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真心,还是违心。
用完午膳,沈成业果真回了五军都督府,留下沈画与柴骏在内府花园里散步。
自打燕帝赐了这府邸给沈成业,沈画还是头一回饭后有这闲情逸致,要搁往日,早趁着饭气回自己的院子里去打盹儿了。
鉴于方才饭桌上发生的事,加上病得稀里糊涂,思维缓慢,沈画没主动开口,一路提醒着自己立场问题,绕着水榭对面的荷塘小径走了一阵听柴骏淡淡着说:“你哥很有趣。”
他竟然用有趣二字来形容姜凯,沈画不免一笑,“他不懂这些。这几年也不知道伤了多少女孩子的心。”
姜凯虽不如柴骏这般令人惊才绝艳,但打小练就的那副好身板,也迷倒过不少春心萌动的同龄女子。正所谓豆腐白菜各有所爱,这可不是她吹。只是这两三年进京后,高的攀不上,低的又嫌他只有老爹这一座靠山,还不是亲儿子,加上姜凯兵马司事忙,才单到眼下尚未有着落。
“沈画。”柴骏突然在她身侧凝住步子。
沈画转头看向他,不太明白他突然叫她是什么意思。
只见柴骏转身缓缓往她身前迈了半步,伸手便将她搂进怀里贴在一起。弄得她小心肝猛跳。这又是闹哪样?将她当了餐后甜品?还是之前水榭中意犹未尽?
“我……妒忌了。”柴骏忽然柔情到令她整颗心都化了,那双好看的凤眸更是以假乱真般深情,沈画不觉想老爹方才没灌他酒啊?很想提醒他一句,她风寒着呢!离这么近会传染的。又怕说出来让他察觉她在故意回避,平白惹他不快。
“这几日我或许会见不到你。明日送件礼物与你可好?”他问。
说实话沈画有点开心,但开心的不是他要送她礼物这件事,而是他俩的关系终于有了进展。但她必须装作视钱财如粪土、无所谓的样子,以免控制不住自己贪财的欲念,被他一步一步诱拐到叛臣贼子的歧路之上,从此回不了头。
真是一番内心苦苦挣扎,他竟然美男计与金钱诱惑双管齐下,下血本了?舍不得美色套不住母狼?
沈画矜持地琢磨了一下该如何表达才能不被他看轻,最后选了一句自以为是最好的,“还是算了吧!不想你破费。”
柴骏面无表情深深看她几眼,眸光中几缕不明闪过,“不喜欢?”
呃……
误会!天大的误会好么?不是不喜欢,这是立场问题,动摇不得。
“这个……”
没等沈画将话说完,柴骏奇怪地看她几眼,微微扬头,又是一副淡然的表情,“我该回府了。尚有事情等着处理。这份礼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你会喜欢的。相信我。”
沈画正思索如何拒绝,他居然来上这么一句。完全是占完便宜嘴都不抹便走,真恨不得捡起一颗石头直接给他扔过去。这算不算为了套牢她,故意若即若离?
自此,沈画的计划尚未施展得得心应手,竟落得被柴骏将计就计、得寸进尺,她敢保证柴骏之前之所以亲她,完全是看出她故意在对他好,他干脆比她做得还彻底。
这对手真难对付。
柴骏出去后,小翠方才从外府进来,沈画一把抱住她在她肩头气馁:“下回他若再来,你别走开。”
哪有这么好的事?这可是她这辈子加上上辈子的初吻,当然,若那晚隔着面纱不算的话。他居然一日之内轻薄了她两次!还不抹嘴……
小翠跟了小姐十多年,还从未见她这般模样,一边拍着小姐的背,一边诉说自己的难处:“小姐,奴婢只是您的丫鬟。管不着小侯爷要对您怎样呀。且这是迟早的事,若是……若是奴婢不知回避,惹怒了他,将来在柴府,日子可不会好过。”
再说她不进来可是老爷走时交代的,她如今也弄不明白老爷意欲何为。
哎!这不争气的丫头,沈画干脆回院子去躺着养病。横竖发愁除了愁白了头,也不会改变柴骏技高一筹的事实。
刚躺下,还没整理好思绪,小九便进来汇报这两天的工作。由于沈画之前的“培训”,这小子对人物外表描画倒有了些许进步,但进步得有点儿让沈画听不下去,耳朵里全是文绉绉的词汇,一听就知道这小子为了完成这项颇为艰巨的任务在显摆自己,且还没说出一点儿靠谱的消息。
沈画靠在躺椅上懒洋洋地听着听着,打断他问:“昨儿我出去后,府里有什么人出过门?”
小九正说得意犹未尽,口若悬河,将这些天从话本中看来、背来的词汇生搬硬套地说给小姐听,完全没留意到若真有人长成他口中描述的样子得有多骇人。只不过希望为月钱这事拼尽全力,却不想小姐又关心起了府里的人。于是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摇摇头道:“昨儿您出门后,除了罗妈妈外出买菜,没人出过门。”
沈画的确对府里的人起了疑心,但沈府素来戒备森严,仅府兵就有近三百人,即便是后门、偏门这样不起眼的角落也留有人看守。守门的人都受过严格的军事操练,因此决计不会有漏网之鱼,更不可能放进人来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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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沈府大部分下人都是东郡跟过来的老人,与沈家有各种各样的渊源,几乎都受过三位主子的恩惠,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忠仆。尤其是这位罗妈妈,她本是老爹当年一位战友的遗孀,自十九岁丈夫战死便一直在帮沈成业照顾女儿。因此严格说来她并非家仆,平时除了买菜,几乎不会出门,即使在府里对着后来进门的下人也不会多说一句,更不可能将府里的秘密说给任何人听。
沈画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没打听出有用的消息,只能让小九接着将书背完。听着听着竟有些犯困,因此干脆在躺椅上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看来等病好了,这小子还得找个机会调丨教调丨教才行。
醒来小翠已在房里摆开了饭菜,沈画一看就知道老爹和姜凯又有事不能回来用晚膳了。
不过今天罗妈妈做的饭菜特别香,沈画闻着忍不住跑了过去。可见到桌上的菜,整个人便愣住了,“这谁做的?”
难不成府里换厨子了?连她都不知道?这比起罗妈妈平时做的家常菜精致了不少。
小翠支支吾吾答道:“是……是誉少爷亲自过府做的。”
沈画捂头,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囧事传千里。就连一向闭门谢客的人都知道今天柴骏到家里来了,还这么大费周章地刷存在感,顿时哭笑不得。
夹起一口菜,沈画忽然明白了老爹的用意,她出门目标太大,这是要让“女婿”上门的节奏?
“他还在?”怎么进来的?不会和柴骏抢风头了吧?
可问完这句,沈画又觉得怪怪的,心里很是膈应。这都什么事儿?老爹没事还给她弄出一“小三”,正主那边的粥还没煲熟呢!不是存心添乱,让她分心吗?
小翠做贼似的瞥了一眼外面,压低声道:“誉少爷说有事找您,跟园子里等着呢!奴婢……奴婢也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门房那边压根儿没人过来通传。”
沈画不知道萧誉吃饭了没有,干脆吩咐小翠将饭菜移到园子里,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衣衫,戴上面纱才出去见人。
此时天色尚未昏黄,萧誉斜身靠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底下,手里捏着一根长长的竹笛,悠闲散漫地转着,动作极为潇洒。
脸上依旧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一头青丝束成了马尾状在头顶用玉簪固定,散落的发丝随意地披在肩头或是身后。牙白色的锦缎直裾外罩了层深色纱衣,木屐换成了长靴。倒是比在别院见到时精神不少。
“你怎么进来的?”沈画这几日对门房的工作十分重视,没想竟会有这么大的漏洞。怎会不担心?在燕国生活了十六年,她确定没有轻功这样的神技存在,莫非他会遁地不成?
萧誉一声轻笑,直起身子漫不经心地回道:“工部每年督造不少府邸,均会留下图纸以供查备。有的地方年生久了,也就忘了。这几日他们那儿乱得很,我不过是奉主上之命,让人随手顺来了府里的图纸琢磨如何让这左都督府无懈可击,无意中发现这里居然有密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