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胡子当真在纸上写起了字,我们几个全都极为好奇地凑了过去,倒要看看他在纸上写些什么。
而令人感到无比吃惊的是,大胡子果真写的是那种奇怪的文字,虽然乍一看上去略有些别扭,但这种符号式的文字的确与我护身符上的字符属于同一类型。
随着他笔下的字符一个个地增多,季玟慧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愈发惊讶。她此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当一个人千方百计都找不到开锁的钥匙,却突然发现那把钥匙其实就摆在自己的眼前,又有谁还能泰然自若地镇定面对呢?
实际上,我心中的惊诧之感也丝毫不雅于任何一个人。这枚魙齿是我父亲偶然间在我家附近的坟地中捡到的,根据我后来的推测,刨开坟地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夏侯锦和刘钱壶师徒二人,只不过他们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挖出了魙齿,而是将这神奇之物遗留在了坟地之中,最终被我父亲捡到,继而传到了我的手里。
也就是说,唯一的一枚魙齿始终都在我的身上,此后我们也曾多次探讨过这个问题,始终都没能找到另一枚魙齿的半点线索。可大胡子又是何时见过另一枚魙齿的呢?在认识我之前?还是认识我以后?他为什么会清楚地记得牙齿上的文字?而且从季玟慧所反映出的表情来看,他写的这些文字……都是真的。
突然,我想起当初跟大胡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曾经对我脖子上的护身符提出过质疑。并且他当时的态度非常怪异,似乎确实知道这枚牙齿的出处和来源。只不过由于我谎称此物乃是家传之宝,这才暂时躲过了他的追问。
他当时口口声声说这护身符是普通血妖的牙齿,但现在看来,事情的真相或许没那么简单。莫非……他始终都知道我脖子上面挂的乃是魙齿?
虽然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不知道大胡子的真实身份,但经过时间的验证,经过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我确信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大大的好人,因此也从来没对他的身份提出过质疑。
然而此时此刻,我的心却不由自主地慌lu-n了起来。我无法确定我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感在逐渐放大,从而令我的眼神既m-茫又畏惧地盯在大胡子的脸上。就连我的双手,也都微微地有些颤抖了起来。
看着大胡子终于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了笔,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极为紧张地颤声问道:“老……老胡,这些文字你是从哪儿看到的?”
大胡子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让我放松,随后他淡淡地说道:“我知道,只要我写出这几个字来,就一定会引起你们的怀疑。可是……我也的确是有难言之隐,没法告诉你们真实的情况。鸣添,我只希望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也不会害任何一个人。我所做的,都是为了要除掉血妖,并没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听到他那依旧沉着冷静的语气,我的情绪也得到了些许的平复。的确,这个始终正气凛然的人在我心中的形象早就已经根深蒂固了。自从认识他以来,我已经记不清他救过我们多少次了,即便他身负重伤,拼着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帮助我们,保护我们。这样的一个人,会是暗怀鬼胎的恶人吗?如果他真想害人,在我们遇难之时袖手旁观也就是了,何必费尽周折,不畏艰险地保护我们呢?从任何一个层面来说,他都没有道理是个坏人。就从他身上散发着那股掩饰不住的正气来说,我也无法相信他有企图对我们不利的想法。
王子是个重感情的人,和大胡子相处的这段时间以来,他真的打心眼里喜欢这个人。虽然时间短暂,但我们三人之间的情义,已经不分彼此和轻重了。此时他看到我和大胡子之间似乎要产生误会,他赶忙打起了圆场,拍了拍大胡子的肩膀说:“老胡咱们爷们儿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就甭让鸣添着急了,有什么苦水你尽管往外倒,我们哥儿俩跟你一起担着”
大胡子苦笑了一声,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随后他颇显无奈地对我们说:“你们几个,是这世上跟我最亲的人。跟你们在一起,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事,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把我的全部都让你们知道。我不想对你们隐瞒什么,更不想因为这种事而伤了咱们之间的感情。但我真的不能说,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能说。我有我的苦衷,我有我的道理,你们……能理解我吗?”
他这番极为诚恳的肺腑之言的确是打动了我们,经他这么一说,我不但打消了刚刚产生的微小顾虑,反而变得更加信任他了。我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有明显的疑点就摆在眼前,但我却完全被他的坦诚和真挚所感染了。
在信任与怀疑的天枰上,大胡子的刚直不阿和对我们几个曾经的付出成为了最大的砝码,也正因如此,我完全抛弃了适才那种模糊不清的想法,选择了继续相信,继续与他战斗下去。
于是我极为认真地朝他点了点头:“我理解你,我也相信你。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能说了,再告诉我们也不迟。”随后我又咳嗽了一声,红着脸正s-说道:“老胡,刚才我确实怀疑你了。我怀疑你是……你是……嗨不说了,总之,对不起也希望你能原谅我”
大胡子呵呵一笑:“怀疑我是血妖对不对?我知道,我身上有很多疑点都能和血妖联系到一起去,不过血妖所具有的显著特征我可是没有的。你也不用自责,想当初我还怀疑过你一次呢,这次咱俩可算是扯平了。而且你的反应也算是正确的,如果咱们俩换个位置,可能我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吧。别往心里去,没事。”
我心说,我可不是怀疑你是普通的血妖,我刚才甚至以为你是活了几千年的九隆王本人。不过这种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既然我的心态已经摆正了位置,就不可能再把大胡子往歪里去想。况且如果他真是九隆本人的话,也没道理满世界的追杀血妖,更加不会连神国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在哪儿。
王子见我们两个没闹出误会,总算是长长地松了口气。他又跟我们俩耍了几句贫嘴,随后又对季玟慧问道:“玟慧,这所有的字符都凑齐了,《镇魂谱》就能彻底的翻译出来了吧?”
季玟慧点头道:“应该没问题了,我回去就进行具体的破译工作,尽快将整篇文字翻译出来。”然后她又转头问我:“鸣添,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我办吗?”
我想了想说:“暂时没有了,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翻译《镇魂谱》。正好今天大家也都聚齐了,咱们把新疆这趟行程的思路整理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疑点,回头你在翻译的时候也有针对x-ng的注意一下。”
这次从新疆回来,我们始终都没有进行过系统的总结,这对于事情的进展无疑是极为不利的。此时听我这样一说,众人均点头同意,觉得有必要结合适才季玟慧的口述,将整件事情再梳理一遍。当然,这种事情也的确不是其余几人的长项,是以都眼巴巴地望着我,等着我做出最终的归纳和总结。
在季玟慧叙述壁刻之文的同时,我头脑中的确已经有了大概的思路。此时见众人都等着我发言,于是我点了根烟,将自己的一些看法都说了出来。
首先来说,封闭掉通往神国隧道的人,应该就是慧灵所为。他在九隆的都城中驻扎了半年以上,等到所有的人全都死亡以后,这才率兵返回自己的国家。但他或许是担心有人再次进入神国而引起什么变故,这才从外面堵死了前往神国的唯一通道,并且刻意地进行了修饰和伪装,让人很难察觉山壁上有暗m-n的存在。
而隧道中的那些古怪谜语,九隆的记述中已经有了准确的答案。这并非神国中人特意设置的机关密码,而是当地牧民出于对神国的崇拜,以其独有的谜语方式刻在上面的。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或许和古代汉人所说的‘天机不可泄l-’大同小异,在当地牧民的眼中,神国乃是不折不扣的神灵国度,如果将神国的秘密用直白的语言公之于众,他们势必会担心自己将遭到天谴。但换一种表达方式,换一种思维模式,就不能算是泄l-天机,神灵也不会谴责于他。这种事情,在一些古代小说或是民间神话中也是屡见不鲜的。
慧灵在离开的时候应该没有发现石阶下面的魇魄石,也正是由于这块魇魄石的存在,这才导致翻天印被彻底m-hu-,从而在魔力的c-o控下进入了m-城。最终将自身的血r-u都变成了救活血妖的灵y-o,而那些本已死去数千年的血妖,也就此在这一时间相继复活了。
城中的其他机关以及构造我们都在此后逐渐地找到了答案,当时令我们颇为费解的许多事情也由于壁刻之文的成功破译得到了很好的解答。
例如九隆所在的棺椁为什么是开启的状态,为什么血池大d-ng中有两种不同类型的大量尸骨。为什么地宫之中满是凡人升仙的壁画,为什么在石冢大m-n上会有一张半仙半鬼的诡异画像。至于为什么城市中的建筑风格独特,将中原地区以及南疆少数民族的建筑特s-集于一身。则是因为九隆创建的这个国度聚集了当时中国版图上各地的百姓,因此才会汇集各个地区的民族文化,城内的建筑也就形成了独有的风格。而当时那只变脸血妖何以会说出一句惊人的汉语,也自然从这个原因上找到了答案。
不过现在我心中还有几个较大的疑点,一个是魔鬼之城与天使之城的两种称呼,为什么当时被所有人都誉为神国的国度,在《镇魂谱》中却被记载为魔鬼之城?而地图上所注明的魔鬼之眼,又到底有着怎样的含义?
另一个极为重要的细节就是,《镇魂谱》明明是九隆王亲手书写的,而且他也是在失去了《镇魂谱》之后才找到了神国所在的位置。那么……《镇魂谱》背后的地图又到底是什么人画上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