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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之诚 第148节

警方正式开始询问了,陈芽抽噎着,也在努力回答。

纪询站在附近旁听。

他听见陈芽说出了他知道的所有情况,还说出了他不知道但猜到一些的东西——她之所以会在跑开之后突然情绪崩溃想要跳楼,是因为自她离开他们后,许诗谨就一直在给她打电话,斥责她,辱骂她!

“许诗谨……”纪询的眉心稍稍拧起。

“我在陈芽离开的时候其实看见了一道黑影。”周同学走到纪询身旁,轻声说,“不过天黑,我以为自己眼花,也没有多说。”

纪询左右看看,周围很多人,于是他拉着周同学到旁边些的角落,做段只有他们两个的分析推理。

“现在有两种可能。”纪询悄然和周同学分析,“第一,你看见的黑影就是许诗谨,许诗谨潜伏在校园中,看见了这一幕,愤而打电话给陈芽;还有一种可能……”

“那个人是于小雨。”周同学说。

“对。”纪询,“于小雨做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事情,她又给许诗谨通风报信了。若我们之前的猜测为真,许诗谨想要报复所有人,那她不会错过陈芽,得知自己的遭遇都是陈芽直接带来的,她用言语刺激陈芽自杀也非常符合逻辑。”

但池文澜呢?纪询其实觉得今天布告栏上贴得死亡报告很奇怪,虽说“池文澜导致了流言,进而诱发了甄欢的死亡,a班的人后怕之余于是转而欺负许诗谨”这个逻辑链是存在的,但会不会太长太曲折了呢?为什么不报复a班的人反而对池文澜下手呢?

难道池文澜因为冠冕堂皇的负疚直接对许诗谨做了什么吗?

可池文澜这种性格的人,在陈芽说话前还沉溺在一种不可自拔的救赎者心态里,这样的人会去对许诗谨做多余的事吗?

纪询把这些猜测放在心里,他并不为困惑而忧虑,他相信只要他继续调查下去,就会挖出更多的线索。于是他又把周同学拉回了原来的位置,继续听警方的调查询问。

他们离开的不久,老师们和警察的对话还围绕这许诗谨。

警察说:“许诗谨,不就是之前在你们学校闹过跳楼的女孩?你们学校怎么回事啊,这才几天,我们都来你们这里四五趟了吧,这个年纪的学生心思性格很敏感的,不能急啊,一急就出事。”

警察来过这里四五趟了?纪询记住了这点,又听周围老师赔着笑应了半天,就是不提重要的东西,忍不住插嘴:

“还有e班矿泉水桶被投放——”

“警察同志。”年段长突然说话,声音很大,完全盖住了纪询的声音,“晚上太冷了,把精神状态还不稳定的孩子放在这里不合适,我们先把她带到校医室,在里头再慢慢问吧。对了,她的父母了?有人联络了吗?”

“联络了联络了。”其余老师们立刻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男男女女,各种不同声音叠加在一起,就算纪询想要再开口说话,一时半会,声音也不一定能传入警察的耳朵里。

紧接着,以年段长为打头,领导和老师们一起簇拥着警察包括陈芽去了医务室。

但纪询和周同学也并没有被忽略,事实上,马上就有老师连同保安出现在他们身边,“搀扶”着他们前往办公室的方向。

警察们向前,他们向后。

真是南辕北辙的一段路程。

纪询说:

“老师好,问个问题,你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问这么多干什么!老师还会害了你们吗?”

“老师,我们想上厕所。”

“不准。”

“老师,为什么不准?”纪询的声音满含揶揄,“老师,你这是在控制我们的人身自由权利吗?”

然而话到这里,看着他们的老师不再说话了,一个个板着张棺材脸,带着他们继续往前,直到来到了一间小会议室才算挺。

这批人还想把纪询和周同学分别放在不同的会议室,但一路以来也不挣扎,还算配合的纪询在这时候突然强硬地挤进周同学所在的会议室里。

老师们立刻呵斥:“干什么,你们这两个学生怎么这么难搞,都说了,老师不会害你们——”

“好了。”阻止的声音从后传来,之前送警察离去的年段长回来了,他说,“他们要在一起就在一起吧,正要一起说。你们都先出去。”

老师和保安鱼贯离去。

会议室里,就剩三个人,纪询、周同学、以及年段长。

之前不是在人群里就是远远望着,直到现在他们面对了面,纪询才突然认出来,这位年段长,正是自己之前在琴大看见的实验室门口和化学教授套近乎的人!

也就是说……

年段长对一切都心知肚明。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年段长先看向纪询,“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就不应该出现在我们的校园里……”

“但我出现在校园里是合情合理的。”纪询接话,“于情,我及时阻止了一场发生在学校里的跳楼事件,救了学校里的学生;于理,我知道了发生在学校里的一些事情,比如……”

他看着年段长。

“有人在上周周末,去了琴大的实验楼,想要塞红包让人私下给自己检验矿泉水瓶。还有许诗谨,许诗谨已经失踪这么久了,学校报案了吗?”

年段长脸色微微一变,但仅此而已。变过之后,他的口吻倒是和煦不少:“你救了我们学校的学生,这是好事,很大一件好事。我想做好人一定要得到好报,否则未来大家就都不愿意做好人了。所以我会向学校申请一笔见义勇为奖金,两万元,专门颁发给你。”

他也不等纪询回答,又转向周同学。

他说:“周同学,今天晚上真正让人刮目相看的是你,你是一个非常勇敢的学生,学校为你感到骄傲。你的情况我也做了一些了解。过去的事情既然是你自己同意的,我也就不说什么对错了。你的功课一直很好,本来就有资格进入a班,现在距离高考也没有太久时间了。我想学校这边是可以做个特批,让你进入a班,好好学习的。”

……

他们和年段长的交谈并没有持续太久——或者说,年段长单方面的对他们说了番体面话后,就让他们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两人在学校里走了会儿,纪询开腔打破沉默:“看来我们碰到了和许诗谨一样的事情。学校打算用一些好处换我们安分闭嘴……”

什么见义勇为的奖金,对他并不是什么真正重要的东西,真正救人的人没有一个是想着人命之外的东西去的。

但他看向周同学。

他似乎从年段长的话里听出了些东西,似乎周同学本来能够进a班,但因为什么原因,只留在了e班。

“你怎么想……?”他问。

“今天早上,学校给我们安排了一次体检。”周同学答非所问,“年段里又有传闻,说学校要在高二年段搞一次全封闭式试点教学,会在高二的十几个班级里随机选择一个班级……上午听的时候没有多想,现在想来,这个随机,恐怕一定会随机到e班。正和体检一样,都是学校为了平息事态做出的种种应对。”

纪询看见身旁熟悉的脸,如融入了夜的漆黑,翻出幽冷之色。

他听见对方低低的声音:“令人失望。”

周同学驻足,看向教学楼的方向。

他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定在一个方位,那个方位是……a班。

下一秒,周同学已弃如敝履般收回目光。

“纪询。”周同学。

“叫哥。”纪询补充更帅气的称呼,“警察哥哥。”

“……听我说话。”周同学冷脸。

“听听听。”纪询说。

“我要知道所有的真相。”周同学。

纪询一扬眉,听周同学说完以后,以更加坚定的口吻说:

“我要查出所有的真相。”

第一三零章 揣想的忧郁。

从学校出来以后,两人又去了医院骨科,做个切实的检查和包扎,不幸中的大幸,包扎归包扎,不用打石膏,否则纪询就要感受一下在举目无亲的他乡生活不能自理的苦楚了。

从医院出来以后,纪询一直咝咝作声,雪雪呼痛。

“不是说救人很有满足感吗?”周同学终于开口了,带着点对纪询不够英雄的嫌弃,“怎么还一直叫唤?”

“救人很满足没错,但痛也是真痛啊。”纪询叹气,“你不痛吗?”

“……”

“痛就说,”纪询,“我又不会嘲笑你。你不叫痛,别人怎么知道你痛——当然,我是知道得真切的。”他又冲周同学眨眨眼,指指自己的胳膊,“感同身受哦。”

周同学微微别开头,下巴还抬了抬,露出种不愿承认又不反驳的傲娇之色。

他们沿途走了一段,纪询把周同学送到家附近,他的一条胳膊是好的,所以这条胳膊挂着周同学的书包,把人和书包都送到目的地后,他们也该分开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纪询用问题代替告别。在他来看,告别是意义浅薄的,询问则是意味深长的——如果临别问题的回答并不令他满意,那么他会一直惦记着这个答案,直到两人下次再见。

这样两人分开的每分每秒,就都是浸满了思念与期待的时间,连生活都变得更有盼头了些。

“为什么a班会和e班一起去秋游?”纪询问,也借着这个问题整理自己的思绪,“你们是许多个班级一起秋游吗?”

“不,是分批去的。”周同学说。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纪询的意料,他转过脸:“你们学校是随机组队?所以a班正好抽到了e班的签?”

“也不是。a班原本是不去秋游的。”周同学说,他进一步解释,“a班是尖子班,学校的很多活动,他们都有权利不参加——或者说,默认他们不参加。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考个好成绩。”

“所以学校原本没想让a班秋游。a班最后和你们班一起去,是特例。这种特例,应该是班主任申请特批,或者干脆先斩后奏的吧。”纪询若有所思,“本该不去最后却去了,还出了事死了人,班主任的责任很大啊……”

班主任的问题在第二天有了新的进展。

纪询是在中午接到消息的,消息的来源自然是周同学。

他们坐在学校外头的小店里头,周同学两只手都痛,纪询用右手灵活的喂饭给周同学吃,虽然周同学似乎有点抗拒……接着,周同学则告诉他上午发生在学校内的事情:“段慧文被停职处分了。”

“为什么突然做出这个决定?”纪询意外道,“昨天年段长那个给钱封口的态度,还是想把事情压下去啊。”

“是因为教育局今天来人了。”周同学,“有人向教育局写信举报了池文澜师生恋,他进学校是段慧文因亲戚关系徇私开后门。本来是过场调查,可是昨天的事闹得那么大,捕风捉影的师生恋成了实证。”

“……唔,因为影响恶劣,本来可能不是徇私也是徇私了。”

“你看上去还有话要说。”周同学觑着纪询。

“教育局反映得真快。恰恰好就今天到了,举报信一般都要走流程,举报人一定是提前好几天就寄信了。许诗谨之前给教育局举报过一次,了解了流程。”纪询慢慢说,“那么,昨天甄欢的死亡报告其实是和举报信打配合。许诗谨真正想要报复的人不是池文澜,更有可能的,是段慧文!”

“许诗谨为什么要报复段慧文?”周同学质疑。

“昨天警察无意之中透露过,他们来学校四五次了。今天一次,许诗谨跳楼一次,甄欢死亡调查一次,那别的呢?他们来干什么?之前我就在想,甄欢父母是为什么忽然间想要去做验尸,他们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流言?要么是甄欢的同学和她说的,要么就是警察和他们说的。按照正常的流程,甄欢被认定为自杀后,警方一般不会再参与这件事——”

周同学跟上了他的思路,补充道:“你认为,同学中流传的许诗谨对甄欢见死不救的流言让警方重新注意到了这件事?”

纪询摇摇头:“警察不会听风就是雨。以你们学校的年段长这种想要把事情压下去的作风,更不希望这种闲言碎语传到警察耳里。学生自杀,和一个学生漠视了另一个人自杀,显然后者影响更差。”

周同学明白了:“学生的流言不可信,但老师的证言却不可以忽视,你是想说,许诗谨之所以报复段慧文,是因为段慧文对警察说了对她不利的证词?”

“这只是我的猜测,用来让我的推理成立,我的猜测一向天马行空非常放肆,但真相不是推理,它需要证据。呃,这个算是我的坏毛病了,改不了,你不要学。”纪询带着一点点给小同学做了坏榜样的罪恶感,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