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沉夕心中觉得奇怪,却又不知为何,便只是吩咐了叮咛和丝萝留下照顾,自己先回去了。
人一走,谢云诀攥着纱布的手收紧,目光也愈发深沉。伤口重新迸裂,渗出了血来。
沐沉夕回到屋内,想不明白谢云诀为什么忽然变了心情。不过转念一想,以前奶奶生病之时,娘亲照顾着,奶奶也时常莫名其妙冲她发火。
爹爹怕娘亲委屈,总是想方设法去哄她。
但娘亲都不在意,反过来劝慰爹爹,说生病的人就是如此喜怒无常。并非真心生气,只是控制不住罢了。
也许…谢云诀也是如此。长久以来,她都当他是神仙,可终究他也是凡人,也有喜怒哀乐。
想通了这一点,沐沉夕便心情好转了许多,也不同他计较了。他要睡书房就睡书房,她让着他。
沐沉夕还吩咐了丝萝抱了床锦被过去,自己亲自去厨房熬了锅骨头汤让他补补身子。
谢云诀看着书案上的骨头汤,心情十分复杂。
他很想相信沐沉夕和裴君越并无私情,可是谢恒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这样的事情上,他不会撒谎。
可她若是早已经移情别恋,如今的伪装也堪称登峰造极了。
他将手覆在汤碗上,终究还是没有喝下去。长夜清冷,他转头看向窗外,忽然见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只看身形,谢云诀便一眼认了出来,那是沐沉夕。
谢云诀立刻唤来夜晓,命他前去查看。
那黑影是沐沉夕,她一袭黑衣蒙了面,遮得严严实实。
出了门,沐沉夕就见风裳在地上蹲着,那黑衣都紧紧勒在身上。沐沉夕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风裳撇嘴道:“你不必说了,我换上这衣服就知道自己贴了多少的肥膘了。我减!”
“别的我不担心,我只怕你翻墙的时候把墙压塌了。”沐沉夕无奈道,“长安坊市的瓦片你又不是不知道,渣滓一般。”
“那瓦片,你踩都能掉下去,何况是我。”
沐沉夕瞪了她一眼,风裳立刻收声,老老实实跟在沐沉夕的后面。
两人动作很快,风裳勉力跟上,来到齐府时,已经是气喘吁吁。沐沉夕并不着急,待她喘匀了气,这才一跃攀上了墙头查看里面的情况。
齐府的墙头很高,守卫也颇为森严。府内请了高人指点,摆了个阵法,听说很厉害。
沐沉夕此前在雍关布阵的时候,听军师提过。军师提起那位布阵的高人也说很厉害,一旦被阵法困住,非死即伤。
沐沉夕看了风裳一眼,有些后悔带她来。早知道她现在胖成这幅德行,还不如自己孤身前往。
风裳看出了沐沉夕眼中的悔,不忿道:“我虽是最近虚长了些肉,但你交待的事情,我可一样都没让你失望。”
“知道了,小声些。”
两人轻手轻脚落地,忽然见齐府的侍卫举着火把巡逻而来。两人闪身躲到了一棵粗壮的树后。
沐沉夕低声道:“你看看,再胖一些,这树就遮不住你了。”
风裳捂着心口:“莫说了,心痛。”
两人闪身穿过了一条回廊,正要继续往前,忽然瞧见有侍卫巡逻而来。两人心下一惊,只觉得这巡逻得也太密集了一些。
几番躲闪之下,沐沉夕来到了后厢房中的一处院落。庭前种了一株海棠,海棠树下还有秋千。
花圃中的菊花在幽夜里也吐露着芬芳,看起来应该是女子的居所。
又有侍卫自远处而来,沐沉夕和风裳无奈,闪身避开了门口的守卫,打开窗户无声无息翻了进去。
屋内的灯已经熄灭,床上还有均匀的呼吸声,看来人已经睡了。
风裳前去查探,沐沉夕贴着窗细听外面的动静。
风裳走近那床畔,发现脚踏上还伏着一个丫鬟。那丫鬟听到动静,想要抬头,风裳当机立断,一个手刀劈晕了她。
沐沉夕听着外面脚步愈发杂乱,发现正赶上了换防的时候。可齐府换防和别的府邸不同,越是这个时候侍卫越多,她只能暂且在此处待着。
她在这屋子里转了转,果然是女子的香闺,梳妆台上胭脂水粉琳琅满目。还摆了不少雕花的锦盒,想必都是用来装首饰的。
她对此没什么兴趣,倒是瞧见了一张书桌。
世家子女,哪怕是女子,也多半是识字的。家中若是出了才女,家族也会感到荣光。
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是骗骗平头百姓。世家大族的女子不识字,嫁过去夫家也是会遭人笑话。
沐沉夕略略瞥了一眼,发现是一首情诗:“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个恨字,力透纸背。沐沉夕咋舌,也不知是哪位少女如此伤情。
她本不该乱翻旁人的物件,可是无意中瞥见了那下面的一方帕子。沐沉夕觉得有些眼熟,忍不住抽出来瞧了一眼。
赫然发现,这帕子竟然是她小时候用过的。大约还是十来岁的时候,娘亲送给她的,还亲手在帕子上绣了她的小像。
沐沉夕那时候很喜欢,天天放在荷包里。
后来玩儿得野了,不知怎么弄丢了,再也找不到了。她还着实伤心了一阵子,可这帕子怎么会在此处?
看起来有些旧了,但很干净,似乎很爱惜的样子。
沐沉夕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联系到方才那首诗。难道这屋子的主人恨的是她?
沐沉夕想去瞧瞧这小蹄子是谁,快步上前,风裳正趴在门边上听外面的动静。
沐沉夕轻手轻脚掀开了床帘,正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四目相对,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齐飞鸾?!这…这是你的闺房?!”
齐飞鸾望着她,忽然大叫了一声。
沐沉夕慌忙捂住了她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外面似乎听到了动静,脚步纷至沓来。
风裳反应极其迅速,她柔软的身躯灵活地钻进了床下。只是屁股卡了一下,沐沉夕还能听到清楚的“啵”的一声。
她前后看了看,想寻找藏身之处,齐飞鸾忽然勾住了她的衣领,一把将她拽入了帐中。她抬脚将帐子拢好,带着沐沉夕翻了个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沐沉夕也有些懵,但看齐飞鸾没有对她不利的意思,反倒像是在帮她,便默不作声。
齐飞鸾拉好了被子,翻了个身与她相对。
锦被之下,沐沉夕和齐飞鸾几乎是脸贴脸。沐沉夕觉得此情此景有些诡异,却又说不上来。
有人推门而入,是个丫鬟的声音:“小姐,出了什么事?”
进来的虽然是个丫鬟,但沐沉夕知道门口一定站了许多的侍卫。
“没什么大碍,只是方才好想见到只老鼠。”
沐沉夕心一紧,惊愕地看着她。齐飞鸾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沐沉夕咬牙切齿,她这是要对风裳不利!
她抬起手便要掐住齐飞鸾的脖颈,她却又道:“但那老鼠好像跑出去了,你们四处寻一寻。”
丫鬟唱了个喏,出门吩咐侍卫们去寻老鼠。她又折返回来,对坐在床边的小丫鬟道:“初儿,小姐都被老鼠吓到了,你怎么还坐着?”
风裳扶着初儿坐着,房中幽暗,看不清她的神情。
沐沉夕抬眼望着齐飞鸾,她也低头瞧着她,忽然凑到她耳边用气声道:“求我。”
沐沉夕满脸疑惑,可再拖下去丫鬟怕是要起疑心,风裳也撑不了多久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她摆出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求你。”
齐飞鸾心情大好,对那丫鬟道:“初儿白日里劳累,让她多歇息一会儿。你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
“是。”那丫鬟施礼退出,顺手将门关好。
沐沉夕自锦被里探出头来,喘了口气。风裳也从床下想要钻出来,试了两下,床也跟着挪动了些许。
沐沉夕正要起身帮她,齐飞鸾却忽然扑过来将她按下:“怎么,我帮了你,你一声道谢都没有?”
“多谢齐大小姐相助,只是我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道谢。”
“不用改日,就今日。”
“今日?这怎么道谢?”
“陪我睡一晚。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打住打住,你这话听起来这么这么奇怪?什么叫陪你睡一晚?你当我是什么人?!”
风裳总算从床下面把自己拔了出来,听到这番话,吃吃笑了起来:“师父,你就牺牲一下自己的美1色。外面这些侍卫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走了,保不齐今晚还得在这儿过夜。”风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还饿了。”
沐沉夕抬起头指着她,低喝:“再吃我就将你丢出去!”
齐飞鸾却扑着沐沉夕倒下,口中对风裳道:“外面有茶点,你自便。要休息在外面塌上,不要进来。”
沐沉夕还想阻止,却被齐飞鸾堵住了嘴。
风裳一溜烟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吃喝的声音,气得沐沉夕翻了白眼。
齐飞鸾愣是整个人趴在她身上不让她走,沐沉夕气结,这小蹄子是故意膈应她的吧?
这口气她忍不了,沐沉夕正要起身离开,一只手忽然在她的腰上摸了一把。
沐沉夕差点惊叫出声,又被齐飞鸾给捂着嘴堵了回去。她瞪着她,齐飞鸾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沐沉夕压低了声音道:“睡归睡,你掐我腰做什么?”
齐飞鸾忽然笑了起来:“我不仅要掐你的腰,我还要——”说着手忽然凑到她胸前捏了一把。
沐沉夕再也忍不了了,一个用力将她掀翻。
齐飞鸾丝毫不恼,只是笑着道:“你现在起身,我立刻大叫。”
沐沉夕一口老血涌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抱着胳膊倒下,真想趁齐飞鸾睡着了掐死她。
但她也只是想想,沐沉夕并不是滥杀无辜的人。齐飞鸾这些举动虽然膈应人,但罪不至死。
“我一直好奇,你以前扮男子的时候勒了胸,后来是怎么又长出来的?”齐飞鸾忽然问道。
沐沉夕很想说,她们俩很熟么?已经可以到了议论她胸的地步了么?
“没长,一直这么小。”
齐飞鸾忍俊不禁:“我可不可以再——”
“不可!”
齐飞鸾叹了口气,往她身边靠了靠,头发都撩到了沐沉夕的脖子:“你和谢云诀同床共枕的时候,他都是如何待你的?”
沐沉夕转过头,惊诧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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