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的时候，我时常梦魇，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尤其是在疲惫之后。

与姚倩雯的闲聊结束，虽然入眠很难，但最终还是睡了。只是白天的疲惫紧张，让我被梦魇所困，分不清虚幻现实，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梦醒。只觉得自己仍然躺在那张床上，接着出现两个人，又或者三个，其中一人拔出刀来，对准我，似乎随时准备刺下。可他终究还是没有落下那把刀。

而我也没有挣扎。

其实梦魇大多数人都经历过，俗称鬼压床。动弹不得，但又清醒，可看清四周的事物。梦魇会让人慌乱，疯狂的抵抗，只求能够让自己尽快醒来。我倒是不太一样，或许和经历过的梦魇太多有关，我明白即便动弹不得，那也只是个梦，挣扎或者不挣扎，梦最终都会醒。

于是，我就习惯了等待，顺便享受那种无法控制身躯的奇妙感受。

可当我真的恢复行动能力的一刻，后背却又生出冷汗。

那三个人影还在，那居然不是个梦境。

是左元、响尾蛇，以及青眼，响尾蛇是劫匪头目的名字，也或许是个代号。

青眼就是青眼男。

我不知道他们三个人为什么此刻会站在我的床前，在他们说话之前，我无法开口，我担心会说错话。

“你究竟睡着了，还是没睡？”左元开口，让我如释重负。

“有事？”我问。

“确实有事，我的人遇见了杜幽兰，在鬼市之中。我也刚刚得到消息。”

“什么？”我翻身坐起。

他这话如同在我头顶炸了次雷！他大半夜出现在这，绝不会是为了与我开个玩笑，他所说的就是实情！

那么，如果他的人遇到了杜幽兰，现在躺在我旁边床上的小女孩，又是谁？

姚倩雯虽不至于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但对于杜幽兰，她并没有必要对我隐瞒。返老还童的确很难让人相信，然而杜幽兰居所的一切机关，又都是兰兰打开的，她是杜幽兰这件事，起码能让我相信了八成。

可是……

难道这中间真的存在什么意外？

我很想叫醒姚倩雯。

可惜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你好像很激动。”左元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我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似乎有点大。

“我当然会激动……”

“哦？可我觉得不是，你激动的样子，就好像你听到一件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看穿了我的想法。

话语间，再次透露杀意。

左元对我来说，是个定时炸弹，他好像随时都会爆炸，将我炸个粉身碎骨。若有可能，我真的想把他杀掉。

“左元……”说出他的名字，我恢复平静。

“有什么要说的？”

“虚张声势只能显出你外有强形，内中干竭。”

我的话并未令他动怒，他反而很有兴趣的看着我，“你又看出了什么？我很好奇。”

“就算你发现了杜幽兰，也不至于现在亲自跑来找我。而且不仅你来了，你之前带着的那帮手下中，地位最高的两个人，也跟了过来。让我想想，这说明什么……似乎说明，你，一定不止是发现了杜幽兰那么简单。”

我知道，自己说的一定没错。

但至于他发现了什么，我想不到。

那也是我最担心的事情。

因为他之所以会这个时间，带上得力助手找我，必然说明，他发现杜幽兰这件事，与我有着密切的联系。

“我看你，今晚可能也睡不着了。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

左元突然对我发起邀请。

而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带路。”

也不能拒绝。

在离开关门之时，我看了一眼昏暗的屋子，那时我才发现，躺在床上的姚倩雯双眼泛着光。

原来她在装睡。

我对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而后摆摆手指，我的意思是希望我暂时离开，她不要想着借此机会逃掉，免得引来杀身之祸。至于能不能看懂，那就是她的事情了。我们几人穿梭于鬼市，已经是后半夜，而且夜已深，但鬼中人仍然不少。我所见之人，皆散发着阴暗诡异的气息。

这让我不由得对杜幽兰这个人产生了一种好奇，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凶恶残忍？

诡计多端？

但这里的人，又好像都是，那么，她就似乎不止于此。

“到了。”

思考中，我已经被左元带到了目的地，又是一间商铺，进入之后我直接被带到地下室。此刻我也十分好奇，左元究竟要带我见什么。

心中有些不安。

直觉在告诉我，左元或许要带我见一个人，而那个人，九成可能与杜幽兰有关。而与杜幽兰有关，落到左元手中，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在想，他之所以找我来，是否与我当初在鬼市之中追人有关，若真是如此，莫非对方是米娜？

我停止了我的胡思乱想，米娜好像曾经跟我说过这么一句话，她说，在看到结果之前，一切对结果的想象，都毫无意义。要么徒增烦恼，要么空欢喜。

地下室之中光线昏暗。

进入其中，我隐约在其尽头看到了一口大缸，缸口处是一颗人头。

那人还活着，大口的呼吸着，我能够听到声音，也能看到他在动。但他的身体似乎被困缸中，无法脱离。

“那人是谁？”我问。

但我心态平静，因为从呼吸的声音和头部的发型来看，应该是个男人，就算是声音粗的短发女人，也不会是米娜。

“那是杜幽兰的人。你好像对杜幽兰的人都很感兴趣，去见见，也许你认识呢？”左元语气冷淡。

我向前走了两步，那人的脸逐渐清晰，年纪大概二十出头，很年轻，可却目光呆滞，生无可恋，与我对视的瞬间，他的口中流出粘乎乎的血水，断断续续的开口，我听了许久才从其中辨认出一些意思，他似乎是在恳求我杀了他。

我正准备继续向前走，一只手却突然落到我的肩膀上，是响尾蛇。

“不需要太近。”他依旧说着蹩脚的中文。

“那人我不认识。”我回头看向左元，问：“你说你的人见到了杜幽兰？那这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既然你不认识他，那就先不聊他。说杜幽兰，你知道我的人，是怎么发现杜幽兰在鬼市出现过么？”

“怎么发现？”

我也好奇这个问题。

可当我听到答案的那一刻，如遭雷击。

“他们说，那时你突然离开你的同伴，似乎是去追什么人，接着他们就跟着你，发现……你追的人就是杜幽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