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苏一然说是那么说, 几天后，还是让苏小天给江雎瑶传话晚上见面。
江雎瑶原本还很纳闷, 结果到了秘密山洞, 就看到苏一然在处理螺蛳了，用剪刀把螺蛳的屁股剪掉。
江雎瑶吓了一跳，赶紧小跑过去阻止, 动作太快, 差点都摔倒了：“不要，这螺蛳得先让它吐沙才行。”
苏一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继续用剪刀剪掉螺蛳的屁股, 懒懒的问她：“你是农村人还是我是农村人？”
“啊？”江雎瑶的表情懵懵的。
“我还不知道要让这东西吐沙？已经喂（养）了好几天, 让它吐过了, 而且洗的时候, 还用盐洗过一次, 绝对干净。”
“哇？”江雎瑶后知后觉的感到惊喜，这玩意，即使弄到了, 也不能马上吃, 会让她有丢丢失望, 但现在可以马上吃了, 她立即觉得兴奋。
她心情一好, 便想帮忙, 于是苏一然把剪刀给她, 自己用刀来切。
两人在水边蹲着，一起处理这螺蛳。
江雎瑶左手捏着小小的螺蛳，右手拿着剪刀, 咔嚓一声, 剪掉后面。
她的速度不快，远远比不上苏一然的利落。
她忙里偷闲的看他，这里只点了一个煤油灯，电筒没有打开，火也没有升起来，只能看到他的轮廓而已，但就这个轮廓，就足够吸人眼球了。
她的思维飘远，有些怀疑，如果男女主角有主角光环，那他们这种配角，是不是也有那种对应的负面光环，否则就苏一然这长相，怎么可能那么惨。
苏一然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淡淡扫了她一眼。
被抓一个现形，江雎瑶也没觉得尴尬：“这螺蛳也是肉啊，为啥没见你们村子里的人吃？”
“腥味重，有沙，舍不得用油，而且肉又少，弄这个，不如去弄些黄鳝泥鳅。”
江雎瑶想想也是，那黄鳝和泥鳅，都不用让它们吐沙，洗干净后，用叶子包起来丢进火里就行，连油都不费。
而且她这段时间也算是见识了大家繁忙的程度，一个农忙下来，瘦个十斤都不带夸张的，真的干活太累了。
这种环境，谁会花费精力弄这些玩意。
想到这些，江雎瑶忍不住又看他：“谢谢啊！”
“什么？”
江雎瑶笑着摇头，继续处理这螺蛳。
她想感谢他，让她有机会弄这些玩意，有这个精力弄这些东西，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
甚至让她觉得这下乡的生活其实也挺不错。
苏一然有些不能理解，摇摇头，加快手上的动作，刀在石头菜板上一下一个螺蛳，动作果断麻利。
螺蛳处理好以后，江雎瑶又搓洗了一遍，然后让苏一然烧水，先用热水把螺蛳焯水一遍。
焯水好的螺蛳再清洗干净，把锅洗好，这一次就可以炒了。
锅烧好，先放入一些菜油，油煎熟以后，就放花椒进去，再将准备好的泡椒泡菜丢进去。
江雎瑶深深的呼吸一口气，她最爱的就是炒菜的这个时候，把佐料放进油里，油爆出佐料的香气，那一瞬间的香味，格外诱人。
料炒好以后，加入水，让它慢慢炖煮。
这个期间，时间有些长，江雎瑶便在溪沟里玩，她来这里多次，都没有玩过水，水里有一些指甲大小的蚌壳，还有一些螃蟹，只是她不敢抓，怕被钳子夹到。
所以她故意用小木棍去碰对方，螃蟹被这么一碰，会立即跑走。
“哈哈……幸好碰上我，否则今天你就没有小命了。”
她一个人也玩得不亦乐乎，光线不好，月光都被大部分树木遮掩，她其实看不太清楚，就是试探着用木棍就碰，有时候认错了，是一块小石头，她还在那边疑惑，为什么这螃蟹还不跑。
苏一然坐在灶前，淡淡的看着江雎瑶的动作，有些不懂她为什么一个人也可以玩得那么开心，只是她那开心的模样像是能传染似的，让他也忍不住扯开了嘴角。
这让他有些心情复杂，他似乎有些不敢想象，如果以后她离开这里，他还有心情一个人过来这里吗？
或许会恢复以前自己一个人的样子，或许没心情，直接想办法处理他弄到的那些肉。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太多，真那样，或许他还要庆幸，不用像现在这样花钱了。
螺蛳煮好，照样盛起来放在铺了大叶子的石头上。
才起锅的螺蛳，冒着热气，泡椒的酸辣气味萦绕在空气里，让江雎瑶瞬间都分泌出唾液。
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拿起一根小木签子。
这个小签子，不是牙签，而是这里的人刷锅的刷把上折下来的，当然了，他们用的都是干净还未使用过的刷把。
这里的人刷洗锅碗，要么就是这刷把，要么就是丝瓜瓤子。
江雎瑶去拿螺蛳，有点烫，但好像可以忍受，用木签轻轻一拉，肉就出来了，只能吃头部那么一丢丢肉，但咀嚼起来特别的香。
苏一然也开动，他手上虽然拿了木签，但几乎没怎么用，拿着螺蛳一吮吸，一口一个，看得对面的江雎瑶都愣了。
为什么他这么吃，感觉特别干练利落。
江雎瑶学了学，发现这样吃确实很爽，而且将料汁也吸进嘴里了，那酸酸辣辣之间，隐隐有些麻麻的。
她恨不得舔舔手指让的料汁，真的太好吃了。
一口一个螺蛳，吐出了壳和别的东西都好大堆了。
江雎瑶觉得自己从未吃过这么爽的螺蛳，这感觉太幸福了，而且这东西肉少，都不用担心吃太多，壳看着多，下肚的东西不多。
“感觉好幸福。”她都想拍拍自己肚子了，幸好想到手上沾了料汁。
“你的要求不高。”
“谁说的？”
“我。”
江雎瑶竟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看着他道：“你不懂美食的魅力。”
苏一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低的笑了一声。
江雎瑶直觉他笑话的东西和自己有关，可惜无法踢他一脚，真遗憾：“你在笑什么？”
“我在想，你以后结婚了的话，要是有人拿美食来诱惑你，你是不是也会跟着跑？”
“怎么可能？”江雎瑶当下就否定，“我结婚的人，肯定就能为我提供美食啊，否则我干嘛嫁给他？”
苏一然挑眉，她否定的是她未来老公一定就可以提供美食，而不是她不会跟着别人跑。
“这意思是你不会嫁给条件不好的男人？”苏一然觉得她的回答能说明很多问题，“万一你特别喜欢这个人呢？”
江雎瑶深深的看着他：“哎，你不懂，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如果我一个人都可以过得还行，那我嫁的人，至少也得让我保持这个水平，我脑抽了选一个会拉低我生活的男人。”
苏一然没有作声，似乎在思考她说的话。
江雎瑶也在想他这话背后的深意，她以前是真以为这个时代的婚姻也是盲婚哑嫁父母做主，但仔细思索，至少山月村不是的，就算是相亲，也是孩子点头才算，极少父母完全做主的。
和几十年以后似乎没有太大区别，孩子自己恋爱不用父母操心更好，要是没有那个人的话，就得父母出面相看，相看的结果，是孩子们点头。
不同的大概是谈恋爱这事更加谨慎，否则容易起流言蜚语。
苏一然沉默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那我不是做错了事，帮你提高了你现在的生活水平？”
江雎瑶大手一挥：“没事，你对不起的是我未来老公，反正你也不认识，不用感到愧疚。”
苏一然捂着嘴，低低笑起来。
江雎瑶见他这样，故意道：“你放心，我以后会告诉他，我对他要求那么高，都是你害的，让他来找你报仇。”
苏一然挑挑眉，放下手，右手伸出来，手轻轻捏成拳头，就听到几声轻响：“报仇？你确定？”
“哎，你不要做这个动作。”江雎瑶差点尖叫，“这样容易让骨节变大，手就不好看了……”
苏一然：……
她到底分清楚什么是重点了么？
江雎瑶却觉得这个问题特别重要，他的手指修长，每次看到他切菜和处理别的食材都觉得享受，要是骨节变大，她会感到艺术品被摔碎的心痛感。
苏一然摇摇头，手好看有什么用？
但他也微微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很好看吗？皮糙肉厚的，有哪点好看？
他忍不住去看她的手，女孩子的手，瘦瘦小小的，像什么精致物件似的，需要好好保护起来的脆弱感。
江雎瑶收回自己的手，瞪他：“看什么看？”
“对不起，我长了眼睛。”
这是道歉吗？为什么听着这么不对劲？
两人没有继续聊天，开始收拾吃完的螺蛳壳，全都装起来，然后找个地方，挖一个坑，埋进去。
时间不早，两人各自回家。
……
江雎瑶吃过一次螺蛳后，依旧念念不忘，发动知青们一起去捕捉这螺蛳，在知青点炒一次。
她承诺出油，于是大家都很积极。
她原本是想让村里的小孩帮忙弄，但想到弄这螺蛳，需要去河沟或者池塘，怕小孩出事，到底放弃了这个主意。
螺蛳摸了不少，养起来，让它吐沙。
然后清洗螺蛳，在大锅里炒，依旧是用的泡椒和泡菜和花椒，还加了一点干辣椒。
做了一大锅，所有知青们一起吃。
不知道为什么，江雎瑶吃着这螺蛳，总感觉没有那么香了，虽然很热闹，抢着吃也有些趣味。
………………………………
燕城市，雎家。
江雎瑶寄回来的蚕棉雎家已经收到了，看到这么多的蚕棉，就连吴兰英心里也一动，有些感动。
她都以为只能一直补贴江雎瑶了，没想到，江雎瑶还为他们寄送了这样的好东西。
“这么多蚕棉……”吴兰英摸了摸，“给妈做一身棉袄，再做一床棉被吧！”
吴兰英算计着，要是还有多的话，就给雎无疾做一件棉袄，至于她和雎海波就算了。
陈美淑看到这么多蚕棉，也有些触动，但她拒绝了儿媳妇的提议：“做什么棉被，家里的被子够用。给老大老二各做一身棉袄棉裤给他们寄去，有多的再做别的。”
“这……”吴兰英有些犹豫。
“就这样。那两个孩子不在身边，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吴兰英想到两个孩子，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孩子不在自己身边，就是这样，格外的想念和牵挂。
反而是在家里的雎无疾，什么都不差。
雎海波回到家，看到这么些蚕棉，他想得远：“看来乡下也不是真的什么都差。”
大家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江雎瑶的生活似乎随着那些王八蛋被抓后，都变得好了起来。
尤其是江雎瑶在信里说，她现在去养蚕了，活很轻松，她完全可以搞定，还可以弄一些蚕茧来用。
就连陈美淑也没有那么担心了。
雎海波想了想：“瑶瑶寄了这么多蚕棉，要不要给妹妹他们送些去？”
一提到这个，吴兰英就沉下了脸。
陈美淑的脸色也不是很好，自从她要赡养费后，两家人完全撕破脸来，跟决裂似的，再也不来往。
“给什么给？”陈美淑声音里很是不满，“你给了一些过去，人家两口子还觉得你贪了东西，只给那么一点过去。”
雎海波张了张嘴，被吴兰英拉了拉，不再提这件事。
…………………………
盛念笑发现，当她做去下乡的决定后，心里就不再有那种心慌的感觉，当她又不想下乡后，那种心慌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反复的做着实验，得出了结论，她的本能和直觉都让她去下乡。
盛念笑想到家里的情况，因为每个月的工资要还外婆，家里的情况变得很差，别说买别的东西了，连油腥味都完全见不到。
这样的环境，难不成还有让她不舍的地方？
盛念笑咬着嘴唇，做下了决定，她要去下乡。
她为此专门去知青点问过了，秋天的时候，还有一批知青要下乡，她决定主动去报名。
只是报名前，她看了看林圩家的方向。
下乡，是她深思熟虑的决定，但如果有万一呢，家里这个情况，是不可能给她买工作让她回来的……
但是林家，林家的条件更好，林圩的父亲似乎又升职了。
如果林圩陪她一起下乡的话，林家的人要林圩回来，林圩又不肯的话，就得想办法，让他们一起回来。
这对林家来说，其实并不难。
盛念笑在心里安慰自己，她只是为自己最坏的结果做打算而已，对林家来说只是一件小事，不会伤筋动骨，但她一个人留在乡下，肯定不行。
她会记住林圩的好，以后报答他的。
……
做出决定后的盛念笑，心不再慌了。
只是她的情绪很不好，看到林圩时，总是欲言又止，次数一多，林圩自然记在了心里。
两人在小区外面见面。
“你到底怎么了？”林圩有些担心，他从未看过盛念笑这个样子。
盛念笑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一般：“我决定下乡去当知青了。”
“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圩，我已经想好了，这是我深思熟虑的决定。”盛念笑认真的看着林圩，“我家里的情况，你也了解，因为瑶瑶姐下乡的缘故，我外婆和舅舅对爸妈意见很大，认为应该下乡的人是我，而不是瑶瑶姐。以至于我外婆要赡养费，家里每个月都要还钱给外婆……东生还在长身体，可是家里一个月别说肉，连炒菜都没有几次，全都是水煮菜，这样继续下去不行。”
“这也不是你的错……”
盛念笑摇摇头：“爸妈不高兴，东生也不高兴……我希望我主动下乡后，外婆能看在我主动这么做的份上，不要再这么为难爸妈了。”
“你怎么能这么想？这一切本就不是你的错。”
“林圩，我已经做好决定了，你不要再劝我了。我想去知青办报名，你可以陪我去吗？”
林圩本能的点头。
盛念笑努力挤出一个笑：“林圩，你太好了。”
林圩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心情也因为盛念笑的决定变得沉重起来。
两人一起向知青办走去。
盛念笑有些茫然的左右看了看：“你说乡下是什么样子？我听说有些队长人很不好，还会带头欺负知青，尤其是女知青，还有女知青自杀的呢，也不知道受过什么样的欺负，竟然自杀了……”
盛念笑反应过来，努力笑起来：“我想什么呢，瑶瑶姐都在那里，她都能过得好，我盛念笑也一定可以的。”
林圩想到盛念笑和江雎瑶之间的关系：“她在那里，也不可能会照顾你，她以前都针对你，以前你有阿姨和叔叔帮忙，可真去那里，只能被她欺负。”
“林圩，你别这么说，人都会变的，或许姐姐……她想法变了，会照顾我的。”
林圩完全不信：“如果她不照顾你呢？”
盛念笑咬咬唇，眼神一片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走到了知青点，盛念笑站在外面，有些害怕的样子，似乎有些退缩，但她给了林圩一个笑容：“我进去了……”
林圩伸出手，想抓住她，却还是让她进去了。
在盛念笑进去以后，林圩一时之间茫然极了，盛念笑去下乡的话，她这样的性格，她这样的长相……
林圩真的觉得盛念笑无法在乡下好好生活，他的手捏成拳头，做出了某个决定。
盛念笑如释重负的走出来：“我报名了，他们还夸我有觉悟呢！”
林圩看着盛念笑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更有一股冲动：“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再问问情况。”
“嗯，好……”
盛念笑看着林圩走进去，这一次，她笑得更加真诚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