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十五岁那年,俞某在听了一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江湖奇闻之后,以访名师、寻奇遇、觅仙踪、练就一身传说之中才有的绝世武功为由,只身离家!”
众多教众爆笑出声,刚刚只是凑趣,这会儿是真的乐了!都想不到一直以来稳重如山、传授武功的时候最注重基础,最重视童子功的教主俞泉居然也有过被江湖奇闻欺骗,以为凭一身胆气就能走江湖,走江湖就能有奇遇,得奇遇就能在三五载甚至更短时间内成为绝世高手。
俞泉用手又压了压,等笑声停下之后,道:“十五岁,年纪不小了,但俞某从小除了习武之外,诸事不管,心性远比不上寻常的十五岁少年,不过是凭着满脑子的憧憬,就那么懵懵懂懂的一头闯进了江湖……闯江湖不容易啊~不过半年,俞某就吃了过去十五年都没有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明白了自己曾经过的是有些人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安逸日子,不止一次的后悔,想家去向父母认错,而后重新过以前那种除了练武之外,事事有人打理的日子。”
下头一片沉默,都是江湖人,闯江湖有多不容易他们能不清楚吗?当年的俞泉还有退路,还能在混不下去的时候回自己的家,而他们呢?他们的家就是江湖,生在江湖,活在江湖,死也在江湖!
“可是回不去啊!为什么?因为当初离家的时候,担心跑得不够远,一不小心就让父母兄长们给抓回去了,一头往江湖闯的时候,卯足了劲,连歇个脚都不曾,一口气就跑到了离家足够远的地方……不是别处,就是这,就是青州!”
众人一阵哗然,就连俞振霄都微微一怔,显然大多数人都没想到,俞泉与青州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俞某如今刚好是不惑之年,十五岁,那就是二十五年前,二十五年前的青州匪类最多,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学了一身还算过得去的拳脚功夫,也就勉强能保住一条小命而已!俞某当年,就那么一路挣扎,一路小心翼翼的往家走……离家到青州,有银钱傍身、有骏马做脚力,一路走来不过二十余天,从青州返家,没有银钱、没有坐骑,风餐露宿,花了整整一年……但是,到了家门口的时候,俞某忽然意识到,俞某已然不是江湖新人,就算身无分文,俞某好像也能在江湖上活下来。于是,俞某给家里送了一封报平安的信之后,又回到了江湖。”
俞泉这话说的很是活泼,下头又是一阵笑,都觉得入了先天境,踏出了超凡脱俗那一步的俞泉反而比以前更加的接地气,也更加的亲切了。
“这一次,俞某在江湖之中一混便是八年,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变成了二十四岁的少侠。八年,让俞某越发明白了江湖路不好走,也明白了,走江湖到底有多么的不容易!”
现场一片寂然,不少与俞泉一半年纪的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江湖有多艰险,他们比谁都清楚都明白,也正是因为清楚明白,他们对如今的日子才会这般珍惜,对让他们过上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安稳日子的俞振霄才会那么的拥戴,对能够震慑那些虎视眈眈、想要从安教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的俞泉才会这般的感恩,也才会在知道玉泉突破后天境的时候那么的欢欣鼓舞……
“但是,闯荡江湖八九年,俞某的收获也是巨大的!在江湖之中,俞某认识了很多前辈,结交了很多好兄弟。前辈们给了俞某非常多的指点,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豁然开朗,让俞某在武学一道上日益精进,兄弟们则给了俞某足够的勇气和鼓励,让俞某从曾经吃点儿苦就想回到爹娘兄长庇护下的软蛋,成了真正的男人!”
众人深有同感的点头,江湖多艰险,江湖不好混,混不下去退隐江湖的,年年都有,不在少数,但一头扎进江湖、退隐数年终究还是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思重出江湖的更多……江湖不好混,但不混江湖对有些人来说更难!
“二十四岁那年,俞某还是离开了江湖,回到了父母身边,不是因为厌倦了江湖,而是身为人子,俞某应该回去了!”
“原以为,那一次回归俞某将永别江湖,为此,俞某千般不舍万般不愿……俞某相信,在场的老兄弟之中,肯定有人还记得,那一年,俞某在西湖风雨楼设宴,与众兄弟大醉三天三夜……”
下头好些人哄笑着,吼着“怎么不记得”,那些都是俞振霄都要叫一声叔伯的人,是在教中就算没有任何职务在身,也没有人敢轻忽的人物,是为安教立下汗马功劳的元老们。
“然而,四年后,俞某带着俞某带着一双儿女,又再次回到了江湖之中,经历了一些事情,最后与一帮兄弟在此落脚,有了安教!”
“那四年,俞某经历过欣喜若狂,有过安然惬意,也经受过心若死灰,那些悲欢离合,让俞某有了深深的感悟,这些感悟让俞某再之后的岁月中,在武学一道上,愈走愈远,直到触摸到先天境!现在想来,俞某能够今日,能入先天,那四年的经历和之后的感悟至关重要!”
“那四年,俞某有了立下白首盟誓的妻子,有了活泼可爱的女儿,但更重要的是,我儿平安来到了我的身边!”
“父亲~”俞振霄意外的看着俞泉,怎么都没想到俞泉会在这种时候用这种方式提到自己。
俞泉转向俞振霄,就那么认真的看着这个与其说是自己养大、不如说是从到他身边之后就一直照顾他、照顾俞欢的义子,道:“为父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你能到我身边,成为我的义子,让你我今生有这份父子情份,真的非常重要!”
“对儿子来说,能成为父亲的儿子是此生最大的幸事!”俞振霄郑重的看着俞泉,认真的道。
“儿子~”俞泉伸出手。
“父亲~”俞振霄也伸出手,父子俩就这样当着上万教众的面十指相扣,那种父子连心,父子齐心的感觉让两人都是浑身一震,眼底都闪过水光。
“平安只是俞某的义子,这一点想必如今已经没有人不知道了!”俞泉转向众人,道:“十一年前,在众多决定齐心协力,建一处能让我们所有人安身之处的兄弟们的见证下,俞某收平安为义子,为他取名俞振霄。”
“平安是俞某二十四岁那年,决定退出江湖之后认识的,那时候,平安还只是个到俞某腰间的小毛孩。十二年前,俞某重出江湖之前,平安唯一的亲人过世,临终前将他托付于俞某……夫妻。”俞泉吐出一口气,终究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夫妻”这个词,他平稳的道:“那个时候,俞某并未想过要收他为义子,俞某想的是收他为徒。”
底下原本还有些嘈杂声,俞泉此话一出,场面骤然一冷,整个校场忽然静了下来,好些人都情不自禁的将目光投向资志天,他与被喧闹声惊起、慢悠悠的过来、来得很晚却站在最前面的查钦孺等人站在一起。他可能也没想到俞泉会在这个时候提到此事,毫无心理准备的他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嘴角一挑,带出了一个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