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女淑贞温婉,对外礼待将士,对内相夫教子,与夫君看起来结发而恩爱。哪怕是之后毅帝广纳妃妾,她也不曾表露出半丝不愉,堪称母仪天下的典范。
可实际上,她只是并不爱枕边之人,只是始终恪守着一名世家贵女的仪范罢了。
终日戴着面具度日,是世家从小就教给她的东西。
深宫慢慢磨去了她昔日的朝气和棱角,她开始变得像她的父亲那样古板严格,处处苛求着自己的儿子。
于是她告诉他:你是太子,生来就该继承天下大统。你背负的是许多人的期望。
你不该耽于玩乐,也不该心有弱点。
而彼时无人知晓,王家为了让她彻底死心断念,安心做好皇后,假意告诉她那个男子死在了战场之上。于是他们终于放心地看见,皇后成为了一个好皇后。
太子也如所有人期望的那样,沉着冷静,出类拔萃。
他是。
可最后皇后却渐渐在深宫之中无声的枯萎凋谢,而无人清楚究竟为何。当她终于化为一具枯骨的时候,她的夫君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发妻已经变得那么瘦了。
她死于闻知那个男子死讯后的那年冬。
而其实也无人知,当年的那个泥腿子少年,在军中凭借着一腔孤勇,终于闯荡出了声名。最后他却选择凭借无数军绩,一步一步成为了朝中的兵部尚书。
他又无声地接近年幼的太子,悉心教授对方自己多年来所习得的军策谋略。又在暗中为太子做事,保驾护航。
可他二十多年来却仍然孑然一人。
王氏女,自然就是裴神玉的生母懿安皇后。
而王氏族长,也就是梁国公。
说道此处,尽管裴神玉措辞隐晦,但明萝梦还是听出了懿安皇后和宁白大人彼此之间的这一桩密事。
她心中隐隐有一丝悲伤。
为这对昔日眷侣之间的阴差阳错。
她乖乖地坐在他的膝上,伏在他的怀中,同时也感受到男人身上无声的悲默。而明萝梦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裴神玉和梁国公之间是如此生疏。
他幼时目睹皇后的日渐消沉,而又在长大之后,终于洞察了往事的蛛丝马迹。
也许曾也对这个威严古板的老人心有怨怼。
所以当今天子和王家之间的关系才始终并不亲近。
而梁国公如今想必也已经后悔。他将唯一的嫡女作为筹码一样送给他人,将她生生熬死在宫中,嫡妻也因此长怨。在懿安皇后去世之后,外孙的冷淡终于让他幡然醒悟。
所以国舅王长云提议让王楚云再嫁太子,让王家再出一个皇后之时,王瑎断然拒绝。
此后又将孙女王楚云与世交之孙订下婚事。
可无论如何,当年的悲剧也已经酿成,一切覆水难收。
裴神玉又缓道:“其实当年,我一直觉得母后死得蹊跷,不单独是心病所患。只是时隔太久,所有人事痕迹也已经渺茫无踪。”
“恐怕……也是宿命吧。”
他声淡如水,然而月色浅映之下,男人眉眼之中也如静潭清寒,带着一分孤落。
明萝梦不知这么多年的中秋。
他是否也是如此回忆往事,而感到落寞。
女子轻轻偎入他怀中,柔嗓如清泉淌过人心,柔柔脉脉。“君玉哥哥,不要伤心。”
她杏眸清澈,透着的情绪分明可见,细声却坚定道:
“你还有眉眉,眉眉会陪着你的。”
裴神玉心口隐约微震。那年他一身风霜回到东宫之时,猫儿也是这般坚定与他道,‘眉眉都会在你身边’。
回忆与此时女子此刻的面容交叠在一起。
他如何能割舍得下她。
若非是她,他早已是孤家寡人。
裴神玉牵起她白皙的小手,在唇边吻了吻,眼底沉如深海,却蕴着万丈深情。
“一言为定。”
此生他都不会再对她放手。
而此后,无论是上天还是鬼神,都不能将他和她分开。
北风猎猎,冬狩在即。
车舆仪仗浩大,珑珑长列于蜿蜒林路。而其中最为尊贵的天子金辂之上,小人儿正裹着厚厚的白狐裘毯,抱着沉香小手炉,乖然地蜷在男人的膝上。
裴神玉容颜如刀斧雕刻勾勒,锋利而英俊。
他正手执卷册,另一只手掌却抚过膝上人儿的乌发与背,不时轻轻拍落哄她睡觉。
当朝天子,心甘情愿做了她的膝枕。
可她如一只调皮的小白猫,云鬓乱洒,睡得欹斜凌乱。明萝梦烟眉颦蹙,似乎因路途颠簸而感到并不舒坦。
裴神玉只好以手小心翼翼地绕过她的一段细颈,将她捞入臂间,让明萝梦枕在自己怀抱之中。男人动作放得极轻极小心。眉目是平日里少见的柔和。
明萝梦在他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又迷迷蒙蒙地睡去。
爱娇至极,忍不住又引得男人轻笑感叹。
“真是只小懒猫。”
直到抵达扎营之处,队列方缓缓停下。
明萝梦被裴神玉唤醒,可那双清浅的眸子却仍然如娇花照水,濛濛无神。她就像个乖顺的偶人一般,任由男人给她重新梳好了头,又擦了擦脸。
她忍不住眨了眨长睫,被他的手指触碰得有些微痒。
裴神玉先下了舆车。
掀开的帘外吹来的凛风,也终于让她清醒了几分,又听男人温声道:“眉眉,朕抱你下来。”
于是在场的众人便看见,陛下伸着手臂,从金辂车抱下娇贵至极的贵妃。
女子生得嬛嬛楚楚,明艳不可方物,却被大氅包裹得严严实实。她绛唇含白玉,似乎在与天子耳语,又忽而面带桃花地一笑,婉态勾人而不自知。
俨然是被君王悉心娇养得十分鲜妍明媚的样子。
天子盛宠,果然并非徒有虚名。
……
冬狩开始之间,照例是先略作休整安顿,再进行一番鼓动。此时将士们先进行安营备水,一时之间热火朝天。
明萝梦在一旁雾眸困乏,打着细弱的哈欠,
阵列黎明出发,她向来觉长困懒,天未亮时便被裴神玉从被褥之中挖了出来,又抱到了辂车上。
虽也途中也有补觉,可终究没有在宫中睡得舒服。
她听力和目光皆敏锐,隐隐感觉到有许多人在偷看她,可她却无心回应。
小猫儿云眸松懒,满是水汽。
裴神玉见她精神困软,而侍卫又已扎好了帐篷,就让宫人带着她先入内歇息。
他仍需要安排一些具体事宜,不能陪她。
明萝梦点点头,没有异议,就和拂春朝天子的大帐走去。可将入帐之际,她却忍不住想回眸看他一眼。
裴神玉穿一身深褐鹿皮弁服,以革带束之,脚踩乌皮长履,身躯英挺如玉树颀长。俊眉深目之间情绪淡淡,显露出天子的威仪。
他似乎正在与军将对着一副舆图,商议事宜。
片刻之后,裴神玉又以指为衡,安排了些细节,将士便收起舆图,领命退下。
恰在此时,一名女子缓缓走来。
她向天子施然行礼。
那名女子身姿纤瘦,眉目皆淡,生得脱俗不凡,气质如空谷幽兰一般,又如郎朗皎月。
而裴神玉眼中浮现出一丝温和,让她不必行礼。
女子虽仍恪守礼仪,然而眼底却仍然浮现出一丝隐约欢喜。
而她的嗓音清丽如碎瓷落入玉盘,也隐隐随风传来。
“多谢陛下关心。家父身体无恙……”
明萝梦遥遥望着这一幕。
她听力绝佳,二人相谈的细枝末节,也皆映入耳目之中。而她白净的小脸被圈在一圈白狐绒毛之中,安安静静的,如同小雪人一般。
旁人也揣测不出她究竟是何想法。
拂春见她分神而驻足,出言解释道:“娘娘,那是寿安郡主,也是李太傅之女,李妙雪娘子。”
她是贵妃心腹,自然也揣摩着贵妃所想,又字斟句酌道:
“陛下昔日师从李太傅,寿安郡主也是陛下的同门师妹。郡主此前归岐山故里,近日才刚刚返京……”
她措辞小心,看得出来,并非如对王楚云那般果断。
毕竟一个普通的臣子之女,被敕封为有封地的郡主,再怎么说,应该也是为天子所看重。
明萝梦垂睫不语,又回身往帐中走去。
可她唇瓣微抿,最后一丝睡意也散得一干二净。心中不由琢磨着此前听过的传闻,与崔道妩口中之语。
师兄师妹么?
帐外有人洒水压尘,侍卫把守,而帐中被布置得极为舒适,几乎与宫中无异。蜀绣屏风,烛树百矩,避寒犀以金盘呈之。
而藩国进贡的长毛地毯铺在地上。
明萝梦索性蹬掉了小靴,白皙的莲足踩在毯子上,一边无声地扯开大氅的系带,往榻上走。
白鸠正在床边为她摆弄熏香。
她见明萝梦赤足走来,不由心中微惊。再看女子面容发白,许是因风中久站,一张脸也冻得愈发胜雪剔透。
白鸠陪伴在明萝梦身边多年,自然知悉她如今怕是心境不佳,不由忧心道:
“娘娘,发生何事了?”
明萝梦却弯着脖颈,从脑后兀自摘下梳钗。哪怕因失神而扯痛自己的发丝,也只是轻嘶了一声,没有停下。
尔后她便扑到床榻上,声音闷闷地:
“无事……我要睡了。”
白鸠知晓她此时怕是不太想言语动弹,便善解人意地起了身,打算去给她沏壶热茶。
只剩下大约知晓为何的拂春静默地立于旁侧。
明萝梦恹恹地俯趴在被褥之间,像是一只骨头都懒洋洋的蔫巴小猫。
她嗅着香炉中清浅的迦南香,实则却毫无睡意。
不知为何,自落雨那日与裴神玉初初欢爱之后,她就又开始做梦。梦境之中,仿若她有着另一层身份,也曾卧在他的怀中,与他亲密无间……
可醒来时,一切却又都了然无踪。
她不知是不是那梦扰得她心境不宁,才变得处处敏感。分明那二人之间秉持着礼仪,一切都在郎朗白日之下,毫无其他任何端倪。
而裴神玉对她的真心也不容置疑。
可她还是有些道不明的闷。
她翻了个身,望着描龙绘凤的帐篷顶,怔怔然如身处迷雾,睫毛轻轻地扇动着。
是因为总觉得,还有什么看不真切么?
过去的他,她人眼中的师兄,昔日交口称赞的那个昭武太子……
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明萝梦缓缓从被中起身,一头青丝倾泻身后。她垂着眸,慢慢给自己梳着长发,边出声轻道:
“拂春,此前荷花宴上我所见过的,那位翰林院曹编修的夫人,她也在营中么?”
拂春略微回想,道:“娘娘可是指沈氏,沈黛儿?”
“对,本宫可否请她来说说话?”
……片刻之后,沈黛儿就被邀入了贵妃帐中。
她生得清秀柔美,眉如柳叶,尚且年纪轻轻,可面容却因为心境的凄楚,而添了丝消沉苦相。
如终日困在笼中的鸟儿,羽毛也变得黯淡。
沈黛儿昔日在东宫侍奉,为司膳女官,自然熟知宫中礼仪。故而虽是心中惊讶,却仍然未有分毫失色与差错。施施然给贵人行了礼。
“妾身问贵妃娘娘安。”片刻之后,沈黛儿就被邀入了贵妃帐中。
她生得清秀柔美,眉如柳叶,尚且年纪轻轻,可面容却因为心境的凄楚,而添了丝消沉苦相。
如终日困在笼中的鸟儿,羽毛也变得黯淡。
沈黛儿昔日在东宫侍奉,为司膳女官,自然熟知宫中礼仪。故而虽是心中惊讶,却仍然未有分毫失色与差错。施施然给贵人行了礼。
“妾身问贵妃娘娘安。”片刻之后,沈黛儿就被邀入了贵妃帐中。
她生得清秀柔美,眉如柳叶,尚且年纪轻轻,可面容却因为心境的凄楚,而添了丝消沉苦相。
如终日困在笼中的鸟儿,羽毛也变得黯淡。
沈黛儿昔日在东宫侍奉,为司膳女官,自然熟知宫中礼仪。故而虽是心中惊讶,却仍然未有分毫失色与差错。施施然给贵人行了礼。
“妾身问贵妃娘娘安。”片刻之后,沈黛儿就被邀入了贵妃帐中。
她生得清秀柔美,眉如柳叶,尚且年纪轻轻,可面容却因为心境的凄楚,而添了丝消沉苦相。
如终日困在笼中的鸟儿,羽毛也变得黯淡。
沈黛儿昔日在东宫侍奉,为司膳女官,自然熟知宫中礼仪。故而虽是心中惊讶,却仍然未有分毫失色与差错。施施然给贵人行了礼。
“妾身问贵妃娘娘安。”片刻之后,沈黛儿就被邀入了贵妃帐中。
她生得清秀柔美,眉如柳叶,尚且年纪轻轻,可面容却因为心境的凄楚,而添了丝消沉苦相。
如终日困在笼中的鸟儿,羽毛也变得黯淡。
沈黛儿昔日在东宫侍奉,为司膳女官,自然熟知宫中礼仪。故而虽是心中惊讶,却仍然未有分毫失色与差错。施施然给贵人行了礼。
“妾身问贵妃娘娘安。”片刻之后,沈黛儿就被邀入了贵妃帐中。
她生得清秀柔美,眉如柳叶,尚且年纪轻轻,可面容却因为心境的凄楚,而添了丝消沉苦相。
如终日困在笼中的鸟儿,羽毛也变得黯淡。
沈黛儿昔日在东宫侍奉,为司膳女官,自然熟知宫中礼仪。故而虽是心中惊讶,却仍然未有分毫失色与差错。施施然给贵人行了礼。
“妾身问贵妃娘娘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