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明白了。”出于求生的本能,吴琪琪下意识地服了软。
庄理满意地颔首,继而退开两步, 却并未收回那股摄人的气场。
听见养父从未有过的强硬发言,吴子瑞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状似好奇地问道:“爸爸, 你的底线是什么?”
“我的底线?”庄理思忖片刻,缓缓说道:“假如你妈妈忽然有一天跟我说你不是我亲儿子,我可能会采取一切手段去报复你们。这就是我的底线。我不会原谅你妈妈, 除非她死了。”
吴琪琪的脸色骤然变白,仿佛见了鬼。
这样的庄理是她从未见过的。与此同时,她也渐渐意识到, 丈夫人前人后可能有两张面孔, 一张老实巴交,一张偏执阴狠。
饶是活了两辈子的吴子瑞也差点露出惊骇的表情。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爸爸你真幽默!”
他的阅历远远少于吴琪琪, 所以看人的眼光不行, 否则他上辈子不会娶朱碧那样的女人。
在他眼里,庄理不过是个窝囊透顶的老好人,踩了他的底线又怎样?他能施展什么报复?他顶多喝个烂醉如泥,然后指着天空骂几句, 清醒过后说不定还会给妈妈打电话, 哭着喊着求妈妈回到他身边。
这样的人, 吴子瑞会怕?
他端着水杯走出厨房, 理所当然地吩咐:“我饿了, 爸爸你赶紧煮饭吧。”
“饿了自己叫外卖, 我有事要忙。”庄理深深看了吴琪琪一眼, 然后戴上黑框眼镜,回到自己房间,反锁房门。
他走之后,吴琪琪才大松了一口气,担忧地问道:“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要不然怎么会突然说你不是他亲儿子?”
“不可能。”吴子瑞似想起什么,连忙催促:“妈,你快把你的日记本取出来,我要拿去外面烧掉。”
“为什么要烧掉我的日记本?”吴琪琪被儿子推搡着走进卧室。
“庄理失业了,天天一个人待在家,你就不怕他翻看你的日记啊。他要是知道我不是他亲生的,那栋老宅就拿不到了。”
“庄理绝对找不到我的日记本。”吴琪琪走进浴室,打开吊顶,从通风管道里取出一本日记。
吴子瑞看傻眼了。
妈妈把日记本藏得这么严实,难怪全家人里只有朱碧找到。那个女人小时候捡过垃圾,最爱翻这些隐秘的角落。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以后不准再写日记了!”吴子瑞把日记本夺过来,塞进背包。
“你又要出去呀?”吴琪琪跟着他走到玄关。
“我烧了日记本就回来。”
“章鹄没法生育的事是不是真的?”吴琪琪压低嗓音再次确认。
“是真的。他前几年被一个女人捅了几刀,两根输/精管都断了。我是他唯一的孩子。”说起这个,吴子瑞露出得意的神色。
变成植物人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吴子瑞其实能听见周围人的说话声,所以该知道的内/幕他全都知道。朱碧那个女人还曾当着他的面,把如何算计他的过程说了个清清楚楚,差点没把他气死。
这辈子他一定要整死朱碧,继承章家的一切。死了还能重生,可见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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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琪琪和吴子瑞最近两天总是同进同出,忙忙碌碌,显得很神秘。
不用刻意去调查,庄理也能猜到,他们肯定在策划认祖归宗的事。
又过几天,报纸上忽然刊登了章鹄与高胜箐回国的消息。当年为了治伤,这母子俩做出了移民m国的决定,毕竟那边医疗技术最发达,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办法把断掉的输/精管接起来。
只可惜钱花出去了,时间也浪费了,章鹄的伤还是没治好。
看见这条消息,吴琪琪一个没忍住,竟当场笑出了声。她知道,儿子的计划成功了!
庄理从房里走出来,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连忙把手机屏幕锁上,故作关心地问道:“老公,你去哪儿呀?”
“我去面试。”
庄理匆匆赶往伊兰的办公大楼,路上顺便买了一套昂贵的西装,又去眼镜店取回了自己定制的金丝眼镜和隐形眼镜。
半小时后,打扮一新的庄理姿态闲适地坐在三位面试官对面,一双修长的腿慵懒地交叠着。
他穿着一套深棕色西装,贴身的剪裁勾勒出修长而又柔韧的身形,卷曲的头发十分自然随性,搭配优雅的金丝眼镜,看上去像一个绅士,气质非常温柔静谧。
三位面试官很少在现实中见到长相这么出众的人,于是一个接一个地抛出问题:
“庄先生,我们招聘的是行政助理,但你之前是干财会的。你会不会无法快速进入工作状态?”
“不会,我对行政助理的相关工作也很擅长。”
“具体擅长哪方面呢?”
“都擅长。”
“庄先生,您说得太笼统了,请举个——”
面试官的话被震动的嗡鸣声打断,他拿出手机看了看,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坐在他左右两旁的面试官也都看见了屏幕上跳动的那个名字,然后露出同情的神色。
阎罗王找来了,还不快接!一名女面试官用口型无声催促。
男面试官定了定神,然后才战战兢兢接通电话,未曾问好,那边就传来质问:“周经理,据说新来的清洁工是你亲戚?你擅用职权给亲戚开后门,你被解雇了!”
“封总,哪个清洁工是我亲戚?您听谁说的?”周经理匆忙走到外面去接电话。
封总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从来不拿炒鱿鱼开玩笑。
周经理急得满头都是冷汗,一边询问情况一边坐上了前往顶楼的电梯。他想起来了,自己还真的安排了一个亲戚来公司,却不是当清洁工,而是做文员。
如果是那个亲戚闯了祸,他绝对脱不了关系。
焦急中,周经理完全没发现庄理跟在自己身后踏进了电梯。
电梯门刚打开,封冥的咆哮声就震耳欲聋地响起:“我有没有说过我办公桌上的东西不允许任何人乱动?有没有?你为什么要把我的文件当成垃圾扔掉?你他妈脑子进水了吗?文件是能随便乱扔的吗?”
一道抽抽噎噎的女声委屈至极地说道:“可是那份文件揉得乱七八糟,看上去真的很像垃圾。我没扔,我只是不知道把它放到哪儿去了。我看见你的桌子很乱,就想帮你整理干净,我不是故意的。”
“那我还得谢谢你咯?你他妈不识字吗?是不是垃圾你不会看一看吗?别跟我说谁谁谁是你亲戚,今天老子不仅要你滚蛋,连你亲戚也一块儿滚!妈的!老子已经很久没见过像你这样的蠢货了!”
总裁的咆哮声夹杂着滔天怒火,让匆匆赶来的周经理完全不敢靠近。
他听出来了,办公室里哭得很惨的那个女人正是他老婆的堂妹。
“孙特助,发生什么事了?”周经理胆战心惊地问道。
“闯大祸了!”孙特助急忙拉住他,快速说道:“你那个妹妹太急于表现,我们跟她说过好几次,让她不要随便乱碰封总的东西,但她进去送文件的时候看见封总不在,就把他桌上的文件都整理了,还把法国那边的原材料供应商发来的产品资料给扔了。
“那份资料小李翻译了很久才做出来,数据和信息都很复杂,她这一扔,小李等于白干了。问题是,法国那边的原材料供应商再过半小时就要跟封总开视频会议,没了这份产品资料,我们谈判都不知道该怎么谈。”
周经理扶住自己额头,虚弱地问道:“再翻译一份还来得及吗?小李做过一遍,应该还记得吧?”
“这次的原材料多达几百种,价格、品质、产地,都不一样,谁记得住!小李翻译得脑袋都快炸了,今天早上把文件交上去之后就请了假,说是撑不住了。我们给他打电话,他关机了,估计这会儿正在睡觉。他昨天晚上加班到凌晨三四点才把资料弄好。你妹妹真是害死人呀!”
孙特助摇摇头,露出不满的神色。
周经理羞愧得无地自容,却更加不敢进办公室。
就在这时,站在他身后的庄理不疾不徐地说道:“好巧,我懂法文,这件事我应该能解决。”
周经理回过头,惊讶万分地看着他:“你怎么跟上来了?”
孙特助以为他是新来的助理,摇头道:“来不及了,几十页的产品资料,你能在半小时内翻译出来吗?”
“我可以,请把原文件让我看看。”庄理伸出手,语气平静淡然。
孙特助见他如此从容不迫,竟下意识地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份原文件。
密密麻麻的法文和数字叫人看了头疼。这份文件不仅需要翻译,还需要核算、分析,并罗列出最为重要的几个品类的浮动价格,为总裁的谈判提供数据基础。
它的工作量非常巨大。
会法文的翻译公司里还有几个,但是会数据分析的却只有小李一个,他如今还请假了。
“你是新来的吧?如果能力不足的话,我建议你不要随便出这个头。”孙特助好心提醒一句。
“没办法,周经理把我招进来就是解决类似麻烦的。这是我的分内事。”庄理一边翻看文件一边走向总裁办公室,顺手端走了一名女助理刚泡好的咖啡。
周经理胆战心惊地跟在他身后,没有揭穿他只是个应聘者。
有人愿意出来扛事已经很好了,周经理感谢还来不及。
办公室里的咆哮声震耳欲聋,间或夹杂着女人的哭泣,弄得整层楼都很压抑。看来封冥这一世也是个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