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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遗憾

武安王临终前,终于同儿子冰释前嫌,听到袁子琰喊的那声爹,他如愿以偿的闭上了双眼。

人都说他武安王命好,捡了个儿子,是行军打仗的不世之材,后来儿子当了皇帝,他也跟着水涨船高。

后来儿子退位后,孙子当了皇帝,他这个武安王,更是享清福了。

可世人不知,他心里有多苦。

回想这一世,不忠不孝,无情无义,优柔寡断,直到年纪大了,才活明白了些。

为臣子,他支持儿子造反。

为子女,他一生未娶,叫父母离世前,都惦记着他。

为人父人夫,他没有尽到一天的责任。

如果重来一世,他定不活的这般糊涂了。

闭眼前,他这么想。

……

许久之后,崔南安睁开双眼。

身体不像是临终前那般沉重,无力,反而朝气蓬勃,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力气一般。

他微微一怔,他这是……来了地府吗?

原来,人死了真的会变成游魂。

他心头一阵激动,不知彤娘有没有投胎,若是没有,或许他们二人还能在地府相聚。

正想着的时候,旁边传来一道熟悉到令人心悸声音:“崔郎,该起了,你今日还要回京城。”

崔南安猛地转过脑袋,看向旁边的人。

那是一张被他刻画到脑海中的脸,时隔这么多年,竟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眼眶蓦地就热了,手也微微有些颤抖:“彤娘,是你吗?”

袁彤横了他一眼:“不是我,你还想要其他人不成?”

崔南安猛地上前,将她重重的揽入怀中。

“彤娘……”

他低声喃喃。

袁彤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今日怎么怪怪的?”

崔南安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只笑了笑道:“看到你太开心了。”

袁彤推开他,径直穿好衣服下了榻。

出门前,她扭头对他道:“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不要耽误了行程。”

崔南安见她没了身影,急忙站起来要去追,谁料太过慌忙磕到了腿。

一股刺痛从腿上传来,叫崔南安一愣。

是疼的,这不是梦。

更不是阴曹地府!

他靠近铜镜,打量着镜子里头的自己。

一张年轻,意气风发的脸。

他竟然……重生了!

这个时候,彤娘还在,袁子琰那混蛋小子还未出生。

崔南安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放大,最后变成了一个咧嘴傻笑的模样儿。

穿戴好衣服出去之时,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小厮站在门口,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来,“少爷,您总算是出来了,我们这便启程?”

旁边,袁彤穿戴整齐,笑盈盈的将头发挽了挽,对他道:“崔郎,路上小心。”

上一世,她也是这般,笑盈盈的送着他离开的。

她面上的妥协,让他以为,她是乐意的,可没想到,她对别人心狠,对自己更狠。

崔南安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握住了袁彤的手,郑重的道:“彤娘,我不回去了。”

袁彤面上露出一抹讶异。

旁边小厮登时急道:“公子,老爷与夫人那边已经催了许多次了,这次不能再耽搁了……”

话没说完,就被崔南安不耐烦的打断:“住口,想回便你自己回好了。”

小厮:“这、这……”

袁彤也疑惑道:“崔郎,怎么突然便不回去了?”随即又劝道:“你出来这许久,崔夫人与崔老爷定然想你了,不要使性子。”

崔南安定定的看着她:“我想留下来,陪着你。”

上一世,彤娘也是这般善解人意的,他当时只觉得高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殊不知,当时他早已伤了彤娘的心,她正是因为心中不再信任他,想要敷衍他,所以才会说这些。

等他一走,孩子跟妻子,便全都没了。

没关系,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陪着她,将上一世的遗憾,统统补偿给她,总能叫她伤了的心暖回来。

崔南安突然不走了,打乱了袁彤的计划,离开一事只好暂且搁浅了下来。

且不仅如此,崔南安最近粘着她粘的有些紧,叫她一时之间脱不开身,甚至,还隐隐约约透露出想要娶她为正妻的意思。

虽说不知道这位世子爷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无论是妻还是妾,袁彤都是不愿意嫁的。

她想要的良人,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若做不到,那便不如不要。

就像是上一世的袁彤,同崔南安颠鸾倒凤一番,也不过是为了不留遗憾罢了。

先前崔南安有意叫她做妾,虽说不知道为何又改变了主意,但是这等高门大户的,后宅之中定是清静不了,袁彤不愿意嫁,更不想被这样的后宅束缚。

所以,在崔南安有意求娶之时,她便认真的拒绝了他。

“崔世子,彤娘与你之间,本就是云泥之别,此事,世子日后便不要再提了,我们之间,便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袁彤寒着脸,撂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崔南安看着她的背影苦笑,这就是彤娘啊,先前温情软语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一旦触及到了她的底线,就会走的毫不拖泥带水。

不过,这个结局他也早就已经预想到了,被拒绝了也并不气馁。

只不过,因为他的求亲打破了原本的宁静,袁彤连虚情假意都不乐意跟他装了,干脆跟他划清了界限。

崔南安去袁府求见递帖子邀袁彤出来,统统都被袁彤拒绝了。

无法,只能去她的铺子里头逛逛,好偶遇一下。

城南的胭脂铺子,是这座小城里生意最好的一家,也是袁彤手里的铺子之一。

袁彤极爱美,铺子里头的胭脂水粉,都是她常用的,用的也是上好的材料。

平时,她来这个铺子的次数最多。

果不其然,崔南安在胭脂铺子门口逛了会儿后,便瞧见袁彤远远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几日不见,不同于崔南安的憔悴,袁彤仍旧是亭亭玉立,貌美如花。

她的旁边,还有一位拿着折扇,瞧起来有些眼生的公子哥儿,二人一边说笑,一边往这边走。

崔南安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了醋缸里,酸的难受。

袁彤这个骗子。

在一起时说情话说的比谁都好听,叫他以为他便是她的天,结果一扭头,就能把他给忘得一干二净。

崔南安活了两辈子,总算是知道这女人的真面目,看出她到底有多恶劣了。

他冲到二人面前,咬牙看着袁彤。

袁彤瞧见他后,微微一愣,接着好看的柳眉微微蹙起,大抵是在烦,怎么会在此处遇见了他。

崔南安瞧见她这副表情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袁彤旁边的眼生公子哥儿,也没见过崔南安,便疑惑的看向袁彤:“袁老板认识的人?”

袁彤笑了笑,道:“不太熟。”然后朝着那位公子一抬手:“赵公子,里面请。”

崔南安眼珠子都快冒火了,好一个不太熟。

袁彤,你可真是好样的。

崔南安有心追上去,但是被袁彤身边的小丫鬟给拦住了,“崔公子,您行行好,我们家小姐正在谈生意,您若是贸然闯进去不大好,恐影响了小姐的生意。”

崔南安捏了捏拳头,用力咬紧牙根,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慢慢来,不能将人吓跑。

有了上辈子的前车之鉴,这一世一定要好好补偿她。

“我知道了,告诉你家小姐,不必担心。”

崔南安沉声道。

小丫鬟迟疑的看了他一眼,明显的不相信。

方才崔公子分明就是一副要提刀砍人的模样儿。

崔南安见小丫鬟不离开,干脆抱臂往墙角一倚,微微闭上眸子,不吭声了。

小丫鬟这才放心,回了胭脂铺子里头。

崔南安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中途那位赵公子离开了,袁彤还没出来。

他突然想起,这胭脂铺子还有个后门,脸色一变,朝着后门的方向快速而去,谁料,正巧跟要从后门离开的袁彤撞了个正着儿。

袁彤瞧见他以后,眉头别提拧的多紧了,仿佛看到什么瘟神一般。

崔南安脸一黑,走上前,压下火气,软声问:“彤娘,你为何躲着我?”

袁彤捏了捏眉心:“先前彤娘便已经同崔世子说明白了,我们不太合适。”

崔南安深吸一口气:“总要给我个理由。”

袁彤干脆破罐子破摔:“彤娘心悦崔世子之时,瞧中的是世子的不谙世事,天真少年气,可如今,世子成长稳重了许多,同彤娘心中之人并不相像,便没了先前那些念想了……”

崔南安一惊:难道我内里装了个糟老头子的事儿被她给识破了!?

袁彤:睡过了,自然不是天真少年郎了。

不得不说,二人的想法差了十万八千里。

崔南安一脸受伤,袁彤这女人本来就心狠,若是知道他是个糟老头子,定更不会嫁给他了。

“你可还是在气我?”崔南安。

袁彤摇了摇头:“崔世子,彤娘福薄,配不上您,崔世子应当娶的,是京中好人家中的贵女,而不是彤娘这等在尘世中讨生活的。您应当回到京城,这小地方,不是您的最终归宿。”

崔南安不说话,心想你忽悠谁呢,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得跑。

我敢走吗我?

崔南安摇摇头,“彤娘,我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也不想有其他人了。

袁彤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言下之意,你之前苦口婆心,让我当妾的事儿,我还记着呢。

崔南安一噎。

袁彤:“崔世子,凡事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早的好,以免日后不好交代。”

说完,她就越过崔南安,准备上马车。

崔南安上前想要扶她,却被袁彤躲开了手,崔南安呐呐道:“彤娘,你小心些。”

大抵这个时候,袁子琰那个臭小子就已经在她肚子里头了。

袁彤不咸不淡的道:“不牢崔世子费心了。”

说完,上了马车,然后吩咐车夫离开。

崔南安并未追上去,他打定了主意留下来,左右还有很多时间。

回去后,崔南安修书一封,叫人送回了京城,告诉父母,他近一段时间内不打算回去了,他崔南安这一辈子的妻子,只能是袁彤,他不会再娶别人,什么时候袁彤愿意跟他回京城,他再带着妻子孩子回去。

暂且不提老侯爷老夫人看到这封信后是如何暴跳如雷,愤怒不已,而此时的崔南安,倒是在这座小城住了下来。

原先他来之时,被袁彤所救,所以一直是以客人的身份住在袁府的,后来袁彤与他断了关系,便将人撵了出去,崔南安只好住到了城中的客栈中。

如今打算长久的留下来,总住在客栈中也不像话。

崔南安想起,上辈子那不解风情的臭小子是如何追到儿媳的,干脆将袁府旁的一座府邸买了下来,住了进去,成了袁彤的邻居。

崔南安带着小厮搬进去的那天,十分的热闹。

不仅请了舞狮耍杂技的,甚至还宴请了城中百姓,美名其曰乔迁之喜,自然要热热闹闹的。

袁彤听着隔壁的动静,眉头就下意识蹙到了一起。

她没有出去,也没叫府中下人过去。

袁彤想不通,这崔南安怎么突然之间换了副性子,不仅不回京城了,甚至还不准备走了。

她对崔南安的确有情,可也没有情根深种到为了他可以嫁进高门大院,同无数个女人争宠的地步。

所以她跟崔南安,注定无缘。

就在这个时候,有丫鬟进来,“小姐,隔壁崔公子乔迁之喜,派人送来了点心,说是住在附近的人人有份。”

袁彤点了点头,“分给院内的人吃吧。”

丫鬟:“是,小姐。”

结果第二日,丫鬟又来了。

“小姐,隔壁崔公子送来了一盒胭脂,说是从京城那边送来的,还说、还说他日后便住在这儿了,还请小姐多多关照。”

袁彤拧眉:“其他府可有送?”

丫鬟:“回小姐,旁边的几家府中,也收到了崔公子送去的礼物。”

袁彤:“拿来我瞧瞧。”

“是。”

从丫鬟手中接过那盒胭脂,的确是上好的材质,这崔南安,如今倒是会投其所好了。

叫丫鬟去问了一下,崔南安的确给别的府里也送了,打着亲近邻里的名义,袁彤便将东西留了下来。

前些天与袁彤谈生意的那位赵公子,是外省来的,一家钱庄里的公子,那位赵公子对袁彤有意,便留在了城里,时不时就约袁彤去喝茶,袁彤婉拒了几次,但也去了一次。

那次赵公子送袁彤回来之时,正好碰到了崔南安。

第二日,就听人说,赵公子连夜回去了,连个信都没留,颇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这个时候的崔南安,内里装的是经历了种种的武安王的灵魂,而不是那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对付一个赵公子,自然不在话下。

袁彤听说赵公子连夜离开的消息后,便微微愣了下,想起昨日下马车之时,隔壁住着的崔南安难看的脸色,微微蹙起眉。

半晌后,她对丫鬟道:“知道了,退下吧。”

自从这日后,城里头就开始流传着一个传言。

说住在袁老板隔壁的男子,其实是京城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里头的公子,这位公子先前就住在袁老板家里,同袁老板关系匪浅,听说,有意求娶袁老板呢!

那赵公子为什么走了,就是因为对袁老板动了心思,被那位崔公子给收拾了。

袁彤人长得漂亮,又有本事,这城里的公子哥儿们,有不少是对袁彤有些心思的,如今听到这个传言,自然就渐渐歇了心思。

美人虽好,但也要有命欣赏不是?

这个事在城里头传的沸沸扬扬的,自然很快就传到了袁彤的耳朵里。

袁彤听说后,气的喝了好几杯茶水,才将这股子火气给压下去。

崔南安这个混蛋!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这个人这么难缠呢?

先前只觉得,他是个心思单纯正义的好男儿,却没想到,是个白切黑的!

干脆,从铺子里头回去后,袁彤直接去了隔壁的崔府。

比起袁府来,崔府要冷清的多,除了崔南安跟他的小厮以外,便没有其他人了,袁彤的丫鬟敲了半天门,小厮才姗姗来迟的来开门,瞧见是袁彤后,立马堆起笑脸,“原来是袁姑娘,快里头请。”

袁彤看了他一眼,问:“你家公子呢?”

小厮:“在府里呢,若是公子知道您过来,定是高兴的。”

崔南安这次出来,一共带了两个小厮,除了留下来这个,还有一个先前劝崔南安回京,被他打发去京城送信了,还知会了那个小厮,叫他留在京城,不必回来了。

跟前儿留下这个小厮,是个有眼力劲儿的,知道自家公子对袁姑娘感情深厚,为了抱得美人归,不仅不回京城了,甚至还在人隔壁买了座宅子,如今见着袁彤,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袁彤微微颔首:“带路。”

小厮:“得嘞,您跟我走吧。”

崔府也不算小,但是到底就崔南安一个人住,手底下又就只有一个伺候的人,就显得荒凉了些。

一行人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崔南安住的院落。

本来,崔南安是想要效仿儿子,住在袁彤隔壁的,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袁彤是袁府的掌权人,住得是府内位置最好最中间的院落。

自然不会像是儿媳一样,被打发到偏僻的小院落,计划落空,便只能随便找了个地方住了。

他先前也听到了动静,这会儿听到了脚步声,便道:“崔德,是谁来了?”

脚步声还不止一个,猜出是有人来访。

崔德回答:“公子,是隔壁的袁姑娘来了。”

崔南安闻言,猛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激动的朝着门口走去。

推开门,果然瞧见袁彤便站在门外,正遥遥的朝着他看过来。

崔南安朝着袁彤咧嘴一笑:“你来了……”

袁彤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旁的丫鬟一眼:“你先退下,我同崔世子有话要说。”

丫鬟犹豫的看了崔南安一眼,便规矩的退下。

崔南安也朝着崔德道:“你也退下。”

丫鬟与崔德一前一后离开,很快,院子中,便只剩下了袁彤与崔南安二人。

崔南安看着眼前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彤娘,强忍住将她拥入怀中的欲望,拘谨的道:“彤娘,坐。”

袁彤坐在了石凳上,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崔世子,你可知我今日是为何过来?”

崔南安低声道:“大抵是知道的。”

袁彤又冷声道:“崔世子可知你的所作所为,对女子而言,影响有多大?”

若是换成其他女子,被他这么一闹,名声尽毁,日后便真的嫁不出去了。

崔南安认真的看着她:“不用怕,我会娶你。”

袁彤无言片刻,的确,是她一时糊涂,与他有了夫妻之实,便是他不这么闹,她也没打算再嫁给别人。

只不过,想到外头的传言,她还是有些火大。

她是有换个地方重新开始的心思,可是崔南安日日盯着她,她也担心她走了,崔南安又会追上去。

思及此,袁彤突的看向崔南安,她莞尔一笑,手臂缠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问:“崔世子,可是想……再续前缘?”

这些个男子大多都图新鲜,得不到的才会惦记着,若是得到了,日后便也感情淡了。

虽说那夜她并未尝到个中滋味,只觉得疼,但陪他一段时日换了个自由,倒也不算亏。

温香软玉落入怀中,崔南安的老脸瞬间就是一红,他素了许多许多年,哪里经得住这些?