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的八股文并没有字数限制,但通过前人不断的总结归纳,普遍认为五百字到一千字的八股文最为合适,既能阐明自己的思想,又不至于让阅卷的人感觉又臭又长,于是便逐渐成了惯例。
乃至于到了我大清,便正式给科举八股文定了字数限制,通篇不能超过七百字,跟卢飏那时代的高考作文差不多的要求。
如今已是七月,日头升起以后,温度便一下子就上来了,一众士子皆青衫长袍,一会儿工夫就汗如雨下了。
卢飏这几日一直笔耕不辍,不到一千字的文章,一个多小时就写完了,随后又在正式答卷上誊好,正好一个时辰。
此时刚过午时,卢飏本想再检查一下,但实在是太热了,也有不少生员交卷,卢飏便随了大流。
交卷的时候,那刘宗周有特意看了卢飏一眼,卢飏只得谦逊的回了弟子礼,刘宗周依然不苟言笑,只是点了点头。
国子监的入学考试并不严格,也没有糊名之类的程序,刘宗周接过试卷后都会粗略扫一眼,遇上对眼的,还会询问两句。
当此时交卷的人众多,刘宗周便不再一一查看,只是点头致意,不过在接过卢飏的试卷后,刘宗周还是多看了两眼。
但这粗略的一看,竟让他不自觉的继续看了下去,连后边的生员交卷都没有顾得上。
一共就八百字的文章,刘宗周看的很快,差不多两分钟的时间便阅完。
“卢飏,延庆卢飏?”
刘宗周拿着那张卷纸,举目四望,想找刚才那交卷的少年,却已没了踪迹。
那少年此时正小跑着出门,天太热了,他怕自己中暑,现在亟需一碗冰烙来平复一下沸腾的内心。
“老板娘,来碗冰烙!要大碗的,多加些西瓜。”
待来到离国子监门口不远的一个小摊,卢飏拍出五个铜板,对着一个忙碌的中年女子喊道。
此时早先交卷出来的生员,有不少都在这里吃冰烙,卢飏找了相熟的一个生员,凑着坐了。
这个生员名叫吴国祯,是个例监生,山西人,家资颇丰,与卢飏同日报道,两人还算相熟。
吴国祯长的便是很有钱的样子,所以在太阳底下待了近两个时辰,早就有些吃不消,匆匆交了卷子,便也出来吃冰烙了。
明朝国子监正式入学的例监生不多,一来是国子监不强制例监生入学,二来是这些例监生多数水平有限,自己也不愿意入学,三来是例监生花钱捐监的目的是在乡里提升自己的身份,好攫取更大的利益,科举什么的,不是他们的目标。
不过这山西胖子却不远千里的赶到了京师入学,卢飏心里疑问,便旁敲侧击的问了吴国祯。
吴国祯说是吴家老族长想让家里至少出个举人,吴家十几个后生,就他学问最好,便给打发到京师国子监来了。
而且吴国祯虽是商贾出身,但却不如延庆刘金那般市侩,性格方面反而很朴实,而且能稳得住性子,卢飏观察了一下,还挺适合做学问的。
卢飏、吴国祯、钱敬忠,还有一个叫杨文岳的,四人是同一日报道,相对熟悉一些,后来也常在一起复习应考。
吴国祯见卢飏也过来吃冰烙,便招呼其坐下。
“考的如何?”
卢飏一边等自己的冰烙,一边问吴国祯。
“嗨,我那水平你不清楚吗?只求祭酒大人看在我是例监生的份上,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吴国祯满嘴冰烙,说着话,那西瓜汁便满嘴喷了出来。
“题目不难,你应该能行的。”
卢飏笑笑劝慰道。
“谢老弟吉言,我若是得以入学,便请你、敬忠和老杨吃饭。”
吴国祯说着还对卢飏拱了拱手。
“你还真想留在这国子监啊?”
卢飏见吴国祯说的真切,便又问道。
“那是当然,若不然我大夏天的,千里迢迢来这京师干什么。”
吴国祯掏出帕子擦了一下嘴,随后又小声对卢飏道:“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爹这一辈的兄弟争掌家挣得厉害,我若是能弄个功名,我爹多少有个助力。”
封建大家族争权的事,卢飏了解得不多,不过见吴国祯说的真切,便也点了点头。
“你学问可以,应该能留下,毕竟如你这般一心进学的例监生不多,祭酒大人总要树个典型,好劝诫那些只交银子不读书的例监生。”
卢飏跟吴国祯比较熟,这时便开起了玩笑,不过说的也有些道理。
吴国祯虽然听不懂树立典型是啥意思,但是后面那句劝诫却听懂了,随后便也笑笑道:“希望如此吧,若是我能留下,定然一心进学,将来考个举人回去,好叫我那些叔伯兄弟看看。”
一碗冰烙下肚,暑气消散不少,卢飏便又与那吴国祯坐在树下凉棚吹牛打屁了一会,然后抬眼便见了钱敬忠和杨文岳结伴走了出来。
两人边走边说,似乎在讨论自己的作答情况。
卢飏见状,便招呼二人坐下,遂又甩出十个大子,跟老板娘要了两碗冰烙。
“哎呀呀,你俩倒是会找地方,我在那太阳底下都快要热死了,你俩倒是跑得快。”
四人中,杨文岳岁数最大,但却最不稳重,见了卢飏招手,一屁股便坐了下来。
杨文岳四川人,脾气甚是火爆,见卢飏面前的一碗冰烙还没吃完,直接便抢了过来,连勺子都不用,端起碗便往嘴里送。
“老杨,你个川人,当是最不应该怕热的,莫非你是辽东冒籍来的?”
旁边吴国祯最喜和杨文岳玩笑,说起话来便也不客气。
“去你的吴胖子,我巴蜀那边哪有这么热,这大太阳我一年也没见过几次,若不是南监那边没空额了,我才不来北地受这罪呢。”
杨文岳说着话,瞬间把卢飏那碗冰烙一扫而光,刚满意的打了一个响嗝,忽见老板娘又上了两碗。
杨文岳眼疾手快,不等老板娘放下碗,直接便截胡了,一碗递给钱敬忠,自己则端着剩下那碗又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