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奇说的这句话, 正中瑞王的心事。
赵斐已经受了惊吓,他是个懵懵懂懂的孩童,还不太清楚到底是有人害他还是真的见了鬼怪。可不管是哪个, 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抹不去的伤害。
瑞王正愁该以何种法子安抚他, 捉住背后弄鬼之人当然是一个办法,但如果真的能一举解除赵斐的心病,那才是再好不过的。
在瑞王带了赵斐跟无奇来到一重殿柏树道的时候,皇太孙几乎以为是要带他回城的。
他牵着瑞王的手, 边走边偷偷地往路边上打量,心有余悸, 仿佛还担心会看到那变成鹤的人、或者“鬼”突然出现。
所以他只能紧紧地靠着瑞王, 把小小的身体藏在瑞王的身后。
瑞王低头:“斐儿, 四叔在这里,你还怕什么?”
赵斐嘴硬地说道:“我、我没有怕!”
瑞王笑了笑:“斐儿, 不怕, 别说没有鬼怪,就算真的有, 只要它敢现身,四叔就会将它除掉, 绝不会让任何魑魅魍魉伤害到斐儿一丝一毫。”
“四叔!”赵斐抱住瑞王的双腿。
瑞王扶住他,替他擦擦湿润的眼角,温声道:“现在,有人要给你变个戏法。你愿不愿意瞧?”
赵斐的双眼陡然睁大,赶紧问道:“戏法?四叔,什么戏法呀?”
瑞王道:“你跟我来。”
他带了赵斐往前走去, 与此同时皇太孙也看见了, 就在他们前方零零散散地站着数人, 仔细一看,竟是之前跟着他的那些东宫太监,以及费公公几个!竟是上午的原班人马。
皇太孙疑惑地看着这些人,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瑞王。
赵景藩道:“别怕,你看,这次四叔牵着你的手。”
赵斐展颜一笑,小手下意识地握紧了瑞王的。
费公公那一伙人,已经等了多时了,是无奇回去禀奏瑞王之前,吩咐了春日蔡采石他们等候听令的,只要瑞王首肯,便把东宫的三名内侍跟王府的内侍都放出来,安排妥当。
如今万事俱备,赵景藩牵着皇太孙小手来到先前他所站的地方,那些众人也都各就各位。
除了费公公稍微的心里有点数外,其他的几人都是莫名其妙,可仍是站在原地不敢动。
无奇上前一步问皇太孙:“殿下,之前您看见那仙鹤变成人的时候,是不是就是现在的情形?”
她的眼睛非常的清澈干净,说话的时候是蹲下身子的,又好奇又认真地在等待他的回答,而不是单纯地把皇太孙看做小孩子一样糊弄。
赵斐先看了眼瑞王,见他点头,便又左右张望了会儿:“是这样的。你、你想干什么?”
无奇笑道:“我跟王爷商议了,要变个戏法儿给殿下解闷啊。”
“真的?到底是什么样的?”
无奇缓缓站起身来,回头道:“殿下,您看。”
不知从何处走出来数只丹顶鹤,只是并没有向着赵斐跟瑞王这里本来,而是低头缩颈地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费公公几乎忍不住要后退:“咦,别过来!”
他伸手驱赶,其他的人也各自动起来。
就在赵斐左顾右盼的时候,突然他看见自己正前方也出现了一只鹤,这情形竟像是先前发生一样的,他不知这是什么回事,只是又往瑞王身旁靠近了些。
无奇笑道:“殿下,您看仔细了。我把它赶开。”
说着无奇伸手,嘘了两声,那只仙鹤才扭头跑开!竟果然是跑向那柏树之后!
皇太孙瞪大了双眼,又有些紧张,但他感觉到四叔的手正牢牢地握住他的,就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放开,他的心安定下来。
就在鹤儿跑到柏树后的时候,有一道身影随之从柏树另一侧飞身而出,乍看像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鹤正在展翅,但随着他舒展身躯,原来竟然是个身着白衣披着灰纱的人,那所谓的翅膀也正是宽绰的大袖。
赵斐“啊”地大叫了声!但很快惧意给惊讶取代了,因为他看清楚了,那个看着像是白鹤变成的人,不是别人,竟正是春日!
刹那间,春日对着他嫣然一笑,灰纱轻扬,曼妙的身形已经跃到前方的柏树之后消失无踪了。
事情发生的很快,而在皇太孙惊呼的时候,费公公正着急驱赶身前的鹤,王府那两个也正忙着,等他们听见叫声抬头,眼前却并无他物。
付青亭站在上午他所处的位置,但从他的方向看过去,只有路边上两棵柏树,虽然柏树之间隔着足有六七步远,但在他所站的方位,却只能看见几乎是叠在一起的三棵树,树间的空隙又如何能够看见。
这就是无奇所说的“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赵斐目瞪口呆:“那、那是……”
说话间,有两个人从树后走了出来,一个是身着白衣灰裳的春日,另一个,却是看护仙鹤的周大,他规规矩矩地低着头不敢乱看,只跟在春日身后。
春日笑向瑞王跟赵斐行礼:“奴婢玩了个小把戏,没有惊到皇太孙吧?”
赵斐的眼睛溜圆:“你、你……好厉害呀!”之前的惊惧逐渐地在消退,“你不会真是仙鹤变的吧?”
春日掩口而笑。
赵景藩却看向无奇:“你还不说?”
无奇说道:“其实很简单,之前王爷跟殿下看见的路上的仙鹤,是有人故意引了它们来这里的,有人事先把仙鹤爱吃的细小草籽放在了路上指定的位置,这种草籽有一种特殊的气味,会引仙鹤来吃。”
那布局的人极为精明,他先是用草籽引出了仙鹤,跟随皇太孙身边的那些内侍当然事先跟他通过气,便抢先去赶前方的几只。
剩下的自然是费公公跟小兴子小英子、以及付青亭来对付了。
费公公他们满心在仙鹤上,聚精会神,未必留心周围。
而付青亭因为被一只靠近路边的仙鹤引着,便走到那布局之人事先想好的位置,从他的方向往前看,可以完完整整地看见皇太孙,但正好却看不到路边、尤其是柏树之后和两树之间的情形。
无奇看了眼旁边的周大,说道:“刚才这位周大哥就如法炮制,果然引了仙鹤出来,而且他熟悉仙鹤习性,事先躲在树后,仙鹤一转到树后,便给他引向斜堤外的湖泊,春日姑娘才趁机行事。”
这伎俩类似于后世魔术里的“大变活人”,一种高明的障眼法罢了。
赵斐兀自好奇地拉拉春日的衣袖,像是要从上面翻出羽毛来:“你真不是仙鹤变的?”
瑞王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陈公公,以及东宫的其他两名内侍,他们已经听见了此处说的话,一个个低着头,脸白如纸。
无奇正也看向他们:“不过,付先生跟费公公一个因为所站位置,一个因为忙于仙鹤所以不曾见到假扮之人,可是陈公公正在皇太孙身后,若说您也视而不见,那可是奇了。”
陈公公脸色灰败战战兢兢,可并没有即刻承认,只是偷眼看向赵景藩:“奴婢、是真的一时没见到……”
瑞王没有在意,说道:“你的戏法演完了?”
“当然没有,”无奇笑笑,“请王爷带着殿下去另一处。”
赵景藩此刻已经发现蔡采石林森还有那个柯其淳都不在,便猜他们可能在别地。
赵斐的精神开始渐长:“原来不是仙鹤变成人,那明明是一个人!可是……”
他本想说可是那人死了,又有些不敢出口。
瑞王道:“别担心,戏法还没有变完呢,斐儿看了就知道了。”
赵斐用力点点头。
大家来到的是奇石殿。
进门的时候,东宫那三名太监有些磨磨蹭蹭不敢进,费公公催促道:“赶紧的呀,是腿断了还是没吃饭?”
大家绕着奇石到了后面的窗户旁,窗户仍是开着的。无奇道:“先前是怎么站着的,大家便怎么站吧。”
于是王府的两个分别站在内侧,东宫的小东子跟小郑子却站在靠窗的位置,两人脸色很不好,双腿哆哆嗦嗦的。
无奇笑道:“两位公公别怕,你们不是知道站在哪儿吗?瞧,有人已经很体贴地给你们标出了站的位置呢。”
此刻王府的小英子也发现了:“咦,地上是什么?这白的……”
无奇道:“这是石灰,本来是为了防止蛇虫的,撒在这里的不多,所以很容易给忽略,但其实,这也是一种标记。”
小英子跟小兴子面面相觑,满脸疑惑。
赵斐隐隐地还有点紧张,可紧张之余又觉着莫名期待:“我、我会看见……”他想起那个人给射死的惨状,想要捂住眼睛,但又觉着那么做太过胆怯。
无奇走到窗口,见外头芦苇摇动,风平浪静。
正在此刻,突然听到一声尖利鹤鸣,她便跟赵斐道:“殿下请上前。”
赵斐深深呼吸,同赵景藩一起往前走到窗口往外看去。
忽然他愣住了,圆睁双眼死死盯着前方芦苇之中,满脸上却是惊喜交加,赵斐失声道:“那是……”
原本平静的湖畔芦苇中,居然出现一头色彩斑斓的小狮子!
那狮子花团锦簇的,摇头摆尾,非常活泼。
“怎么会有狮子!”赵斐大叫起来,却是充满了喜悦跟激动,小手拍在窗棂上啪啪作响:“四叔你看!”
赵景藩也正静静地看着那边的把戏,那其实是一头小型的“舞狮”,此刻蹦来窜去,可正高兴着,忽然不知怎么跌倒下去,狮子肚皮下的人便钻了出来,打头的竟是柯其淳,狮子的尾巴却是林森。
此刻林森跌在地上:“柯大哥你能不能慢点儿,我跟不上了!”
柯其淳举着狮子头叹息道:“你的功夫太差了,太差了!”
林森自暴自弃的:“你说一遍我就听见了,不至于还得重复吧?”
正吵闹,旁边一个圆胖子跑出来,又笑又气地训斥:“你们干什么?好好的演砸了,皇太孙不高兴,看王爷不……”
一句话没说完,便听见小孩子哈哈大笑的声音,从奇石殿传了出来。
皇太孙赵斐原本正因为一头狮子的突然出现而惊喜万状,他当然知道这是一头舞狮子,但这显然比那个中箭倒下的人要赏心悦目太多了。
正在高兴,忽然间那狮子尾巴塌下去,林森跟柯其淳争执起来,场面越发可乐,小孩儿天真烂漫,见状再也忍不住了。
这咯咯的清脆笑声之中,早把先前受惊吓的郁结之气尽数散去了!
无奇顾不上去评点柯其淳跟林森的舞狮技艺,只在他们舞狮子的时候,看向左右两侧的小太监,果然,王府的小兴子跟小宁子仍是一脸惘然,原来从他们站的地方,什么也瞧不见,最后倒是听见了芦苇丛中传来的争执的声音,但因为规矩束缚,便仍是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乱看。
赵景藩看着赵斐乐不可支,笑的眼泪都沁出来,小手早就松开他的手了,反而抱着笑的有些疼的肚子。
瑞王回头看向无奇:“你这个戏法,比先前那个精彩多了。”
无奇笑道:“多谢王爷夸奖。”
瑞王往旁边退开一步,到了小英子身旁,果然,在这里见不到芦苇丛中的狮子跟人。
“这个、”瑞王看了看地上的石灰粉,“布局的人让他们站在这里,跟斐儿所站的位置不同,芦苇掩映两侧,加上布局人选的位置,在他们的视线相交之外,所以斐儿在正面看见的,他们看不见。”
小英子小兴子的方位往外看,是斜着的角度,前方一大片的芦苇,把他们的视线挡住。
但赵斐站在中间,他的目光所及,正巧是一处芦苇缺角,也自然看到那个假扮的死人。
打个比方来说,就像是在戏台下看戏,赵斐就坐在前排正位,而小太监们则都坐在左右的边角上,当戏台的幕布拉起一部分的时候,赵斐仍能看见台上的戏,但小太监们的目光有限,早被两侧的幕布遮住了。
这法子跟之前的柏树遮挡其实是异曲同工,布局的人一定是试过很多次,才选到合适的位置。
倘若小英子跟小兴子跟着赵斐身旁,当然一览无余,所以陈公公把那个位置取而代之,且让自己两个手下看着他们站好该在的地方,免得错了角度,暴露了设计。
赵景藩说了这句,目光扫过东宫的那两个内侍,以及另一侧的陈公公:“接下来的那个所谓的你们谁都没看见的‘鬼魂’,还要继续变下去吗?”
两个小太监先撑不住了,纷纷跪地,陈公公见状,也只得跪下:“王爷饶命!”
在赵斐小解时候所见的“鬼魂”,当然并非真的。
只不过,在前面两次的铺垫之下,赵斐心里已经起了疑惑,觉着自己是不是见了那种不干净的东西,再加上小东子名义上是为他跟瑞王着想、实则包藏祸心的那一番话,暗暗制约住了赵斐。
在这个时候,让那个“鬼魂”出现,赵斐一时必然不会惊叫,而这时侯小东子跟陈公公只要装作谁都没见到鬼魂的样子,区区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还能怎么想呢?大人既然没见到,自然只有他能见到,而他……要为了四叔,保守这个秘密。
这种配合无间的诡计,用来对付一个懵懂不知事的小孩子,自然是最容易的,但也实在是卑鄙极了!
但让无奇更想知道的是,这些人为什么冒着杀头的风险敢这么做!
另外,谁才是他们在这神鹤庄院中的内应!
付青亭带了那三个太监下去,费公公气不打一处来,他掏出手帕擦汗,气嘟嘟地要跟着去审。
“这三个真是狗胆包天,居然敢勾结一起试图谋害皇太孙,”他咬着牙,气怒且有些后怕:“还是在王爷带着太孙出游的时候,如果出了事,那不就完了?其心可诛,我、我非得亲手抽他们几鞭子解气!”
无奇趁着这会儿已经溜了出去,原来舞狮子的回来了。
柯其淳举着狮子头,林森托着尾巴,蔡采石在旁边押解着,三个人的腿上都沾着泥,水淋淋的。
碰了面,林森笑问无奇:“我们舞的怎么样?”
无奇道:“让你们悄悄地露个脸就行了,怎么还跳起来了呢?”
林森把狮子尾巴晃了晃:“第一次弄这个东西,实在忍不住,柯大哥又非说他会舞,所以就……”
无奇叹了口气:“这个布局胜在位置巧妙且安稳无声,要是那凶嫌真的像是你们这么蹦跶,恐怕东宫的内侍早发现了也未可知,不过幸好没有演砸了,不然我可不知怎么跟王爷交差。”
“谁说不是呢?”蔡采石说:“我劝了他们,他们只是不听,这幸亏只是找到了一只舞狮子,万一找到个十丈八丈长的舞龙,那可有的瞧了!这还不得翻江倒海?”
林森笑道:“这个狮子不错,我们不如跟他们商议要了,拿到家里去耍。”
蔡采石道:“怎么,你要改行?”
柯其淳听到这里插嘴道:“我看他不行,舞狮子用的是腰力,这小子钻了一会儿就跌倒了,你们可都看见了。”
正在这时侯,春日打旁边经过,她已经把衣裳换过来了,听到“腰力”,不由看了一眼林森。
林森对这个问题很敏感,给春日一瞟,忙分辩:“我、我腰没事,我腰好着呢!柯大哥你可别污蔑我!”
柯其淳看出奇怪来:“你是在跟我说话?可怎么瞪着他?”
春日抿嘴一笑,上台阶去了。
柯其淳看她媚眼飞起,只觉一阵恶寒:“你们觉不觉着……这个人有点不男不女的?”
无奇咳嗽了声。
林森一愣之下,得意地偷笑道:“是吗?反正我喜欢。”
“原来你有那种爱好。”柯其淳大皱其眉,方正的脸已经变形。
“我说,”蔡采石连连咳嗽,跺脚说道:“王爷在里面,你们能不能收敛些?”
正说着,便见瑞王带了皇太孙走了出来。
太孙一看地上的狮子,立刻欢呼了声扑了过来,小家伙又生龙活虎了。
瑞王却对着无奇使了个眼神。
无奇赶紧走到他跟前:“王爷有何吩咐?”
瑞王带她到了屋内,才道:“时候不早了,本来想带着斐儿回京去,但是出了这件事,如今那内应还没找出来,倒不好一走了之。”
“王爷说的是,”无奇又问:“不知付先生他们审出什么来了吗?”
先前付青亭押了那三人下去,分开审讯。
两个小太监很快承认,是陈公公威逼他们这么做的,小东子哭着说:“他们说不会伤害皇太孙,我才答应的,并不是真的要谋害太孙。”但他们胆敢做出这种事,已经死罪难逃了。
可再问他们为什么原因,竟不知道。只能审讯陈公公。
赵景藩道:“陈公公也算是东宫的老人了,太子跟太子妃向来信任他,没想到包藏祸心。”
无奇迟疑:“王爷,您确定要审讯陈公公吗?万一……”陈公公未必肯轻易招供,当然要用些刑讯,但他可是东宫的人,往大了去,他是宫内的。
瑞王道:“你是说,万一真如你所说,陈公公背后有人?还是本王碰不得的?”
无奇说:“我只是觉着,他们不惜恐吓皇太孙,那万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重大的……”她不知怎么表达。
赵景藩这次没有再发狠,只是淡定地对无奇道:“要是在别的事情上,本王兴许会退一步,但是这次不行,不管为了什么,就算是冲本王来的,可他们竟然敢对斐儿动手,这便不可原谅。”
无奇听了这句,就明白了。
其实无奇私心觉着,这次内侍对赵斐下手,未必是冲着瑞王。
如果真要陷害瑞王,大可不必用这些绞尽脑汁的手段毕竟,暗害皇太孙的机会,有的是。
但他们没有杀害太孙,只是吓唬了他。
可到底东宫的太监跟皇太孙都牵扯进来,那事情十有八/九是跟宫内相关的。
一旦跟宫内相关,那可是超乎所有想象了,更在能力范围之外。
而对无奇来说,遇到这种事最要紧的是什么?那当然是赶在惹火烧身之前,赶紧地一走了之。
无奇笑眯眯地看着瑞王,恍若无事般笑道:“对了,王爷既然想留下,那我们、我们是不是该……”
她看看渐渐柔和的日影,想到临出门时候母亲还交代天黑前回去的话。
那“告退”两个字正将出口,只听瑞王道:“你想怎么样?莫非城内,还有人等着请你吃饭?”
无奇的眼睛瞪了瞪,知道瑞王这是在无事生非,他当然是在指那次蔡流风请吃饭的事儿,不知怎么就死抓不放了。
“当然不是,只是应允了家母要回府而已。”无奇忙改口。
“你既然在清吏司,有案子当然不能坐视不理,案子没完,你就忙着要跑?”
这话真是叫她无言以对,可王爷嘛,又不能跟他赌气,只能赶紧亡羊补牢:“当然不会,本来我也是想留下的,就是怕王爷不喜欢我们在跟前聒噪……”
说到“聒噪”两个字,果然听见哄闹的声音。
无奇赶紧退到窗户边上往外一看,却见林森柯其淳提着狮子头,林森举着狮子尾,皇太孙钻在狮子底下,正像模像样地学着舞狮子。
无奇一震。
“又怎么了?”赵景藩也想过来看看。
他才走了一步,无奇已经飞快地把窗户掩上:“没,没什么,他们在舞狮子,闹哄哄的殿下不爱看那些。”
赵景藩止步:“哦,说起这个,难为你们怎么想出来的,哪里弄来个舞狮?”
无奇松了口气:“说来也巧了,因知道皇太孙受了惊,所以想他开心些,正愁弄点什么玩意儿,这院内的管事说起某年为过节曾用过舞狮子的,所以现从库房里找出来的。”
赵景藩闻言,秀隽非常的眉眼逐渐地舒展开了,凤眸里多了些令人舒服的明光:“算你们用心了。本王正愁斐儿给这么一吓会弄出病来,先前看他那么高兴,本王才放心,做的很好。”
这几句话,句句透着和暖嘉许,近乎温柔,但之所以如此,却也正是为了皇太孙。
无奇的目光落在瑞王搭在腰间玉带的手上,他的手指很长,玉色无瑕,虽然极为好看,但并不是那种软弱无力的,也像是玉石一样,有着明琅的温润而不失坚硬的质感。
无奇咽了口唾沫,她偷瞄瑞王的侧脸,感慨上天造物实在偏心,有的人大概是神祇精工细作雕琢出来的,所以左看右看都完美无缺。
本来以为瑞王的唯一缺点,大概就是他那种阴晴不定变幻莫测的脾气了,而且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美则美矣,毒刺儿太多。
可是现在,从始至终看着赵景藩对待赵斐的态度,无奇心里啧了声:“原来他也是能温情款款的,得亏知道皇太孙不过是他的侄儿,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生的呢!”
一想到“亲生”两个字,突然又开始想入非非。
这瑞王已经生得倾国倾城了,要是有个一子半女的,那该得美成什么样子?等等……这瑞王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姻缘之事还没有任何消息?
说到姻缘,脑中幻影闪烁,她忽然间想起了昨晚上的那个梦!
“郝无奇,郝……奇,平平!”
最初一声是淡淡的,第二声有点愕然,最后一句便提高了音量。
无奇从漫无边际的幻觉中惊醒过来,却见瑞王凤眸微睁,正望着自己。
她忙定神:“王爷我在。”
瑞王道:“你怎么了?脸色如此古怪?”
无奇的心乱跳,抬手摸了摸脸:“有吗?啊……一定是、是刚才太忙碌了,弄的浑身燥热的。”
“你这燥热也是延迟的很离奇了,”赵景藩盯着她的双眼,带着探究:“本王看你刚才明明在走神……是在想什么?”
无奇感觉自己的脸在不受控制地发烫,她可不能说自己在想瑞王那尚且不知在何处的王妃,以及那不知是美成什么样的儿女,甚至,那个无法解释的梦。
一想到梦,书桌内的那几页昨晚奋笔疾书的稿纸浮现眼前,不知为什么,此刻她突然有点文思泉涌,想要埋头去写稿,但偏偏不能够。
忍不住看了眼瑞王的脸,难道是因为靠的太近,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压力催生了灵感?还是说,瑞王殿下秀色可餐的脸上满是她的灵感……
糟糕,脸更热了!
瑞王定睛打量的时候,无奇灵机一动,病急乱投医般胡言乱语:“王爷我想起来了,我们中饭还没吃呢!”
“哦,”赵景藩微怔,若有所思地:“原来你是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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