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两?”钟仐诧异地看着钟珥,而后想到了家中发生的事情,带了几分关心的道:“可是囡囡需要用银子?”
“不是囡囡!”钟珥摇摇头,道:“是我需要。”
雪晴这次病倒,端氏格外重视,不但亲自送来一支百年人参和两支有些年份的,还特意吩咐了厨房好生关照,这两日,人参燕窝就没有断过,压根不用钟珥夫妻再掏私房银子。
“哦!”钟仐微微松了一口气,想想钟珥平日的习惯,顺口问道:“二哥,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又看中什么名家字画了?”
“是曲慎之的一幅字。”钟珥点点头。
“曲慎之的字?”钟仐奇怪的看着钟珥,曲慎之是前朝最有名的书法家之一,擅飞白,但钟仐知道自己这个二哥对对曲慎之的字画只能说喜欢并不入迷,从来就不曾收藏过曲慎之的字,怎么忽然变了呢?他诧异的道:“二哥什么时候忽然喜欢上了曲慎之的字了?”
钟珥微微犹豫了一下,道:“不是我忽然喜欢上了曲慎之的字,我买来是想送人的。”
“送人?”钟仐微微皱眉,道:“二哥,两千两银子的字画送人是不是太……你的那些朋友多是性情高洁之人,价值昂贵的字画和你的精心画作在他们眼里区别不大,你着实没有必要花大价钱买曲慎之的字来当做贺礼。”
钟珥脸上露出些难堪之色,钟仐和他平日倒也算亲近,加上这又是钟珥第一次向他开口,看这神色,连忙道:“二哥,你也别恼,我一会就让人把银票给你送来,只是,要不要买这么贵的字画送人你还是好好想想。”
说实话,钟仐对自己这个二哥心里其实颇有些……怎么说呢,不是看不起,而是觉得他这个二哥暴殄天物,浪费了自己的一身才华也浪费了顶好的资源优势。
钟家三兄弟中,钟熠和钟善继最是相像,既遗传了钟善继擅读书、善计谋的天赋,也遗传了夫妻二人的务实或者说是势利,钟善继一直以来最器重他,除了他是长子之外,也是因为他是最像自己的儿子。
钟珥则是兄弟三人之中天资是最好的,从启蒙开始就是兄弟之中最优秀出色的一个,而他的运气也是兄弟之中最好的那个。启蒙时得遇名师指点,年岁渐长就被先生主动推荐进了盛京最好的学院,与他一起求学的无不是盛京乃至整个大燕最出色的年轻人。
在学院,他不仅仅结交了一帮子文采斐然、品性高洁的知交好友,不仅仅结识了沈月绮的兄长沈炆奇,得到其父沈重山的赏识,最后娶到了如花美眷,更入了好几位当世大家的眼。
而钟仐则是三兄弟之中天资最差或者说最读书最没有天分的一个,但也遗传了钟善继夫妻的务实,做生意不能说很有天分,但至少是个精明的,这也是钟善继在确定他读书难有成绩之后,将钟家的庄子店铺交由他打理的缘故。
对于这一点,杨茹心里颇为不满,在她看来,钟家迟早是要交给丈夫钟熠的,家中的这些营生就算不交由她来管理,也不应该交给没出息的钟仐。只是在钟家,钟善继的话或许不是不允许任何人辩驳的,但那个有资格说话的人从来就不是杨茹,她有再多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
钟仐打理钟家的产业十余年,虽不敢中饱私囊,但利用便利为三房置办些产业却还是可以的,两千两银子对钟珥而言是一笔巨款,对钟仐来说,却只是笔不小的数字,只要手头稍微紧一紧,就能凑出来。他说这些话,只是担心一向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的兄长不把银子当回事。要知道,二房可是钟家私房最少,花费却最多的。
钟珥既没有出仕,也没有打理家中庶务营生,既没有俸禄,也没有利用手中便利攒私房的可能,除了公中的份例之外,只有沈月绮的几处陪嫁的庄子和店铺。
沈月绮并不是善于经营的人,她的那几处庄子产出还不错,几家店铺的位置也还可以,租金也不少,但他们一家三口,钟珥爱字画,沈月绮喜音律,这些喜好都是极为烧钱的,再加上被他们捧在手心里养的雪晴……
钟仐知道,二房一家三口每个月的花费甚至比三房七口人还要多,入不敷出的事情虽不多,但也是有的。要是钟珥一次次的都这般大手大脚,二房说不得要卖店铺或者庄子来填补窟窿。这是他不想见到的。
钟仐的爽快和言语让钟珥再次犹豫,迟疑了好一会,终究还是说了实话,道:“三弟,这幅字不是什么贺礼,是……是我准备送给刑大人的。”
“刑大人?哪个刑大人?”钟仐瞪大了眼睛,在本朝,姓刑的可不多,尤其耀眼的则是天命之年的首辅邢之嵩刑大人和他的长子,吏部尚书邢更彦,但钟仐可不认为钟珥会给他们父子中的某一个送礼——首辅邢之嵩和次辅付广清政见相左,不和已久,而付广清不仅仅和钟善继有师徒之谊,他的孙女付华娟和钟蔺纬有婚约,婚期也都定下了,就在来年的三月二十六。钟珥再怎么不理俗事,也该知道这些吧!
“是邢更彦刑尚书。”最难说的话都已经说出了口,剩下的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钟珥迎着钟仐不可思议的眼神,道:“我想出仕,我想父亲和大哥不一定会赞同,也不一定会帮我,我就只能另求他人了。”
想出仕的念头在和张七斤往梧州之前就已经萌生,也和几个至交好友透露过了,走邢更彦的路子也是一个朋友指点的,只是邢之嵩和付广清不和这一点,让钟珥颇为犹豫。雪晴病倒之后,端氏和大房的表现让他寒心的同时也让他下定了决心。
出仕?钟仐再次大吃一惊,自己这个恨不能餐风饮露,不沾染半点人间烟火,视功名利禄为过眼云烟的清高二哥居然想要出仕?
钟仐的表情实在是夸张了些,钟珥颇有些难为情的轻咳两声,道:“我知道这不好,说不得还会让旁人胡乱猜疑,只是……囡囡翻过年就十一岁了,她越来越出挑,如果我不能立起来,将来囡囡有什么,我拿什么来护住她?”
这话……钟仐看着一脸难为情的钟珥,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疑问抛了出来:“二哥,囡囡这次病倒真的是依依暗地里做了手脚,害了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