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妃娘娘和公主世子都没有事,你不用担心她们!王爷!”秋菊依旧在不遗余力地说服着魏明煦,“王大人,你最知道了,王大人,公主和世子是不是安然无恙……”
秋菊的话还没有说完,被她点名的王景生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几乎要跳起脚来:“你闭嘴!你胡说八道!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景生心中最害怕的,依旧是那个秘密。
他其实是更赞同林芷萱的试探的,如果,魏明煦当真愿意为了她,退一步海阔天空,对王景生来说,未必不是最好的选择。
他就可以永久地守住那个秘密,永远不为人知。他知道自己劝不住魏明煦,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地位,根本没有说服魏明煦的理由。可是,林芷萱或许可以。
他怎么能容许秋菊在这里胡言乱语!
“王爷,方才臣已经调兵包围了慈宁宫,只是久克不下,慈宁宫中人扬言,若是再敢动武,便先杀太皇太后,再杀靖王妃。让王爷不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王爷,您真的……要置阿芷的生死于不顾吗?”
阿芷。
许久,都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他的,阿芷。
“家国大事面前,不是谈儿女情长的时候……”秋菊叫嚣着。
魏延显心中却更是没底,只是死死地盯着魏明煦道:“魏明煦,他们收到的是我的死命令,一旦我死了,就会即刻杀了他们给我陪葬!魏明煦,你一向以正义之士自居,而如今竟然连自己的妻子儿女都不顾,这样的寡廉鲜耻,是为无德,护不住自己的妻女,是为无能。你不是一样的无德无能,比朕都不如。至少连朕都不会为了皇位,而抛妻弃子!”
抛妻弃子!
魏明煦看着自己剑下的那个口口声声骂着他无才无德的少年。
抛妻弃子!
自己竟然为了皇位,已经到了抛妻弃子的地步了吗?
魏明煦手里的剑终于缓缓地从魏延显的脖子上移开了,握着剑的手,也终于垂了下去。
可是现在,难道自己还能退吗?
自己还有退路吗?
他早已经没有退路了!
整个皇城乱成了一锅粥,可老百姓们不但不敢跑,反而尽数畏畏缩缩地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大街上,巡抚衙门的步兵营跟京畿护军打得不可开交,又因着天色暗,根本就不分你我,所有人都在拼命的砍杀着。
因为这样的混乱之中,不是你杀了别人,就是旁人杀了你。
除了杀,永无止境地杀下去,谁都不会有解脱。
巡抚衙门的人拼命地阻拦,京畿护军拼命地推进,战线一度焦灼。
就在眼看着死伤日渐惨重之时,从破败的阜成门里,忽然快马赶来了一个信差的身影。
他手中高举着旌节,嘴里大声呼喊着:“西北八百里加急!蒙古十万大军压境,攻破山海关了!西北八百里加急!蒙古十万大军压境,攻破山海关了!
西北八百里加急!蒙古十万大军压境,攻破山海关了!”
原本正打得火热的两方均因为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而不自觉地停住了手。
蒙古大军攻破了山海关,再往里就是长城,就是京畿护卫军原本该驻守的地方,之后就是阜成门了!
如今京畿大军抛下驻守的长城,贸然入京,又以火炮,攻破了阜成门,这岂不是在做蒙古大军的马前卒,在帮他们扫清一切攻破大周朝的障碍?
马上,就要国将不国了!
左磊综和谢文栋虽然为了各自的利益,甚至各自的党派打得不可开交,然而此时此刻有外邦大敌马上就要迫近京城。
他们要是再打下去,两两消耗,京城附近,就几乎没有兵力可以和早有预谋的蒙古大军相抗衡了!
到时候,他们自相残杀,反而是给蒙古人打了一个天下出来。
外头的炮火声渐渐停了,林芷萱站在慈宁宫的窗前,却仿佛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小太监忽然进来通传,跪在地上跟气息奄奄的太皇太后回禀着:“太皇太后!蒙古大军压境,已经攻破了山海关!正在一路迫近京城……”
“什么?”太皇太后虽然有心,虽然震惊,可是此时此刻,却连坐都坐不起来了,只能躺在床上,瞪大了眼睛,声音也沙哑无力,“什么?蒙古……蒙古怎么敢……”
林芷萱闻言却略微抬头,看向了乌云密布的天空,乌兰的动作虽然慢,可是终究还是来了。
只听那小太监回禀道:“九门提督左大人和武英侯都已经停战进宫了。
只是乾清宫里,武英侯指责王爷造反,王爷指责武英侯竟然炮轰北京城,给蒙古人开道,又说武英侯从前曾经是蒙古大汗有书信往来,所以说造反的是武英侯。
乾清宫一度剑拔弩张,义亲王却发了话,先放下内斗,商议怎么抵抗外敌。
义亲王为了让武英侯自证身份,提议武英侯领着京畿护卫军前去抗敌,武英侯却只说京中有乱臣贼子,他要勤王,不肯离开京城。两边正僵持不下……”
太皇太后躺在床上,只觉得力不从心,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可脑子还是在飞快地转着。
谢文良的打算她当然懂,他是怕自己一走,就再也没有人护着魏延显了,他怕魏明煦会趁机对皇上不利。
可是此刻,无论是让魏明煦去,还是让左磊综去,都是一样的,免不了魏明煦在外头拥兵自重。
“柳溪……”太皇太后艰难地唤着柳溪的名字,柳溪急忙附耳上去,却实在听不清气若游丝的太皇太后究竟在吩咐什么,只能干着急。
大敌当前,此刻的魏明煦无论如何都不能杀小皇帝了。
否则,不仅有外敌,更将会有内乱。
将士要出征,最忌讳的就是国家动荡,朝局飘摇。
况且,自己要逼魏延显退位,只不过是因为魏延显无能罢了。
他只不过是个孩子,甚至还不曾亲政,并没有什么暴戾乖张圣旨下下来,也并没有随便处死过什么人。也并没有到什么人神共愤的地步,需要他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