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蒋婕还喜欢打麻将,不局限于娱乐,而是赌钱,她经常敲诈勒索别人就是拿钱去打麻将。
她身上是一团乱麻的人际关系,想从她推理到ta,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
我把矿泉水瓶带去我之前找到的毒贩窝点。
没有做什么准备与演练,在面对毒贩的时候,谎话自然出口:“我手里有一批货,但溶在了水里,你们收吗?样品带来了。”
毒贩显然不会拒绝货物。他信口问了句:“是从衣服里头泡出来的吗?”
我思索一会,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人通过将衣服泡在毒品液体里再晾干的做法运毒,一个学校宣传中没有宣传的办法,颇为新奇。
矿泉水瓶交了出去,毒贩的小弟尝了一口,脸色不太好,摇摇头说:“小兄弟来逗我们的吧,这不就是我们这里出的货吗?”
真意外。
ta找到购毒渠道居然和我找到的一样?这是巧合吗?
如果可以,我想再在这里试探一下,好确定ta的身份,但是显然,毒贩不会让我这样干,我再做出慌乱害怕的模样,随口扯了慌,说是别人骗了我。
他们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将我赶了出去。
我并不担心这一趟行程会给我带来什么麻烦,顶着个头发遮住眉眼的锅盖头有时也有些好处,至少我被遮了大半的面容不会给任何人留下印象,我相信这两个毒贩甚至没有记住我的脸。
但我反而由此有些兴致缺缺。
据说刀口舔血的毒贩也不过如此,轻而易举就让我拿到了线索。
羊。
一只只的羊。
一只只懵懂无知,一只只伪装凶狠实则脆弱的羊。
我的推断被验证,毒品既然已经下在水中,那么接下去,就该有人表现出毒瘾反应了——周末的这两天,会有人出现反应吗?
反应出现以后,他们会意识到这是毒瘾,他们会去医院、学校会报警吗?
对于接下去事态的发展的好奇,让我在周六上午就离开房子,到学校的楼道里等着。明知道这样一来我的行为逻辑会和ta完全重叠,但好奇依然占据了上风,驱赶我的躯壳行动起来。
……
周六什么都没有发生,周日出事了。
我被蒋婕堵住了。
两天没有喝到加了料的水,蒋婕果然表现得比平常狂躁很多,教室里,数她水喝得越多,当然瘾也越重。她带着她的狗腿们一起打我,里头不止有女生,还有男生。
我跑了一段,还是被他们抓住了。
我抱着脑袋贴墙蹲下去,他们拳脚如同雨点一样落在我身上,而我透过人群的缝隙,看着我精心选定的地方。
这时学校的围墙处,我的背后是围墙壁,只要将背脊靠在墙壁上,就能护住身体的很多部位。
这里还有一块石头。
人的脑袋是很难和石头比坚硬的。
他们有这么多人,还推搡,拥挤,争先恐后,每个人都想打我两下,场面一旦混乱起来,就不好控制,要做点手脚,也就变得分外容易起来。
不知道最后谁的脑袋会去试试石头?
我正想着,突然有人说:“喂,这么多人打一个,过分了吧。”
这道声音不在我的计划中。
我罕见地茫然着,在所有人之后,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我看见学校的墙壁上,坐着一个人,太阳正在他脑后的天空,于是一团蕴藏着五彩斑点似的黑纱遮住了他的脸。
我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小朋友们好好学习,别天天闹事欺负人,行不行?”
第一一七章 “我的脑袋,”纪询说,“超好用。”
“傻逼!”
以蒋婕为首的同学们脱口骂他。
傻逼。
同样的字眼出现在我的心中。我并没有什么感动,一个不需要别人拯救的人,当然不会因为有人突然出现要救他而产生什么感动之情。
我内心产生了一些计划被干扰烦躁,尽管我也未必会实施这个计划。
归根究底,我的烦躁恐怕源自于这个人救人背后的动机。
人是利益主义者,人不会违背自己的利益而行动。
我和他非亲非故,他突然跑出来打断这次暴力行动,只能是因为他天生就是个“正义使者”,“救人”能给他以满足感,能给他居高临下怜悯同类的机会。
他获得了极大的成就感。
而这种建立在我的脆弱和无助上的成就感,自然没什么值得高兴与感动之处。何况他这次阻止了又有什么用?他只是这里的过客,而留下来的我,只会成为蒋婕反复报复的对象。
他从围墙上跳了下来。
太阳带来的黑纱从他脸上撤去,我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孔。
很年轻。
脸上带着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左侧的脸颊上还有些没消褪的红痕。
不是被揍了的痕迹,是趴在桌子上睡觉睡出来的压痕。
还叫我们“小朋友”,并且没有表露出要报警或者告老师找家长的意思,这种“非社会大人”的处理方式,昭示着他的身份。
路过的大学生?
路过的,刚刚还在课堂上睡觉的大学生?
我揣度着这个人的身份,而蒋婕他们则没有这种耐心,在呼和着让这个人而对方并不听从之后,蒋婕他们,立刻对这个人动手了。
结局有些出人意料,也不算太出人意料吧。
敢介入混混学生的打架现场,他手上肯定有两把刷子。刷子比我想象得大,他三下五除二,就处理掉了蒋婕一群人,动作非常干脆利落。
从身手上看,像是受过军事训练。
莫非他是军校、警校的大学生?
但琴市并没有警校,现在也并非刚开学军训时期,不会有军队里的人过来当教官且游荡至此的可能性,我发现我刚才的推理不够缜密,他的身份恐怕还存在疑点。
但他是谁,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在他和蒋婕等人纠缠的时候,我起身离开。
走的时候好像听到他在背后叫我。
又是“小朋友”。
我稍感厌烦,没有停下,既然做不出感激涕零的模样填满他正义的成就感,早点走,说不定能让他没有那么郁闷。
但我并没有回家。
我来到了班级外,站在门窗前,朝教室里看了一眼。
摆在教室后边的饮水机不见了,连桶,带着机子,都不见了。
看来学校老师已经发现了问题,否则,不会连机子都不见。
我正想着,忽然听见旁边传来声音。
“你在看什么?”
我转过头。是他。那个突然出现,跑来“救”我的人,追到这里,是一定要从我嘴里听见感谢吗?
心中的厌烦又加重了一点,我沉默不语,希望他看在我不说话的份上早点感觉无趣而离开。然而他站到了我身旁。
他刚刚运动过,颈上带着一层薄汗,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甚至闻到了汗液的淡淡咸味。正当我想要拉开距离的时候,我听见他说:
“原来你在看教室里消失的饮水机。”
“所以,”他说,“你知道有人在水里投毒啊。”
“……”
我依然没有说话,这次的沉默里,多少带了一丝震惊。
他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的目光在室内扫了两下,不怎么认真,目光更没有看向我,但似乎明白我心中的疑惑,说出的话一针见血:
“我刚才研究过你们学校,你们学校高一高二年段周末不用补课,你身上没有背书包袋子,也不像是来这里参加兴趣班的,特意跑到了班级门口但不进去,显然也不是过来拿遗漏在班级的东西的。最重要的是,站在你这个位置,从你的视角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空了的饮水机位置……所以,我得出了上述结论。这样说,解答了你的基础疑惑了吗?”
“……”
他始终没有提我以为会有的“道谢”。
我第一次正眼看他。
“同学,还不愿意说话吗?”他又说,还是有点吊儿郎当的样子,“你这样子会让人以为你是哑巴的。”
这句话我并不怎么反感,可能是因为他语气里带着自来熟式的调侃,不是恶意的嘲讽,而是朋友间的玩笑。
和一个刚刚见面没有五分钟,对方话都不回你一句的人成为朋友。
真是搞笑。
我想着,还是开口,因为我也有疑惑。
“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他问,脸上似乎带着猫逗老鼠的意趣。
我和他的关系似乎在不知不觉地逆转。
刚刚他找我,现在我问他。
“投毒。”我补充,“没有这个先决条件,你什么都推测不出。”
“这点倒是很简单。”他说,“你们学校的老师发现异常,扛着饮水机去警局报案了。说了这么多,也该自我介绍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