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敏听说她还没通报父母,猜出她的想法。
“你想让他爸妈去跟二婶说这事?”
“嗯。”
沈怡料想母亲把这门亲事当护身符供着,这会儿未必会袒护她,兴许还会说她冲动,找着挨打。
“也好,你是该表现得委屈点,要是他们家装死,明天我去跟家里报信,自己的姑娘被打成这样了,二婶骨头再软也不该向闫家低头。”
沈敏知道沈怡拿定主意才会跟婆家撕破脸,问她这婚打算怎么个离法。
沈怡说:“我不想跟闫家有过多纠缠,找个律师全权代理,这样就不用我亲自去跟他们接触。”
“那敢情好,我律师朋友多得是,回头给你介绍个专打离婚官司的。你赶紧想想有什么诉求,好让律师制定方案。”
“我只要孩子,还有给爸妈买的那套房,别的没什么要求。”
“奥林匹克花园那套房子不是写了你的名字吗?你不想分一半?”
“那是他爸妈花钱买的,闫嘉盛是混账,他爸妈待我还不错,我不想贪他们的财产。”
“你也太厚道了吧,怎么不算算这几年你帮他们养儿子的帐?闫嘉盛赖着你,花了你不少钱吧。”
“是花了不少,可他爸妈带了颖颖四年,也没少花钱,两笔开销相抵,大概扯平了。”
沈敏思前想后颇感滑稽,苦叹:“你说你这结的是什么婚啊,就是笔赔本的买卖。”
沈怡苦笑:“结婚对大多数女人来说都是亏本生意,熬到人老珠黄人财两空的例子多得是。还是你聪明,懂得独善其身,今后我也要学你,反正孩子也有了,人生的学分算修够了。”
她故意关闭手机,晚上沈敏收到沈成良找女儿的电话,闫家果然耐不住通知了亲家。沈成良和孙雪梅得知沈怡在侄女家,急忙把外孙女暂托邻居照料,火速赶过来。
沈敏让沈怡卧床扮伤员,替她应答。
“二婶,闫嘉盛在外面乱搞大半年了,今天还公然把情妇带到家里去,被二妮抓了现行。当时二妮的大学同学也在场,你说这不是把八辈子的老脸全丢光了吗?可那混蛋非但不认错,还逼着二妮离婚,又拿杯子砸她的头。你们看看,不是二妮跑得快,没准连命都保不住了。”
沈成良见女儿头缠纱布,心疼如绞,连骂闫嘉盛不是东西。
孙雪梅却惦记白芸刚才的说辞,质问:“我听她婆婆说,是她先拿杯子砸嘉嘉,嘉嘉吃疼不过才还手的。”
沈成良不能再忍受老婆的偏心眼,吼骂:“他是男人,再挨打也不该还这么重的手!你快去跟亲家母说,我们家不稀罕什么赔偿,明天就去派出所报案,把那狗东西抓去拘留!”
孙雪梅认为女婿乖巧温顺,不会故意伤人,生怕丈夫添乱,不住黑掐喝止。
寒心的滋味历经弥新,沈怡不想跟母亲啰嗦,翻身坐起,郑告:“妈,这次谁也劝不住我,闫嘉盛都把话挑明了,就想跟我离婚,怕他爸不许,还拿颖颖的抚养权威胁我,逼我单方面去跟他爸要离婚许可。这种没心肝的人,您还想认他做女婿?”
沈成良大怒:“那小子居然这么浑?离!明天爸先陪你去派出所,再去找律师咨询离婚。颖颖往后就住我们家,有我在,看谁敢来抢!”
不等妻子开口,先厉声镇压:“我沈成良再没出息,总得护好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任他闫家本事通天,也不能把我们生吞活剥了去!”
沈敏常看二叔被二婶蛮横欺压,见他重振声威心里很解气,可为着场面还得和稀泥:“二叔二婶,二妮正伤着呢,您们就别当着她吵了。今天先这样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沈怡也担心女儿,劝父母快些回去接孩子。
孙雪梅心如乱麻:“你总不能一直在大敏这儿赖着啊,明天上我们那儿去住吧。”
挨着母亲住必被她成日游说,沈怡不做声,沈敏便领会她的意思,笑道:“二婶,我又不是外人,再说这么大的屋子就我一人住,早嫌冷清了。就让二妮过来陪我几天,挺好的。”
沈怡感激地看一眼堂姐,请求:“那后天下了班你陪我回去拿行李。”
沈成良忙说:“我也陪你去,姓闫的敢欺负你,爸就跟他拼命!”
他做好了血战肉搏的准备,殊不知此刻闫嘉盛已像拔了獠牙的蛇,比泥鳅还软弱。
母亲正朝北京赶来,他和李美琪聊了半晌没商议出个所以然,夜幕降临,空荡荡的家犹如黑狱。对父亲的畏惧令他产生诸多可怕想象,受不住恐吓,慌忙投奔“心灵支柱”邱逸。
“你咋个能打人呢?太过分了!”
得知沈怡受伤,邱逸惊急跃起,比大考迟到还抓狂。
奶猫发怒唬不住人,闫嘉盛还只顾委屈:“是她先拿毯子蒙到我,又举起杯子把我朝死里打,我生怕她对我下毒手才被迫自卫的。”
邱逸没见着真实情景,以为沈怡只是气急了,女人家能有多大力气,再疯狂也不过抓挠几下,仍认准闫嘉盛是主体责任人。
“你说人家打你,那你咋没受伤呢?”
“那个婆娘就这么狡猾,她隔到毯子打的,我只感觉到痛,没留下伤痕。”
“你们家客厅有监控,她真打了你肯定有记录,你先拿出来给我看。”
“嘿,你才问得搞笑哩,我带美琪回家亲热,咋个能开监控?事先早就关了。”
“说了半天还是你不对,出轨还整得多有理的样子,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邱逸气得背对闫嘉盛,第一次感觉交错了这个朋友。
他道德高尚,家教正派,闫嘉盛只当触及了他的雷点,倒不做其他构想,生怕被反感,忙把可怜相放大十倍,死皮赖脸挨上去诉苦。
“我晓得我的行为不太光彩,但你也要体谅一下我的苦衷嘛。上学的时候我爸管得严,不准我谈恋爱。毕了业又逼我跟沈怡结婚,婚后死活跟她培养不出感情,过得一点滋味都没有。都是在遇到美琪以后,才晓得爱情是啥子感觉。美琪不像沈怡只会贬低我,她理解我的想法,不觉得我打游戏是不务正业,还说这是我的特长,鼓励我试着朝这方面发展。我真的像遇到知己一样,恨不得马上离了婚去娶她。”
他已供述李美琪就是时常陪他打游戏的女网友,三观合拍,趣味相同,还有外貌促进性吸引力,绝非背德偷腥,而是弃暗投明。
邱逸也巴不得他赶紧还沈怡自由,扭头埋怨:“那你就快点跟你爸妈说撒,我想沈姐比你还着急。”
“……我咋敢跟我爸说嘛,不要命了差不多。”
闫嘉盛对父亲的恐惧深入灵魂,伟大的爱情也难唤起他的勇气。
邱逸不能任其鼠首两端,重新面向他,使出毕生力气营造严肃。
“你又想离婚又不敢承担该负的责任,这样无论是对沈姐还是对那个美琪都不公平。其他事你做不来,我可以帮你,有的事你不想做,我也理解你。但这次你如果还是东躲西藏,犹犹豫豫,我真的会看不起你。”
这些措施由他说来可谓当头棒喝,闫嘉盛惊讶:“你啥子意思?为了沈怡来教训我?忘记你是哪个的好朋友了?”
他一箭命中红心,邱逸脸上已发作起来。他不怕坦白对沈怡的爱意,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害她落人口实,急忙扯过凉被蒙头躺倒。
闫嘉盛以为他在赌气,忿忿地去拽被子。
“起来说清楚,你为啥帮她不帮我?”
见邱逸裹紧龟壳,他更加锲而不舍,僵持中邱正清进门送水果,见状怔愣。
“你们在干啥子?”
邱逸不能再跟他胡闹,掀开被子跳下床径直往外走。
闫嘉盛向邱正清打个哈哈,追着他出门,继续刚才的叱问。
有夜色掩护,邱逸镇定多了,转身表态:“我不希望看你和沈姐再陷在这场是非里,你不是想过幸福生活吗?幸福需要自己争取,不能靠别人替你打拼。当年你违心地和沈姐结婚已经不对了,现在婚内出轨更是错上加错,如果还有男人的觉悟就不该再逃避。我对朋友没要求,唯一希望他做人堂堂正正,别在关键问题上当懦夫。”
这晚他对闫嘉盛不厌其烦地苦口相劝,若干年来积攒的人品值发挥作用,闫嘉盛担心朋友翻脸,在他的教导、鼓励以及逼迫下,答应挺起胸膛为自由而战。
二人整宿没睡,沈怡也差不多,但婚姻已四分五裂,不能再让碎片砸坏生活轨迹。早上她照常上班,骗同事说头上的伤是摔倒所致,工作状态也没受影响。
中午邱逸发微信约她吃饭,她怀疑他想为闫嘉盛求情,推说有事,顺带回绝他所有约见。
虽说已和此人达成了不错的交情,可据她评估,还比不过对方同丈夫的关系,离婚大战打响,最好别同敌人的阵营接触。
晚上9点下班,她去停车场取车,邱逸追了上来。
“沈姐,能和你聊两句吗?”
他定是刻意等着她,担心的神情不是好信号,沈怡冷声直言:“如果你想求我原谅闫嘉盛,跟他和好,抱歉,我做不到。”
她拉开车门,立刻被他关上。文雅的小青年因急切失却礼数,抓住她的胳膊拉进昏暗的楼道。
“对不起沈姐,但你误会了,我不想让你和嘉盛和好,恰恰相反,我希望这次你能坚决跟他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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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这句心声经过长时间蓄势,邱逸不愿再被腼腆拖累,一鼓作气说下去:“上次在烧烤店我就想这么对你说了,我虽然没结过婚,但见过不幸的婚姻,那种生活无论对夫妻双方还是对孩子都是折磨。你和嘉盛都还年轻,颖颖也才5岁,早点结束错误,大家都能有新的开始。”
他口中的“不幸婚姻”想必指自己的原生家庭,沈怡感激他仗义执言,为先前的猜忌惭愧,衷心露笑:“谢谢你邱逸,我还以为你会因为这件事对我有意见呢……没想到你这么正直。”
她对他的感受十分复杂,一些不适用于亲友的形容分明糅合其间,暗暗撞击禁忌之墙。懵然不明时只好用“正直”来概括。
邱逸已突破自身禁忌,索性任心情在自由里多滑翔一会儿,微笑:“以前你做那种选择是因为缺乏自信,不相信凭努力能够成功。过了这么多年,你已经比当时强大了许多倍,就算前方道路再多险阻也难不倒你。要是还不太放心,我来替你作证,你不管和谁比都非常优秀,一定能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亮眼的温柔照彻四周,仿佛特意为夜行人探出云层的明月。
沈怡有些恍惚,不自恋,却凭女人的直觉在他的眼神里读出了非一般的暗示。
是在鼓励她,亦或是成全他自己?
直到就寝她仍在回味那一幕,第六感白驹过隙,理性才是长期执政官,在它指导下,她进行了“正确”分析:“邱逸把我当偶像崇拜,可能会伴随一些异样的念头,情难自控却也变化迅速,过些时候就慢慢淡了。如今看出端倪,我可得注意交往分寸,别像上次那样做出撩拨举动,惹来麻烦就不好收拾了。”
同时承认她也被小白莲的美色所诱,略微动了花花肠子,因而更须小心。这事就跟接私活一个道理,绝不能吃窝边草,越过了那条线就回不到原位,双方的条件不适合走到最后,将来散伙会白白损失一个好朋友,太不值得。
第二天她准时下班,在沈敏和沈成良陪同下回家取行礼,婆婆已到了,孙雪梅也在,专等着说降。
“小沈,你先消消气,别急着走啊。”
白芸之前已当着亲家哭过一场,捏着潮湿的纸巾哀求。
沈怡已像起飞的航班不在意始发地的天气,沉着脸回绝:“妈,您别劝了,这次我是真想通了。闫嘉盛说他真心喜欢那姑娘,我也支持他寻找真爱,拖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人不懂事,根本不知道外面的狐狸精多会骗人。我已经狠狠骂过他了,他也知道错了,现在就让他来跟你赔罪。”
白芸去书房拽来儿子,沈成良后槽牙已咬得酸痛,一见闫嘉盛便露狠叫骂:“好你个浑小子,敢打我女儿,今天我非抽死你不可!”
说完脱下鞋子拍他脑门,被孙雪梅拦住。
白芸心急如焚地催促闫嘉盛:“你刚才怎么跟我保证的?快说话呀!”
闫嘉盛抬头看一眼沈怡,用她的漠视激励自我,放弃对母亲的承诺,改用昨晚邱逸帮他梳理的讲稿。
“我和沈怡相互看不上眼,当初就不该结这个婚。以前没遇上喜欢的人,我还能凑合着过,现在我真爱美琪,想娶她做老婆,这个婚必须离。”
这道闪电的能量抵得过十座核电站,长辈们震愕难信,沈怡倒对他刮目相看,心想婆婆是公公的钦差,以闫嘉盛平时的熊样绝不敢公开叫板,可能真受了爱情鼓舞,或者也接受过邱逸的思想动员。
白芸血似潮涌,使劲揪打儿子几下,颤声骂斥:“你真被鬼迷住了!刚才说得好好的,现在又来改口,存心气死我是不是!?”
闫嘉盛也怒:“是你逼我,我才暂时顺着你的,不然早被你烦死了!”
“你、你还敢犟嘴!那个李美琪从小县城来,父母没正当职业,还要养两个儿子。她自己三流大学毕业,工作也不稳定,除了年轻,其他哪点比得过小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