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怀清上车走了,慕容是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银票来放在桌子上:“这些可够了?”
老朝奉接过见一万两,呵呵笑道:“够了,够了,真若算起来还有剩呢。”
慕容是道:“剩下就赏给伙计们吃酒吧。”说着站起来往外走,到了门口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老朝奉,老朝奉忙道:“四爷放心,老奴保证,此事不会传出去。”
慕容是点点头:“如此便好。”方迈步出去了,可喜忙跟了去,心里却直叹气,爷这搭了人情,又搭银子,还偏不让哪位知道,这么偷着替她着想,对她好有什么用啊,可喜瞧着那位根本就是没心没肺,若不是她哥要娶叶家大姑娘,估摸那位都恨不能永远待在益州,一辈子都不回来才好呢。
而且,虽说皇后娘娘那儿没表态,皇上前儿可提了,如今几位皇子里就剩下四皇子还没成亲,皇上能不着急吗,听皇上话儿有意给爷指婚呢,若皇上金口一开,爷这番心思可就都打水漂了,这事儿想想可喜都替爷发愁。
忽听四皇子道:“这里是不是离着王泰丰府上不远?”
可喜一愣道:“回爷的话儿,过了前头的街口便是王大人府上。”
慕容是道:“这两日总觉着身上不大好,正好去给他瞧瞧吧。”
可喜吓了一跳,忙道:“爷您是哪儿不好,怎不早说。”
慕容是看了他一眼:“你又不是大夫,跟你说了有什么用。”
可喜挠挠头,心说,虽是这个理儿,可自己是爷跟前伺候的,爷身子不好,自然要头一个知道的吗,而且,可喜仔细想了想,因这几天忙活那位的事儿,爷这几天也算吃好睡好,比起前些日子整宿整宿的抄医案可好多了,没瞧出哪儿有毛病啊,真是想不通。
王泰丰也没想到四皇子会亲自登门求医,还当什么了不得急症呢,可手指按在脉上,心里不禁嘀咕开了,脉象从容和缓,不浮不沉,不迟不数,不细不洪,节律均匀,一息四五至,且应指有力,这明明白白就是无病的常脉,若无病四皇子来自己这儿做什么来了。
王泰丰目光闪了闪,开口道:“四爷觉着哪儿不好?”
一边儿的可喜也紧张的望着主子,四皇子看了王泰丰一眼,淡淡的吐出四个字,把王泰丰跟可喜都震傻了。
王泰丰惊愕的看着四皇子,喃喃的道:“房事不利,这,这,是什么意思?”
可喜嘴巴张的老大,心说,怪不得前儿四皇子收了两个门人献上来的美人儿呢,且昨儿还叫了其中一个进房伺候,自己还说爷终于开窍了,怎么今儿就冒出来个房事不利,莫非昨儿跟那美人……这事儿要是真的可了不得。
王泰丰半晌儿方回过神来,斟酌良久,谨慎的问了句:“四皇子是什么时候有此感受的?”
慕容是仍是表情淡淡:“早便有此感受,只不过一直没当成事儿,前儿父皇说要给爷赐婚,爷叫了人进房伺候,方知有此病症。”
王泰丰的脸都快抽抽了,这事儿当初皇上就疑心过,叫自己打着请平安脉的名头给四爷瞧过,当时自己回皇上的话儿,可是四皇子无病,莫非自己瞧差了。
想着,又仔细号了号脉,且又问:“除了,呃……那个,房事不利,四爷还有没有别的感受?”
慕容是道:“还需什么别的感受?”
王泰丰给噎住了,半天方道:“从脉上瞧,四爷身子康健,不应有此症状。”
慕容是道:“近日看了一些上古医案,瞧见一个跟我一样的病例,是说先天如此,无药可医,王太医说,我是不是也如此?”
王泰丰一愣,忽的脑子里灵光一闪,仿佛明白了,这位爷对怀清那丫头的心思,别人不知,自己可是一清二楚,可有六皇子的事儿在前头,恐这位爷一时难如心愿,皇上却忽然提起了赐婚之事,若这位爷娶了王妃进门,再惦记怀清那丫头就没戏了,莫非是为了这个。
却又有些不信,四皇子是皇后所出嫡子,若是担上这么个名头,对他可是大大不利,皇上一直希望几位皇子能为皇族开枝散叶,这四皇子若无后,在争位一事上恐要吃大亏的,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实在有悖常理。
想到此,不禁道:“若有此症,恐有无嗣之忧。”
话儿说的此已经相当明白,慕容是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王泰丰暗暗叹了口气,心说,看来这位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从王泰丰府上出来,可喜终于也回过味儿来了,憋了半天到底没憋住:“爷,您这是图什么啊?”见爷不应,也只能叹了口气,琢磨那位还真是爷的魔星,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成房事不利了。
皇上以为自己上火听差了,抬起头看着王泰丰:“你说什么?”
王泰丰忙磕头下去:“微臣有罪,当日未瞧出四皇子隐疾,以至如今四皇子房事不利,恐有后嗣之忧。”
皇上这回算是听明白了,王泰丰是说老四有隐疾,不能敦伦,皇上先头虽说疑心过,如今成了事实,却也有些接受不来。
自己对于老四可是寄予厚望,先不说老四是皇后所出嫡子,就算能力性情,几个皇子里头也是佼佼者,若无嗣,将来……
皇上皱起了眉头:“可有治?”
王泰丰道:“四皇子是先天有此症,虽不好治却也不是毫无希望。”
听到这话儿,皇上终于松了口气,能治就好,却又听王泰丰道:“即便能治好,恐也需两三年方能见效,如今四皇子正值壮年,恐要耽搁了婚姻大事。”
皇上挥挥手道:“此事往后推推也无妨。”
王泰丰从御书房出来,忍不住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说,这不算欺君之罪吧,一抬眼却见海寿笑眯眯望着他,心里咯噔一下。
海寿打量他一遭,低声道:“王大人这脉可断的真巧啊,前儿皇上刚说要给四皇子赐婚,今儿王大人就来回说四爷有隐疾。”
王泰丰刚收了的冷汗又冒了出来:“海,海公公这话儿在下不明白。”
海寿呵呵呵笑了两声:“不明白才好,都明白了有什么意思,王大人您说是不是。”
王泰丰尴尬的笑了两声:“是,是,海公公说的是,在下府里还有些事,这就先告辞了。”说着一拱手走了。
海寿心说,这老家伙别看生的一脸憨厚像,心眼子可一点儿都不少,这么帮着四皇子,还不是为着自己的将来,虽说如今皇上未立太子,可就算傻子都能看出来,皇上属意的是四皇子,四皇子有出身,有能力,继位算是名正言顺众望所归,而其他几位皇子不折腾,说不定还能当个逍遥王,若折腾起来,最后一准没好儿。
而四皇子的心思,如今海寿也算看明白了,就是为了张怀清那丫头呗,四皇子这招儿高啊,来了个釜底抽薪,比起来,六皇子的心机城府真真儿的落了下乘,不过能为一个女子做出如此不顾名声之事儿儿,也足以说明那是心头肉了。
怀清刚从新宅里回来,若瑶就忙拉着她的手进了里屋,神神秘秘的道:“怀清,你听说了吗?”
怀清给她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听说什么了?”
若瑶低声道:“你可真是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道,外头都传遍了,说四皇子有隐疾,本来皇上说好要赐婚的事儿都黄了。”
怀清愕然,隐疾?怎么可能?不过想想也有些道理,就看这些皇子们,哪怕慕容曦。跟前也没断过女人,女人之于他们只是消遣的玩物,从来不当人,可就慕容是过得跟和尚似的。
怀清在四王府住过几日,对于慕容是府里的状况知道一些,整个府里就没一个年轻丫头,除了小厮就是婆子,或者太监,就是没丫头,且也没听说他往青楼去过,基本上,可以说慕容是就是个不近女色的和尚,怀清一度以为他是修行来的,不急不躁不近女色,整个就一佛爷,这太有悖常理了。男人好色是本性,若本性都没了,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那就是性无能。
若瑶道:“亏了我还以为四皇子对你有意思,如今看来,倒是我多想了。”忽又八卦的道:“怀清,你说会不会是王泰丰瞧差了,不过,四皇子不近女色是出了名儿的,对了,你跟四皇子有些接触,有什么感觉?”
怀清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嫂子,还没成亲呢就扫听这种事儿不大好吧,而且,对象还是你的小姑子,再说,你觉得我跟四皇子会有这方面的接触吗。”
若瑶脸一红:“我就是随便问问吗。”
怀清正色道:“此事涉及皇室隐秘,还是不问为妙。”
若瑶道:“可我总觉着四皇子对你有意思。”
怀清:“我的好嫂子,你就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这几天务必吃好睡好,等成亲那天才能当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把我哥迷昏头。”
若瑶脸更红,手里绞着帕子低声道:“那个,怀济大哥何时回京?”
怀清道:“吏部的文书下去了,不过得等彭大人到益州交接之后,哥才能往回赶,估摸着,怎么也要三月里了,好在不用我哥忙活什么,吉日又挑的三月十八,算着怎么也来得及了。”
叶儿道:“彭大人倒捡了大便宜,先头还说什么丁忧回乡,说白了,就是让益州的瘟疫吓怕了,如今益州的瘟疫没了,飞江堰也开工了,彭大人也不丁忧了,颠颠儿跑会益州继续当他的知去了,摊上这样的便宜事,真是祖坟上都冒青烟了。”
怀清笑了起来:“这丫头好利的一张嘴,当初彭大人去益州任知府,就是皇上有意为之,想让他去看看能不能在民江上筑堰,以治蜀地洪涝之灾,彭大人在任六年莫不兢兢业业,若不是他收集的资料,便冯先生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绘制出飞江堰的草图来,而我哥也因此得皇上赏识,进而应了这桩婚事,说起来,倒是我哥捡了便宜呢。”
叶儿道:“若天下间的官儿都跟姑爷一般厚道就好了。”
正说着,忽的张婆子进来道:“坤德宫的刘嬷嬷来了,说皇后娘娘身上有些不好,请怀清姑娘去瞧瞧。”
若瑶道:“这可新鲜,太医院那么多太医,做什么非巴巴的来请怀清。”
张婆子知道里头的缘故,笑道:“老太君说今儿想进宫瞧瞧旧年的老姐妹儿,正好跟怀清姑娘一道进宫。”
若瑶才松了口气,低声跟怀清道:“老太君去就不怕皇后娘娘刁难你了。”
怀清道:“皇后娘娘乃大燕国母,怎会刁难我一个民女,姐姐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大概没想到老太君执意进宫,坤德宫的老嬷嬷颇有些尴尬,皇上视老太君如母,皇后娘娘又岂敢摆架子,故此,这位老太君一进宫,有些话就不好说了。刘嬷嬷知道主子是急了。
皇后怎么也没想到,儿子会做出这等荒谬的事来,即便皇上信了有隐疾的事儿,皇后娘娘可不会信,就在年前,还跟自己撂狠话,不许对付张怀清的儿子,怎会忽然就有了隐疾。
此事不用说也能猜得到,恐是因皇上有意赐婚而起的,虽然知道儿子对张怀清用情极深,可也没想到会拿着皇位做赌,若有隐疾自然无后,无后怎堪为君,这一环扣着一环呢。
皇后娘娘能忍着儿子瞧上张怀清,却不能忍儿子为个女子起了放弃皇位的念头,若真让别的皇子继位,那自己这些年熬过来还有什么意义,往后还有什么盼头,争来斗去争的不就是这个,末了若成了空,前头那些心机岂不白费了。
而皇后想来想去,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是儿不就爱张怀清吗,把张怀清给他便是,只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让他为了一个女人而失了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