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侧妃道,“奴婢绝没有撒谎,太后,您要真让人砍了铭儿的脑袋,是接不回去的。”
太后慌了,“快,快去救人!”
宁嬷嬷忙抬脚出去。
要不是成王骨肉,砍了也就砍了,万一真是,那太后就是帮护国公灭自己孙儿啊!
这事交给别人,宁嬷嬷都不放心,自己出的宫,可怜她一把老骨头了,跑起来能散架。
再说刑场,刑部尚书亲自监斩。
梅侧妃的管事妈妈在刑场,一个劲的要求暂缓行刑,要王爷和梅侧妃来送二少爷最后一程。
刑部尚书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了,过了时辰行刑不吉利。
再者,王爷军营虽然远,可快马加鞭要来早来了,怕是王爷不愿意看到儿子血撒刑场的场景吧。
至于梅侧妃——
她来不来不重要。
“再等一刻钟,若还不到,就行刑吧!”刑部尚书撂话道。
衙差点了香。
因为有风,香燃的比寻常时候快一点。
到了时辰,刽子手拎起酒坛饮酒,往大刀上喷酒水了。
酒水喷出去,在空中成一颗颗小露珠,有些溅齐墨铭脸上,他心都凉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他把眼睛闭的紧紧的,仿佛这样就不会觉察到疼。
刽子手高举大刀,就在要砍下去的时候,侍卫的疾呼声传来——
“刀下留人!”
第六百八十九章 难题
屋内,姜绾歪在贵妃榻上看书,金儿弯腰往炭盆里添银骨炭,离的近也闻不到丝毫的炭火气,反倒又一种淡淡的松枝味儿,极是好闻。
一夜看完,姜绾信手翻了一页。
外面,四儿跑进来,跑的急,撞的珠帘发出一阵叮铃悦耳之声。
声音是很悦耳,但姜绾眉头皱了起来,柏景轩的丫鬟一向懂规矩,做事走路都轻手轻脚,唯恐惊扰了她,这回……
四儿快步上前,姜绾看着她,“出什么事了?”
四儿有些喘气,道,“二少爷没有被砍头。”
姜绾挑眉,“王爷救的?”
做爹的尽力救儿子无可厚非,姜绾不诧异。
四儿摇头如拨浪鼓。
齐墨铭行刑,那么血腥的场面,金儿不敢去看,四儿自告奋勇,谁让二少爷那么讨厌了,她要亲眼看看,回来告诉姑娘,别人传难免失真。
看着四儿摇头,金儿诧异,“不是王爷,还会有人救二少爷?”
“是太后,”四儿也觉得奇怪。
姜绾眉头拧的松不开。
只听四儿详细道来,“刽子手刀都举起来了,侍卫让刀下留人,侍卫把人救下后,太后身边的宁嬷嬷才坐马车赶到,许是跑的太急,宁嬷嬷下马车一阵呕吐,然后才和刑部尚书说,北云侯世子被杀一案有疑点,暂缓行刑。”
金儿听了道,“有疑点吗?”
四儿摇头,“没疑点啊,我是亲眼看见二少爷踹飞了北云侯世子,然后北云侯世子就没气了,人不是他杀的,还能是谁杀的?”
姜绾坐正了几分,把书合上道,“不止有疑点,还大的很呢。”
要刑部即刻行刑的是太后,说有疑点要暂缓行刑的还是太后。
虽然铁大夫让太后两次收回懿旨,可这不代表太后的懿旨就成了句空话,想放就放,想收就收。
如此朝令夕改,太后威严何在?
金儿猜测道,“肯定是王爷做了什么保住了二少爷。”
四儿摇头,“好像不是,我站的位置旁边就是护国公府的人,和宁嬷嬷熟悉,问宁嬷嬷发生了什么事,宁嬷嬷只说让护国公进宫一趟,护国公府的人不死心,又问侍卫,才知道王爷今儿早朝出宫后就没再进过宫,倒是梅侧妃没去刑场,进宫求见太后了……。”
不过四儿觉得梅侧妃在太后那里没这么大的脸面,要是太后看重她,就不会向着护国公老夫人,给刑部传口谕,要刑部尚书即刻行刑了。
姜绾把书放下,她怎么看都觉得这事透着不寻常,就算王爷逮住了太后什么把柄,也不至于让宁嬷嬷那么火急火燎的出宫救人,唯恐晚了一步似的。
还有梅侧妃,她儿子杀的是护国公嫡亲的外甥,太后也下旨即刻行刑,可以说几乎就没有回旋余地了,她不赶着去见自己儿子最后一面,而是进宫见太后,她这是晾准了自己能说服太后救她儿子呢?
梅侧妃是太后赏给王爷的侧妃,难道梅侧妃手里攥着太后什么致命的把柄?
威胁太后,可保一时,可惹怒了太后,她不仅连儿子的命保不住,只怕自己也会死在太后手里。
再说护国公府,都在等下人传来齐墨铭被砍头的消息,下人进府,匆匆禀告刑场上的事,护国公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是太后要暂缓行刑?”护国公不信。
下人点头,“宁嬷嬷亲自去的刑场传的太后口谕,靖安王府二少爷已经毫发无损的被押回刑部大牢了。”
太后在做什么?
明知道靖安王的儿子要了他外甥的命,北云侯夫人急于替儿子报仇,太后也答应了老夫人,为何突然收回成命?
护国公满心不解,太后不传召他进宫,他也要进宫问太后。
护国公进宫的时候,正好碰到梅侧妃出宫,风掀起车帘,梅侧妃靠着马车,闭目养神。
这几天因为担心,吃不下睡不着,今儿更是豁出去求见太后,把心底藏了快二十年的秘密抖了出来,太后膝下就铭儿一个孙儿,她相信太后一定不遗余力的保铭儿一命。
眼下让她担心的是老夫人和二老爷。
那母子两疑心病一个比一个重,她不想个好理由解释太后这么反常的行为,他们一定会多心。
护国公进了宫,直奔太后的顺宁宫。
太后坐在凤椅上,似乎有些走神,还是宫女提醒她,“太后,护国公已经到了。”
护国公看着太后道,“是有什么事让太后心神不宁的?”
太后摆了摆手,宫人都退下。
护国公眉头微拧,道,“太后找臣来是?”
太后道,“哀家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帮哀家保住靖安王府二少爷一条命。”
护国公眸光一缩,“太后,靖安王的儿子当众杀了臣的外甥,您收回成命,舍妹都以为是臣贪慕权势之故,您还要臣保住靖安王儿子的命,这未免也太为难臣了些。”
“没有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臣没法和家母和舍妹交待。”
太后看着护国公,凤眸带了几分威严,这神情看的护国公都恍惚。
当年成王突然暴毙,太后一夜之间没了斗志。
还斗什么?
就算把皇位争到手了又能怎么样,没有了儿子,难道她要指望膝下两个公主来继承她争来的皇位吗?
这么多年,是护国公老夫人劝着太后,没了权势,难保住晚年风光,没了权势,难保皇上不会追究做太后打压了他这么多年的旧账。
太后才提了几分懒散心,偶尔管管朝堂上的事,还多是他护国公在后面推着。
可今儿瞧来,太后和以往全然不同,那是从骨子里散发的斗志,仿佛又回到了帮成王争皇位时的样子了。
靖安王的儿子有这么大的本事?
太后收回眸光道,“靖安王手里有哀家的把柄,可撼动哀家的太后之位。”
护国公心头一震。
他都没有这样的把柄,靖安王能有?
可这么大的事,太后应该不至于骗他。
护国公道,“靖安王向天借胆,敢威胁太后您。”
太后道,“他连老国公都敢逼离京都,遑论是哀家,哀家与你护国公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用不着哀家多说吧?”
护国公道,“可舍妹……。”
太后有些不快了,“成大事哪有不流血不赔命的?就是你护国公的位置又踩了多少条人命,哀家亏欠她的,总会弥补。”
太后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哪有护国公回绝的余地,他只能说,“臣尽力吧。”
“不是尽力,是一定要,”太后重申道。
护国公望着太后,从太后脸上看到的认真,这些日子靖安王按兵不动,丝毫不慌,难道真的握了太后什么致命的把柄,晾准了太后会给他施压,逼他退让?
可北云侯世子只是他的外甥,人家亲爹是北云侯,他会依太后,北云侯可未必。
不过保齐墨铭一条命,能拿到靖安王手里的兵权,保他也不亏。
等拿到兵权,才给外甥报仇也不迟。
只是想保齐墨铭谈何容易,太后这不是给他出难题吗?
护国公头疼的出了顺宁宫。
这边太后敷衍了护国公,那边老夫人问起梅侧妃缘故,梅侧妃道,“老夫人您可得护我。”
老夫人道,“又出什么事了?”
梅侧妃道,“为了让太后收回成命,我撒谎说王爷手里有太后的把柄……。”
老夫人愣住,“你好大的胆子,欺骗太后,你不要命了吗?!”
梅侧妃道,“保不住铭儿,我这条命留着有什么用,还不如就这么赌一把,太后能收回成命,足以说明她真的有做亏心事,大不了找到把柄便是了。”
老夫人不置可否。
身处后宫,又是太后高位,手里怎么可能没几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