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上竖起十块圆形的箭靶,箭靶的直径大约和成人的肩膀一样宽。
十名第一军的士兵,蹲在箭靶前百步的地方,一动不动,燧发枪里已经上好一颗子弹。
“每人三发,开火!”袁崇焕轻声命令。
一阵杂乱的“砰砰”声,箭靶剧烈晃动。
全场鸦雀无声,除了袅袅升起的灰白色烟雾,训练场寂静得就像是一片荒漠。
孙承宗缓缓点头:“速度比建奴的弓箭稍慢,但射程超过了建奴的弓箭。”他回头对身后的亲兵说:“检查靶子!”
亲兵的声音很快从箭靶传过来:“大人,十个箭靶上,一共有十九个弹孔。”
“十九个?”士兵们一共射出三十发子弹,那命中率已经超过六成,马世龙的眼睛中就现出羡慕的光芒:“袁将军,所有的士兵都能达到这个水平?”
“马总兵,这十名士兵只是随意挑选的。”袁崇焕波澜不惊。
“袁将军,我的士兵整编后,也能用上这种火器吗?”马世龙眼巴巴地看着士兵手中的燧发枪,“袁将军,能借我一支燧发枪吗?≤,”
袁崇焕淡淡一笑:“马总兵现在不会使用,要燧发枪有何用?回到京师,这种燧发枪有的是。”
“袁将军,我想先熟悉燧发枪,回去好教会士兵使用。”马世龙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使士兵的手。
袁崇焕一努嘴,一名士兵将手中的燧发枪递给马世龙,还简要介绍了燧发枪的使用方法。
马世龙接过燧发枪,在士兵的的帮助下,填装了一发子弹。
“砰。”
子弹飞得无影无踪——脱靶。
他讪讪地笑笑:“我去箭靶上看看!”
见众人没有搭理,他就朝孙承宗说:“大人,既然袁将军已经到了山海关,那属下就按照陛下的指示,早日回到京师——有袁将军在,属下也就放心回京了。”
“奥,那你去准备吧!”孙承宗还沉浸在对燧发枪的期待之中。
马世龙急急离开训练场,回去收拾行装,准备离开山海关,早日回到京师。
“大人,建奴的情况怎么样?”袁崇焕和孙承宗并肩离开训练场,他刚到山海关,对建奴当下的情况不是太了解。
“哎!建奴每天都会派出百人的牛录,来前屯肆掠一番。”孙承宗叹口气,思绪又回到山海关前,“但他们也消耗不起,所以一般不会强攻,随便射上几箭,吓唬吓唬前屯的士兵,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
“那我们……”袁崇焕知道孙承宗以防守见长,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
孙承宗沉着脸:“建奴如此频繁地在前屯挑衅,我们却无法出城迎敌,只好默认建奴在此耀武扬威。”
“大人,属下请求接管前屯。”既然来到山海关,袁崇焕就打算用建奴练兵,越快越好。
孙承宗紧盯着袁崇焕的眼睛:“崇焕,前屯是山海关的大门,战略价值极为重要,万万不可有失,你有把握吗?”
“大人放心,临来之前,陛下也是一再要求属下,不可犯险,属下不会轻易出城应敌,前屯绝不会丢。”
“嗯。”孙承宗答应着,袁崇焕的新军,战斗力必须通过辽东战场来检验,“但是你刚到山海关,先休息几天吧!我的士兵还顶得住。”
蓟辽前线一共有三十万军队,其中蓟州后防驻扎了十万,山海关前线驻扎了二十万。在山海关的二十万军队中,总兵马世龙拥兵十万,孙承宗自己统兵十万。
不过孙承宗是蓟辽总督,这三十人军队都归他节制。
“大人说哪里话?”袁崇焕差点就叩头了,“属下的军队也是大人的军队,属下希望明天就接管前屯。”
“明天?你的士兵刚到,还是先休息几天,熟悉山海关的情况再说吧!”
休息几天?那第二军,甚至第三军都来了,到时候谁去守前屯还说不定。
袁崇焕急了:“大人,我的士兵都有战马,一路上也辛苦不到哪儿去,经过今天的休息,他们的体力一定能恢复,再说了,守卫前屯,三千人足矣,又不要全军行动。”
“那……好吧!”孙承宗知道袁崇焕的性格,不让他去前屯,怕是觉都睡不好,还谈什么休息?“崇焕小心,建奴的战斗力,你是见过的。”
“是,大人,属下一定会小心从事。”袁崇焕现在真不敢冒险,不是因为朱由检和孙承宗的警告。
毕氏燧发枪是第一次上战场,谁也不知道它真正的威力,必须经过战场的检验才会知晓,万一燧发枪在战场不灵光,而士兵们又没有铠甲保护,那损失可就大了。
第二天辰时,袁崇焕带着李行的第一旅三千多士兵,早早进驻前屯,前屯原来的守军则撤回山海关。
山海关外,左边是崇山峻岭,又有辽东长城的余脉,根本无路可走,右边是渤海,只有中间一条狭窄的通道。
前屯就扼守在这条通道上,将建奴死死地阻挡在关外。
若论起地势的艰险和战略位置的重要,前屯更甚于山海关,是山海关当之无愧的北大门,只是前屯建造得过于狭小,无法部署大量的军队。
建奴对攻下山海关也没做指望,所以并没有大规模进攻,多是以小股军队骚扰,尽量疲惫明军。
孙承宗是“积极防御”政策的倡导者,他组织敢死队,趁建奴人数不多的时候,常常出前屯偷袭,虽然战果不大,但也让建奴不胜其烦。
建奴吃了几次亏后,不再以小股军队骚扰明军,而是动用整个牛录来前屯挑衅,几乎每天都来上一两次。
建奴人数增加,战斗力又是非常强悍,明军无法在野外和建奴对决,孙承宗只好关闭出关的通道,依靠城墙的优势紧守前屯。
午时过后,一队百余人的建奴奔前屯而来。
才一百人,就敢来关前耀武扬威!袁崇焕大怒,他现在有了燧发枪,底气就硬了起来。
“我亲自指挥千名士兵在城头射击,李行,你点齐五百士兵,准备最好的马匹,在建奴撤退的时候,出城追击残敌,务要全歼。”
“军座,城头不安全……”李行觉得袁崇焕亲自在城头指挥,太过危险,都说建奴的弓箭厉害,即使从城下射箭,也常常能射杀城头的明军。
“少废话,你出城追敌,更加危险,还是保护好你自己吧!”袁崇焕冲李行一挥手,让他下去。
“是,军座。”李行自去挑选士兵和马匹。
燧发枪在马上无法瞄准,若要出城歼敌,还是要依靠马刀和马匹。
建奴放慢马速,缓缓向前屯踱来,他们已经习惯了明军龟缩在城墙内,只要不进入明军弓箭与火#枪的射程范围,他们就是安全的。
袁崇焕将绝大部分士兵隐藏在女儿墙的后面,只有百十名士兵偷偷从垛口露出脸面,和以往的明军完全一样。
如果建奴的观测足够仔细,他们就会发现,今天出现在城头的士兵,身上没有泛出金属光泽的明光铠,而是一身深灰色的布衣。
明军都给燧发枪上好第一发子弹。
建奴的旗帜已经清楚地落在袁崇焕的眼里。
五角方旗,中间血红,周边惨白,旗帜中部的黄龙头朝后,尾巴却是指向城墙的方向。
“原来是镶红旗,岳托的部下。”袁崇焕在辽东战斗过多年,对建奴的的旗帜和旗主一清二楚。
“军座,建奴已经进入一百五十步了。”
“别急,放近了打。”建奴离得越近,燧发枪的命中率就会越高,有厚实的城墙作保障,袁崇焕不用担心建奴会破城。
“军座,建奴进入一百步,已经是燧发枪的射程了。”
“做好准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火。”
袁崇焕的周围都是李行第一旅的士兵,他们都是奋武营的老人,经历过山东灭倭和陕西剿匪。
他们的眼里没有恐惧,只有期待。
“军座,建奴已经进入六十步,快要进入弓箭的射程了。”
袁崇焕从垛口偷偷向城下看去,建奴纷纷从身后拔箭,有的已经开始搭在弓上。
“射击,先射头领。”
“砰。”
“砰。”
“砰。”
……
千支燧发枪分成三个批次,第一批士兵射出四百发子弹,然后蹲下身子,开始装弹。
第二批三百人开始射击,射完后,他们也迅速下蹲,将垛口让给第三批士兵。
一千支燧发枪只完成一轮射击,还未等到第二轮。
百余名建奴士兵绝大部分已经坠马,马背上只剩下十余名建奴。
马上的建奴目瞪口呆,不知道战友们为何一个个跳下马,难道是牛录额真下达了什么命令,而他们没有听到?
也许刚才的枪声掩盖了额真下达的命令,明军的火#枪令人十分讨厌,射程不过三、四十步,对他们没有威胁,但巨大的声音严重影响了他们之间的交流。
有两名建奴士兵准备跳下马,问个究竟。
但他们没有找到自己的额真。他们的额真在第一批四百名明军士兵射击后,就早早落马了,身中十余弹。
一轮射击,只有一分钟时间。
地面上没有死透的建奴士兵,开始满地打滚,他们的身后拖着殷红的血线,就像他们脑袋后面长长的尾巴,血线又被滚动着的士兵的皮甲,蹂躏得模糊不清。
这时刻,伤兵们才发出绝望的惨叫,那叫声,如虎啸,如猿啼,如狼吼,女真人就是粗犷,连惨叫都不像汉人那样凄婉。
马匹不是枪手们射击的重点,但还是有不少马匹受伤了,伤重的战马已经卧地不起,伸长脖子仰天嘶鸣,那凄厉的的声音,简直将女真士兵的惨呼全部遮盖下去,受了轻伤的战马,还能勉强站立,殷红的血线从伤口一直拖到地面上,它们一个个抖索着伤口附近的肌肉,也许是肌肉在痉挛。
马背上仅剩下的几名建奴士兵,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的额真没有发出撤退的讯息,他们开始向城头放箭。
城头上,第一批射击的四百名士兵,已经填装好弹药。
“砰。”
“砰。”
“砰。”
……
四百发子弹倾泻而出,马背上再也没有了建奴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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