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都是天刚蒙亮就下地干活,这叶家如今不下地,可叶贵明这些年养成的习惯倒是一时半会改不了,每日还是早早的就起。
这叶贵明原不抽烟,只今日似心里头有事,早起便坐在门槛上抽了一袋水烟,连早饭都没吃,就去了老叶家的地头。
这自打分了家,叶老根岁数大了这几年不大下地,只赶着秋收的时候伸把手,三房那两口子更是半点不沾手。
如今老叶家地里的活计都是老二家的人在干。
叶砖头年轻有膀子力气,如今这地里更是离不了他,每日早早就来。
叶贵明站在田拢上,远远就看见叶砖头低着头干活,便冲着田里喊了一句:“砖头,来,大伯有事跟你说。”
叶砖头听得这话,连忙走了过来:“咋了,大伯?”
“过几日家里摆上梁酒,喊了你爹娘来吃席。”叶贵明说道。
虽说这叶砖头也是个老实头可也不傻,只听这样一说,便晓得只喊了他们二房这几口子人。说来他奶的脾性他最是知道,若是独二房去吃了席面,只怕还不知得作成什么样子。
“大伯,家里头,这……”叶砖头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
叶贵明自是晓得二房也有二房的难处,只他原想着他家上梁,能有个亲兄弟到场,到底是想得不够周全。所以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算了,也是我想的不周到……”
“大伯,我心里头都记着呢。”叶砖头低声说了一句。
都是老爷们,话说到这也就够了,叶贵明虽有心喊了二房一家子过来,只怕这却是来不了了。
可一桩桩一件件下来,这二房到底是和老叶家不同……
说来这叶杏娇家里头上梁酒,满村都请到了,只余了老叶家,这二房为了怕牛氏作起来没头,也不敢去吃这顿上梁酒。
都以为这事也就这么悄没声的过去了,没想到老叶家那起子人却不是这么想的。
牛氏插着腰,站在地下往叶家新屋的方向,狠淬了一口:“咋?他没喊我,我就不行去了?我看谁能拦着我去吃我大儿的酒!”
“都断道了,你莫要闹了!”叶老根横了她一眼,如今叶贵明在村里头得脸,他当爹的不能跟着沾光,心里头叶呕得慌,可上回他同意杨氏去卖麻钳子,也是想探探老大家的底,看看他们是不是当真半点情分都不念。
哪晓得杨氏连叶贵明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叶杏娇弄池塘里,让麻钳子咬了一身包。
如今啊,他算是看透了,这老大家当真是不与他们来往哩。
“你个窝囊废,怕事鬼!没得半点胆气,咋个?老子还让儿子吓住了不成?”牛氏正是闹僵得时候,这会子只不管不顾的骂:“我就是要去,我看谁敢我撵出来不成?咋个?村上人做席面,村上人都能吃,就我不能吃哩?”
牛氏这话说得倒是不假,村里的席面大都是流水的席面,谁来都能吃上一口,没得那么多讲究。
只说牛氏非得去吃上一口,旁的人倒也不好说上什么。
“家里也不差那一顿饭,大不了多割两刀肉自己炖了吃。”叶老根接着又说道。
说来这叶老根虽然只认银子,可到底还顾忌着些颜面,只说几次下来没讨到便宜,反倒是老脸都丢光了,被村里人戳着脊梁骨骂。所以如今这顿饭他倒不想上前,免得再被人讲究一次。
杨氏见状,只上前一步说道:“爹,你可是大哥的亲爹,虽说如今签了断道的文书,那脸面咋地不得给三分啊?”
杨氏说到这,接着又说道:“如今大哥可是起了五亩地的房子,村里头一份啊,我听说杏娇还要去县上开铺子哩!您满村的瞧瞧,哪个还有这么大的本事?这咋,亲爹还一点光沾不上了?”
说到这就是叶老根的痛处了,这要是没分家没断道,这白花花的银子可就都是他老叶家的。如今都便宜钱氏和叶杏娇那两婆娘,真真是吃了大亏咯。
只说叶老根心里虽然懊恼的很,可始终还是没说话。
杨氏见状又加了一把火:“爹,虽说断道了,可这血脉做不得假,咱主动点,多亲近亲近,可不就又是一家人了么?”
杨氏的主意打得好,如今眼见大房发了财,他们沾不上光,心里头急得火上房似的,可恨不得立马就贴上去。
听得这话,叶老根也有了些动摇,只这叶贵明没喊他去吃上梁酒,他到底是拉不下这个脸。
“爹,今个可有人看见了,大哥去咱家地里找砖头哩,大哥跟砖头能说啥,那还不是说吃酒的事?大哥这是害羞,不好意思喊您咧……”村里瞒不住事,叶贵明去了老叶家的地头,老早就有人看见了。
这会子上地头除了吃酒没有旁的事,只这二房回家半个字都没提,杨氏自然晓得,这吃酒只喊了二房。
这么一来,杨氏这心里头不舒服,便挑唆着牛氏和叶老根也去吃这顿酒。依照牛氏的性子,闹僵起来弄得叶杏娇家里没脸也是好的。
“咋?老大喊二房了?”叶老根听了这话,心里头一惊,砖头看向余氏。
这余氏是叶杏娇的二婶,叶杏娇家里头最难的时候偷摸伸过手,这私下里还有些来往,今日叶砖头一回家就与她说了,叶贵明喊吃席的事。
只她怕牛氏闹,压着不敢说,没想到却是被杨氏挑开了。
牛氏一听这话,立马气上心头,抄起扫把就往余氏身上招呼:“好哇,你个黑心肝的,哎呦喂,这是要坏我和我大儿的关系哦,你这毒妇咋不去死?就想吃独食哦……”
余氏不敢说叶贵明只喊了二房,也不敢说没喊,只憋着被抽了一顿,哭哭啼啼跑了出去,心下直觉悲凉的很,这日子早晚要过不下去了。
只说这老叶家这么一合计,叶杏娇的上梁酒必是要去吃的。
按照牛氏的话说:“咋个,莫管断道不断道,都是他爹娘,死到他面前他就得管!”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只见她三叔叶贵礼眨了眨眼睛偷偷嘿嘿笑了一声,似藏了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