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东吁的百姓跟在士兵的后面,开始向南城门回撤,在燧发枪发出的恐怖声音的驱使下,他们的速度比刚才快了许多。
所有的浮财、粮食,甚至是孩子,都被他们无情地抛弃了。
“杀呀……”
齐整的声音,在上天被蒙了眼睛的夜晚,那就是东吁军民的催命符。
明军见东吁士兵撤退,开始在后面衔尾追击,燧发枪来不及装填子弹,他们就拔出腰间的战刀。
在东吁士兵最恐怖的时刻,明军再撒上一把盐。
卢玉峰不是要杀死所有的东吁人,他只是不让一名东吁人漏网,如果东吁人向城内退却,他们只是跟在后面追杀。
跑在最后面的人,不是被明军杀死,也会被明军踩死,然后又会出现新的最后面。
狼搏羊群。
出城逃亡的时候,吴彦祖和他的亲兵跟在队伍的最后面,现在队伍掉了头尾,他们就成了这支队伍的排头兵,所有的人都向他们挤压过来。
亲兵依仗手中的利刃,想要阻止撤退的东吁军民。
“不要挤……”
“列队前进!”
“将军在此,谁敢不听?”
东吁人逃亡的脚步声,淹没了亲兵的呼喝,逃亡的路线受阻,但后面的人群在明军的驱使下,还在不断前涌,吴彦祖立脚不住。
亲兵大怒,他们的腰刀,无情地砍向涌过来的人群。
逃亡人群的最前部,都是轻装逃跑的东吁士兵,后有追兵,他们不敢惹,前有堵截,他们不敢怒。
这些东吁士兵被挤成了夹心饼干。
争执中,不知道谁大声叫唤了一句:“明军来了!”
人群顿时像是炸开了锅。
潮头再次涌现,亲兵的刀剑,也阻挡不了恐惧的潮头,东吁军民,向前推进得越来越快,将毫无防备的吴彦祖也挤倒了。
“将军……”
一名亲兵试图扶起吴彦祖,但他和吴彦祖一样,也被洪流吞没了。
“啊……”
“将军……”
……
事不关己,东吁士兵和百姓,都忽略了吴彦祖亲兵口中的话语,到底代表着什么意义,避免落在最后成为明军的刀下之鬼,才是他们唯一关注的内容。
明军没有放缓追击的速度,他们要将这些逃亡的东吁军民,驱赶回东吁城,由城内的明军决定他们的生死。
东吁军民在城外兜了一个圈,就要回到起。
但南城门过于狭窄,不知道设计南城门的人,有没有考虑到东吁军民的逃亡。
有人被推到,有人被绊倒,城门被彻底堵死。
明军士兵继续追杀落在最后面的东吁人,但他们发现,无论他们怎么屠杀,东吁人都不再前进分毫。
他们像是被定格了。
“怎么回事?难道这些东吁人都不想活了?”卢玉峰来到明军的最前面,他皱着眉头,以为东吁人在进行什么宗教仪式。
“师座也许城门关闭了,他们进不去。”
“城门关闭?”卢玉峰也不知道,明军在东吁军民后的面,建立了巨大的弧形包围圈,只给他们留下向前一条路,如果南城门被关闭了,他们就没有了逃亡的路线,“派人去前面看看。”
“是,师座。”
传令兵很快就回来了,“师座,不知怎么回事,南城门确实进不去了。”
现在的明军,两侧差不多推进到城墙,在南城门外围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口袋,口袋只有一个出口,那就是圆心位置的南城门,南城门被堵,所有的东吁人,都是死路一条,除非他们有胆量向明军发起反击。
如果向明军发起反击,他们只会死得更快。
卢玉峰不知道,该不该杀死这些可能是士兵,还也可能是百姓的东吁人,他只是不让他们走脱。
明军士兵一直在行动,前面的东吁人,就是他们唯一的目标。
一声鸟鸣,在东吁人的惨叫声中,显得特别惊心。
鸟雀尚且偷生。
卢玉峰终于做了决定,“喊话,让他们跪地投降!”
“是,师座。”
传令兵的话,拯救了大量的东吁军民。
听只要跪地投降就可以保全性命,东吁军民人浪似的,一**跪倒在南城门外,他们双手抱头,再无一丝反抗之心。
这是东吁城破之后,明军第一次给了他们生的希望,不管这种希望有没有尊严。
在生命面前,尊严早被他们丢到爪哇国了。
南城门,东吁人无一走脱,卢玉峰圆满完成林呈祥交给的任务。
“师座,这些东吁人怎么办?”
卢玉峰现在还不知道,这些人中谁是士兵谁是百姓,一切等城中大局稳定之后,才有时间审问了,“将他们捆了,带回城中再。”
“是,师座。”传令兵前去传令。
卢玉峰看着身边东吁人的尸体,也许尸体中还有遗漏的伤兵,“分出一半士兵,起火把,打扫战场,伤兵……伤兵就让他们早些安息吧!”
“是,师座。”
明军又开始忙碌起来,绑缚战俘,检查尸体,收割伤兵,搜集浮财。
等一切都完成了,卢玉峰清了一下,逃出南城门的两万多人,大部分被明军杀死和自相踩踏而死的,战俘只有五千,几乎没有儿童。
东吁城中只有五千守军,这两万余逃出南城门的东吁人,应该绝大多数是城中的百姓,但明军伏击的时候,天色正暗,谁也分辨不出军民。
死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自己的生活。
卢玉峰押着五千战俘,重新回到城内,这时,城中的战斗也基本结束,偶尔才会听到一两声枪声,那是明军在城内搜寻残余的东吁士兵,清城内的财产。
东方渐渐露出曙光,城内因为有高大的建筑和树木,阻挡了晨曦的亮光,道路上显得明暗相间,就像是绘画大师的素描。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明军士兵无心欣赏晨曦的风景,他们忙碌了一整夜,现在还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急匆匆搜寻着自己的目标。
街道上早已见不到东吁的行人,只有明军士兵在窃窃私语,为一无所获懊恼,为斩杀一名漏网的东吁士兵高兴,为搜到黄白之物而惊喜。
一缕阳光,从锡当河上照射过来,城中已经恢复了平静,发生在夜晚的战争,像是被这光鲜的阳光完全抹去,阳光也因夜晚的战争而充血,连洒出的光辉都是血红色。
侥幸生存下来的百姓,都是关门闭户,他们惊恐不安地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唯恐被明军的士兵盯上,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三两个明军的分队在巡逻,没有了收获的希望,他们也是懒洋洋的。
午饭过后,沐启元和陈子壮的大军,抵达东吁城。
他们原本与林呈祥的二十军有一天的路程,因为听林呈祥要攻城,他们加快了行军的速度,
沐启元和陈子壮来到东吁城的时候,只看到安宁祥和,东吁人的尸体,集中在城外,已经被一把大火烧了,残余的尸骨,也被明军掩埋了。
东吁城内的汉人,已经离开自己的屋子,在大街上走动,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心翼翼,但明军并没有盘查他们,他们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对他们来,一切都恢复原样。
除了市面上没有商贾。
林呈祥是亲自去城外迎接的沐启元、陈子壮的,“司令、陈军座来得好快!”
“我也想在路上慢悠悠转回呀,怎么样,东吁城内肃清了吗?”沐启元听不到枪声,又见林呈祥一脸的轻松,估计战斗已经结束了。
“回司令,东吁士兵早已肃清,百姓已经安静下来,城内逐渐恢复了生气。”林呈祥都有些得意自己的效率了。
“嗯,”沐启元微微头,他扫了林呈祥一眼,林呈祥年龄偏大,办事一向稳重,这次怎么如此草率?“不过,我就不明白了,你的二十军是昨天傍晚抵达东吁城的吧?为什么连夜攻城?夜晚攻城,士兵们的视线受阻,可能会增加无谓的伤亡。”
“是这样的,司令,我们得到城内的接应,为防时间长了,内应被暴露,这才决定连夜攻城。”林呈祥将城内的侦讯和汉人百姓组织敢死队的事,详细汇报给沐启元。
“城内的汉人真的支持大明的军队?”战争的胜负没有悬念,沐启元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人心,如果人心归附,大明才能建立有效的统治,他明白朱由检为什么让他消灭东吁的权贵,朱由检不是为了泄恨,而是为了将来的统治权,没有权贵,没有带头人,东吁百姓才会安心转化为大明的百姓。
“支持我们的主要是汉人,缅人的心思,我们暂时还不清楚。”东吁王朝是缅人建立的,缅人是东吁的统治基础,城内刚刚平息,林呈祥还没有与城内的缅人接触过。
“有汉人支持就好,至于缅人,将来再一步步让他们归心。”沐启元受到朱由检的影响,无论是平定乌斯藏,还是出兵东吁,他的军队遇上汉人,都是秋毫无犯,他只是觉得,汉人的军队应该保护汉人百姓,无论他们生活在哪儿。
“司令,林军座,现在东吁城是攻下来了,接下来该如何治理?”一直没有发言的陈子壮,在沐起元与林呈祥思索的当口,才插上一句话。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既然城内汉人颇多,又已经归心,不如暂时给他们统治权,让他们管理这座城池,我们也好集中兵力,与他隆决战。”这样的策略,沐起元在平定乌斯藏的时候就用过,效果还不错。
林呈祥与陈子壮都同意沐起元的做法。
经过三人商定,陈子壮留下一个团的士兵,负责城内的安全,同时清缴附近的反明势力。
由汉人头领王坤,临时执掌东吁城的民政大权,同时组织一支五百人的队伍,配备东吁人遗弃的弯刀,维持城内的治安,他们相当于大明的捕快,接受明军的和王坤的双重管辖,协助明军清缴周围的东吁残余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