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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消云散

接下来的数日,很平静,思思的情况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严重,真像是李主任说的那样,心情对病情的影响很大,思思的情绪稳定了下来,身体也跟着平稳下来,心脏的一切指标都在可控范围内,而火灾的时候,因为十七将她保护得很好,也没有怎么受伤,几日下来,小丫头的精神就好转了不少。

住院的日子,叶星辰寸步不离,楼犀部队里虽然忙,但也是一有时间就来医院,十七更是,恨不得逃学,一下课就跑到医院来,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尽管是病房,却有了家的味道。

孔蔓也是日夜守在医院里,只是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走廊里,一来是怕思思见到她后情绪波动,二来是她真心觉得自己融不进去那一家四口。

作为思思的生母,她很想为女儿做些什么,可是在这里,她却发现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思思的日常起居,叶星辰一手打理,做得完美无缺,比起她这个生母,叶星辰比她强了一万倍都不止。

她一方面祈祷着,希望思思快点好起来,赶紧出院,可另一方面,又很害怕,思思出院了,回了家,她以后或许就很难再见到她了。

日复一日,思思终于出院了。

这一天,正好是周末,天空有些阴霾。

叶星辰办好了出院手续,楼犀拎着行李,思思虽然自己能走,但十七却还是不放心似的,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病房门口,孔蔓的处境十分尴尬,也十分无措。

思思垂着头,不说话,叶星辰只好代言,对孔蔓说道,“我们想先去墓地,你也来吧。”

孔蔓的心蓦地一紧,僵硬地点了点头。

烈士陵园。

不是特殊的日子,时间又早,所以墓地的人不多,前来祭拜的人只有零星点点。

唯一不变的,是那个白发苍苍的守陵人,数十年如一日,一大早就起来,拿着扫把,沙沙地扫地。

那名老人是个聋哑人,从不与人交谈,听人说,他的耳朵是在战场上被敌人的炮火炸坏的。

老人是个老兵,凯旋归来后,也是功勋卓著,可任由谁也看不出来,他是个老将军,在这里,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守陵人,为他身前身后的那些死去的战友服务,为所有为这个国家做过贡献牺牲了自己生命的人。

楼犀是知道老人的,经过他身边时,抬起右手,向老人敬礼。

十七也有样学样,虽然他还不是军人,但军礼的姿势却十分标准。

老人拿着扫把,背对着他们,没有察觉,楼犀和十七也都没有说话,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无声的,却是神圣的。

他们身后,叶星辰和思思都红了眼眶,孔蔓更是差点哭出声来,军人是伟大的,军属更是伟大的,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载得起那样的沉重,她就没能做到。

早上的天气有些凉,寒风瑟瑟,楼犀带路,一行人到了陈舟的墓前。

叶星辰松开思思的手,小丫头下意识地跪了下去,她手里捧着白花,素净的小脸上瞬间挂上两行热泪,唇颤动了下,却不知道该怎么叫人。

“叫父亲吧。”楼犀的声音异常沉重,难过之情溢于言表。

父亲与爸爸,从某种意义上说,其实是不同的。

父亲,尊重的称呼,这是属于陈舟的身份,对于思思而言,这代表孝道与尊敬。

而爸爸,是属于他的身份,对思思来说,他的职责就是给她更多的疼爱与宠爱。

“父亲……”思思对着墓碑磕了三下,抬起头来的时候,额头红了,眼睛也红了。

所有人的心,都是一阵酸涩温暖。

思思大病初愈,穿得又单薄,不能跪太久,十七扶着她起身,可小丫头明显是舍不得,十七看着她双腿上的伤痕,一条腿上是被蛇咬过的痕迹,另外一条腿上则是上次被玻璃扎伤的,那都他害的!

虽然他很早之前就后悔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这一刻的愧疚却是前所未有的深刻,他扶起思思后,扑通一声也跪了下去,对着墓碑说道,“陈叔叔,对不起,思思腿上的伤都是因为我才造成的,我跟您道歉,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会好好弥补她的!”

十七从小到大都不会轻易向人低头道歉,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番话来,十足的真诚,叶星辰和楼犀都倍感欣慰,思思也忍不住拉拉他的衣袖,他这样说,她怪别扭的。

孔蔓的脸上满是沧桑感慨,十七还只是个孩子,却也知道要向陈舟说对不起,而她,应该说的对不起又何止千千万万?

“我想单独跟陈舟说一会儿话。”她扭头对其他人说道。

楼犀点点头,叶星辰拉起了十七,牵着思思的手,一起走向了远处。

思思转身走了十几米,听到身后哭泣的女声,“陈舟,对不起,我没有好好照顾我们的女儿……”

哭声渐渐颤抖,散落在风中。

若干时间后,楼犀和叶星辰,带着十七和思思,一起离开了墓地,出了门口后,车子左转。

孔蔓在墓碑前跪了许久许久,直到双膝发麻,才踉跄地起身,右转。

一切,都烟消云散。

接下来的生活,她生命中的每一天,都将在思念中度过,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祷和祝福,希望她的女儿,一辈子平安快乐。

在这肃穆的烈士陵园,大情小爱,都微不足道,唯一永恒的,只有那守陵人所守候的,永不变质的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