莫邪之间，几乎没有距离，两个人的身躯，几乎已是紧紧地贴在一起，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口中温热的呼吸……“看着我！看着我！”苗小苗眼神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炽热。

君莫邪大是被动的仰了仰身子，勉力让两人之间的距离稍远一些，这才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处的那一双明亮眼睛。

“你说你揭不起我的面纱，看不得我的真面目……但你知道么？”苗小苗眼神中闪出一丝苦涩：“可你早已揭开了我心头的那层面纱，我的真面目除你之外，再无人可以看得……”

君莫邪瞬时为之语塞，只觉得心中突然变得酸酸涩涩……“我们幻府女子，一生一世，面纱就只能为一个人掀开。”苗小苗的语气突然变得激烈，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然：“墨君夜，为我揭开！”

君莫邪颤动了一下。

君莫邪能够面对万千敌人而毫不变色，纵然是只得天玄神玄的弱小时候面对三大圣地也可以从容自若，杀伐果决，更可以一次屠杀千万人而心不动、手不软！

但此刻，就只是面对眼前这一双清澈的眼睛以及这一层轻飘飘的，似乎威风一吹就能荡起来的薄薄面纱，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他的眼神之中，第一次有了躲闪之意。

他不敢，真正不敢，眼前的将是一份感情债，更是一份良心债！君莫邪来到这里，乃是为了七彩圣果，可以说是目的极之不纯。甚至现在的相貌，也不是他的真实面目。

此刻若是真正接受苗小苗的真情，无异于感情欺骗！

君莫邪一生行事，但求问心无愧，惟此刻，真正能问心无愧吗？

或者将来某一天，因为七彩圣树，自己还要和幻府敌对……届时，苗小苗将如何自处？

对这份感情，君莫邪自问无能接受！

但……苗小苗的执着和敢爱敢恨，却真真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揭开它！！”苗小苗轻咬着嘴唇，眼神兀自一瞬不瞬地盯着君莫邪，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反而再往前进了一步！

君莫邪竟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

“你不肯揭开它是吗？”苗小苗眼神中闪出一片刚烈：“那好！既然你不肯为我揭开，我便自己揭开！墨君夜，你一定要记住，自我苗小苗长大诚仁之后，你是第一个见到我真面目的男子！这一生一世……我都跟定了你！生为人、死为鬼，我都注定是你的人！”

君莫邪张口结舌，神情慌乱，方待要制止，却见苗小苗左手闪电般的一伸，刷的一声，那层面纱飘飘的落了下来。面纱尖端，就在苗小苗的手中。

苗小苗的脸色虽然似是平静，但她抓着面纱的左手，却是已经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君莫邪只觉得头脑中一阵晕眩，竟自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因为出现在面前的，竟是一张如斯绝色的精致脸庞！

夜色朦胧中远山一样的双眉，清亮如秋水一般的双眼，挺翘的小鼻子，长长的睫毛，白玉一般的肤色，嫣红小巧的嘴唇，尖尖的小下巴……如果说梅雪烟的美是华贵雍容大气，管清寒是清冷绝俗而高不可攀；独孤小艺是精灵秀美慧黠可爱，那么，苗小苗就是精致！精致到完美无暇的精致！

相信就算是再追求完美的艺术家，也绝对不会从这张脸上找出任何一点瑕疵！这张脸，绝对是完美的！五官的搭配，尽都是恰到好处……苗小苗的脸突然慢慢地红了起来，似乎突然抹上了一层胭脂……眼神，也已变得朦胧，带着一种身心已属君的莫名羞涩，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乱眨着，半晌，才轻轻的道：“呆子……你看够了没有，你还想看到几时……”

“我……我没看见！”君莫邪急忙闭上了眼睛，连连摇着头：“我啥也没看见！真的没看到！”

“可你已经看到了！你自己也知道你看到了。”此刻苗小苗再也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又好气又好笑又害羞地跺跺脚，嗔道：“墨君夜，你休想耍赖！就算你要耍赖，但你今天看到了我，这一生一世，我也赖定了你！生是你墨家人，死是你墨家鬼！”

君莫邪喉咙里呻吟一声，似乎要哭一般的道：“我……我会被打死的，我一定会被打死，我完了，我真正完了……”

“谁敢！”苗小苗很有气势的喝一声，道：“谁敢打你，我就打谁！”

说完，她羞涩的笑了笑，偷偷的看了看君莫邪的脸，道：“君，你放心，爷爷和父亲都是最疼我的，若是我心无所属，或者会因为家族利益将我嫁出去……但若是我已经……我已经……他们十有八九会同意我们两个的，更何况你还是未来的幻府支柱，相信爷爷和爹爹都会乐见我们在一起的……”

“什么啊，我担心的那里是你爷爷又或者你爹……”君莫邪咧了咧嘴，差点哭出来：“我担心的是我…妈…”话才出口才想起来，若说自己最不需要担心的，貌似就是老妈了……东方问心可是巴不得君莫邪能多娶几个……对这种事，她绝对是乐见其成甚至还要推波助澜的；真正需要担心的，却是梅雪烟还有管清寒两女……一念既生，瞬间已联想到一个冰山一般的寒冷，一个女王一般的霸道……君莫邪就有一种有了外遇被捉歼在床的感觉，顿时浑身上下一阵的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给我点时间，好么？”君莫邪叹息一声，柔声道。

“当然。”苗小苗现在，才觉得自己脸上如同是火烧一半的炙热起来，头也低下去了，眼睛也不敢看君莫邪了，垂着粉颈，声音也变得如同蚊蚋一般的细微，呢喃道：“君……只要你……我一定等你……”

君莫邪心中长叹一声，突然觉得自己心中竟是酸酸涩涩的疼痛起来了……夜风如醉，轻轻吹拂。

两个人就这般面对面的站着，却尽都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此刻的君莫邪可谓心乱如麻，而苗小苗却是心中羞喜，似乎是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一般的放松，只觉得浑身阵阵无力……竟有一种随时要虚脱的微妙感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